藍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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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昀站在門口,紅領帶跟他打了個招呼,側身讓他進去。 他猶豫了一下,望著柔和的頂燈,不愿進去。 頂燈的光照在一位中年婦人背上,她關切地拍著李燁煬的手背。 她神情有些恍惚,目光仍舊落在李燁煬身上。 好溫暖。 他想,有人照顧李燁煬就好,這個人還是他mama,那就更好了。 林昀隔著玻璃望著李燁煬,只覺得漸漸冷了起來——并非春寒未褪,而是mama這個詞太遠。他有母親,但不知道母親在哪兒,也不知道為什么拋棄他。小時候可能還想mama,后來不奢求了,漸漸只用母親這個詞來代稱,顯得疏離又禮貌。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李燁煬,漸漸產生出一種錯覺。 很遠。 和他的距離很遠。 李燁煬和他的距離很遠。 他楞在玻璃前,亂七八糟想了一堆。 譬如黏膩的廚房、廁所的塑料水盆和客廳里昏暗的燈。 他又想到那株變異的狗尾巴草、金屬人、刀柄。 無數的畫面從他腦海里閃過,他完全忘記自己身處何地了。 他走神了。 反應過來時,他如同撞了鬼一般調頭走。 李燁煬一醒就聽到門口清晰的腳步聲。直覺告訴他門口是林昀,他迅速掀開被子,起身就追。 林昀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撒腿就跑。 李燁煬追出門口,憋屈被紅領帶攔在門口。 紅領帶用風把他控制住了。 林昀憑著本能不停地奔跑,奔到熟悉的地方才慢慢停下腳步。 他在近郊的農貿市場旁邊的巷子里慢慢蹲下,靠在墻角環抱著膝蓋。 巷子里的燈滋滋響只出聲不出光,水管暴露在外面,滴答滴答往下淌水,砸在小水灘里。 他被淹沒在巷子的黑暗里,想起身回學校,卻被什么東西抽走了所有力氣,抱著膝蓋不愿起來。 農貿市場幾乎沒有聲響,巷子偶爾回蕩著路過的自行車的鏈條聲。 林昀驚覺自己沒知覺了。他驚慌失措地竄起來,頭暈目眩,耳邊聽見水灘里砸響的水花聲,又脆又刺耳。 什么情況? 他用全力感知自身,周遭的雜草、苔蘚、爬墻虎一清二楚。 我自己呢? 林昀半跪在地上,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內側。 是疼的。 但是,為什么感知不到自己呢? 他不做掙扎,雙膝落地,跪在巷子里地干脆地閉上眼睛。 沒法呼吸了。 胸腔里漫過莫名的東西,又漲到脖頸,最后到鼻腔。 眩暈,窒息,困頓。 火焰,刀柄,心臟。 他閉著眼睛,接著醫院的畫面繼續跑馬燈。 下一瞬間,他睜開了眼睛。 密碼! 他鼻子一酸,垂著眼,握著手機,扶著墻站起來,不停地深呼吸。 每一次呼吸,那種感覺就會消退一點,直到完全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念及李燁煬的手機,林昀心里五味陳雜。 他不想去回憶李燁煬的笑容,過于溫暖,過于熱情,過于……像一輪太陽。 那光比星星耀眼數倍,照在另一處便落成月亮。 林昀摸著水管旁生長的爬墻虎。 據說,木生火? 強迫自己不再想任何事。 他累得倒頭就睡。 他控制著滿墻的爬墻虎將自己緊緊包裹。 猶如初生嬰兒那樣被環繞著,他將自己藏在巷子最深處。 他睡著了。 卡車低聲轟鳴卷著草間蟲吟行過巷口,載著林昀的夢駛向遠方。 李燁煬的覺醒驚世駭俗,不僅存在心火,第一次離體還能燒穿金屬。 紅領帶有命令在身,按著李燁煬不讓他跑。 靜養靜養,不就是躺床上休息? 李燁煬掙脫不了,無奈繼續睡回去。 人醒了,紅領帶才得了空跟李母李道鳶搭話。 紅領帶仔細封了窗和門,再用氣壓扣死。 李燁煬心知耽誤這會兒早追不上了,就立刻調整心態另辟蹊徑找人,他控制著自己的雙手平穩不顫抖著,拿起手機開始發消息。 他們在門外聊著聊著,李道鳶突然激動起來:“不行!” 紅領帶想了想,進病房把話說開了。 他所在組織叫云天,待遇基本和特種部隊持平,此外還有各類補貼,邀請李燁煬加入。 李燁煬昏迷這會兒,他太爺爺叫什么都被查明白了,邀請身世清白又天賦卓絕的年輕人加入再正常不過。 他冷靜地聽著,突然提問:“空閑時間多嗎?” 紅領帶沉吟了一會兒:“不出任務的話,空閑時間很多,大家都要修行的?!?/br> “空閑時間不多,大家都要休息的?!卑l色藍紫的女孩兒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面前的人。 一縷藍紫的雷電順著頭發延展到發梢,躍至空中,一擊刺穿了那人的心臟。 她想,原來如此。 頭發是因為這個改色的,洗都洗不掉,染也染不回。 她沉默半響,抬腿便走。 陽光久違地照在她的頭發上,乍一看成了墨綠色的小瀑布,猶如幽谷深處的雅致景觀。 李燁煬沉思片刻,已經有了決斷,卻沒有急著給紅領帶答復,他看向李道鳶,開口道:“三天內給你答復?!?/br> 紅領帶上下打量著李燁煬,嚴肅道:“先去做檢查吧,覺醒的事情保密,如果身體不適或者有主意了隨時聯系我,你通訊錄里第一個就是我的號碼?!?/br> 李燁煬敏銳地發現自己一路各項檢查都是插隊到第一個進行的,也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覺得紅領帶很謹慎。 像是大膽冒進的旅人尋到寶藏那般。 是因為心口的火嗎? 很奇怪,越檢查身體似乎越好。 也是因為心口的火嗎? 最后一項查完,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隨即翻身起床,未覺不適,反而感覺精力充沛,他問紅領帶:“能出院了嗎?” 他發給林昀的消息都沒動靜,心里還有一塊石頭懸著。 還是因為心口的火啊…… 紅領帶拿著一摞報告,跟醫生仔細溝通著。 他翻閱著逐漸正常的數據,心道這恢復力未免有些夸張,強行板著臉:“可以。不過還要觀察一陣……” 李燁煬聽了,旋即遞給自家mama一個眼神,揚起嘴角,沖出了房門。 紅領帶扒拉著門框,探出一個頭,扯開嗓子大聲道:“明天、大后天、一周后要來復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