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臨從沒有覺得自己離死亡有那么近過。 棒球棍狠狠地像他腹部砸來,他下意識地側身擋了一下,腰部瞬間失去知覺,然后過了幾秒鐘是鉆心的劇痛。 好痛。 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甚至連就在他身前行兇的兩個人的臉都再也看不清,模模糊糊只有輪廓。 我就要死了吧。鮮血從南臨嘴角涌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叫囂著撕扯著他的靈魂,嘶吼著將他拖進黑暗的深淵。 他閉上眼睛,聽見兩個人說要把他扔下懸崖。 “夏姐,這小子我來處理,前面我已經派了人來接應您,您上了他的摩托車他會帶您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坐今天的航班離開?!?/br> “那你呢阿七?” “我不走了......夏姐,我知道您過得好久夠了,阿七死而無憾?!?/br> “這絕對不行!我......” 后面的話南臨沒有再聽清了。 不能讓他們走。強烈的精神力量讓他狼狽地匍匐前進,摸到剛剛被扔在地上的棒球棍,然后用盡最后一絲力量狠狠打向離自己最近那人的脖頸。 高大的男人連哼都沒哼出一聲直接暈倒在地。 緊接著,棒球棍應聲落地。 劉夏的尖叫在南臨耳中忽遠忽近。他眼前徹底漆黑一片,憑著直覺摸向剛剛棒球棍掉落的方向,卻剛好一把抓住了劉夏的腳腕。 他被女人拼命胡亂踢踹著,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讓他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絕不。 南臨抱著這樣的念頭又將第二只手疊了上去,兩只手狠狠鉗制住劉夏的腳腕,任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南臨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有這么慢。 直到他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 他再也沒有力氣,意識逐漸被剝離。 “南臨你別睡!南臨?。?!”一道熟悉的聲音響徹在他耳畔。 那道聲音在他耳邊嘶吼著,可是他再也沒有辦法聽清。 “主人......” 南臨呢喃著,聲音小到幾乎不可辨認。 死亡來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回憶這一輩子的點滴。 不論是什么樣的回憶,在這一刻都顯得十分溫馨和快樂。 對不起主人,南臨瞞了您好多事情,沒有辦法親口跟您坦白了。 如果真的有天堂,奴會在天上為您祈福,祝您一輩子幸福平安。 再見。 “患者有沒有疾病以及近期服藥史?”一個外科實習生站在搶救室門口大聲地重復問題。 “不都是病人家屬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小姑娘急的直跺腳,眼神在面前的幾個男人之間搖擺不定。 蔚然和蔚成猶豫著把目光投向曲茗未。 曲茗未攥了攥染滿鮮血的拳頭,苦澀地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話。 “我不知道?!?/br> “你......”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鼻赐纫卉?,崩潰地癱坐在身后的長椅上,沉重的空氣壓迫得他無法呼吸。 實習生氣的翻了個白眼,正準備繼續詢問,卻見急診室中推開門。 “行了別問了,趕緊進來幫忙!” “患者的衣服內兜里找到了幾粒地高辛片,判斷有心臟病初步癥狀?!贬t生看著站了一排卻毫無用處的一群“家屬”,氣的罵了兩句。 “他有什么病你們不知道嗎?到底是不是家屬!” “我告訴你們,他情況很不好,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沒有心跳了,上AED!” “患者失血過多,剛剛的驗血結果呢......艸竟然是RH陰性O型血,趕緊去血庫調血!” “血紅素低......蘋蘋,去催一下血!有的全部調過來!” 誰知道她話音剛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實習醫生沖了進來。 “晴姐,我們醫院的稀有血型儲備不夠了......” 女醫生眉頭緊鎖,但立即做出了準確的判斷。 “去問他門外那些沒用的家屬有沒有相同血型,有的話趕緊去抽血!” “現在患者的病情十分危險,我們需要對患者進行有創措施......哪位家屬來簽一下知情同意書?”小護士推開急診室的大門走到幾人面前。 曲茗未愣了愣,顫抖著伸出手想要簽字,身體卻被狠狠撞開。 “我是他親生父親,我來簽?!?/br> 蔚然深吸一口氣,大筆一揮在知情同意書上寫下他的名字,遞還給護士,然后繼續回到搶救室的另一旁焦急等待,只留下曲茗未震驚地站在原地。 “瞳孔散大,對光反應消失,無自主呼吸......” “繼續胸外按壓!心電示波、除顫器、開放靜脈通路,氣管插管!” “腎上腺素給1mg......” “室顫!100焦耳非同步電除顫......” 病房外的每個人的心情隨著醫生一個個冷靜的指令而上下起伏著。蔚然緊緊抓著哥哥蔚成的袖子,曲茗未則渾身冰冷地屏住呼吸,仿佛跟著里面被搶救的人心臟一起停跳了一樣。 他的仿佛癡傻了一樣盯著搶救室的大門,連淚水何時順著臉頰滑落都不知道。 他的南臨要死了。 “我叫你去死,你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去死?” 他曾經那樣趾高氣揚地對南臨大吼著,千方百計地想置他于死地。 他可以收回這句話嗎?還來得及嗎? ...... “病人恢復心跳!” 面容清秀卻略顯蒼白的少年半躺在獻血的椅子上,看著護士將裝滿他獻血的血包密封好,焦急地抓著她的手臂。 “這些不夠的吧,再抽一點好不好?”少年的嘴唇都已經看不出什么血色了,渾身發著抖,聲音中帶著焦急與緊張:“jiejie你們要救救我哥哥!只要我還沒死再抽多少血都可以的!我......” 他掙扎著想起身,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不受控制地后傾,落入身后男人寬闊的胸膛。 男人擰著他那十分英氣的眉毛,張開手臂將少年摟在懷里。 “已經抽了快500毫升了,這是你身體的極限了,再多一點你的生命也有危險?!弊o士jiejie嘆了口氣,將血包遞給剛剛跑過來的年輕醫生。 “你盡力了,我們也會盡力的?!?/br> “你們這些稀有血型的孩子啊也不知道保護自己,像你哥哥傷那么重,要是找不到你過來獻血可怎么辦??!” 曲諍抬起頭,一個冰冷又生人勿近的眼神止住了護士想要繼續苦口婆心說教的話茬。 “小茸,抱著我的脖子?!彼紫律?,在南茸的面頰上落下一個吻,然后將像貓咪一樣柔軟的大男孩背在身后。 “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獻血了,我是不是可以帶他去病房了?!鼻娖届o地俯視著護士,讓護士莫名感到了一些壓迫感。 甚至還有一些異樣的小心動。 護士呆愣了幾秒,然后瘋狂點點頭,看著男人背著少年離開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 不虧是晴姐的親弟弟,和晴姐一樣霸氣。 那個少年應該是他的小男朋友吧?那么瘦小的身材不知道一次性獻了超過常規的量會不會生病啊...... 希望這些血能讓搶救室里的那位化險為夷吧,這樣大家的努力都沒有白費。護士搖了搖頭,繼續回到工作崗位去了。 -------------- “病人已經恢復心跳了但是還沒有脫離危險,目前還在觀察中?!鼻宄康谝豢|陽光灑在越岑的時候,南臨被從搶救室推進重癥監護室。年輕的女醫生穿著染血的白大褂站在幾個男人面前,疲憊的神色中仍帶著些許嚴肅和擔憂。 “你們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彼抗馄诚蛘驹谧詈竺嫖⑽⑹媪艘豢跉獾那?,偷偷犯了一個白眼。 “病人后腦曾經受到重擊,我們判斷有腦出血,剛剛請了神經內科的人會診,病人應該需要做開顱手術,具體情況一會他們的人會來跟你們詳細介紹?!彼贿呎f著,一邊從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張濕紙巾,大喇喇地擦了擦臉上和身上的血污和汗水。 一天來接連的打擊讓南臨的親生父親蔚然有些吃不消,差點就昏倒過去,還是蔚成扶住了他。 蔚成嘆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著女醫生。 “晴晴,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小臨到底怎么樣了?!?/br> 安晴猶豫了半晌,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然后帶著復雜的目光看著蔚成。 “叔......我真的不知道......”她咬了咬嘴唇,拉了拉白大褂的袖子,不敢面對大家充滿希冀的目光。 “南臨傷的很重,身上多處骨折......況且他的身體底子也太差了,心臟病低血壓低血糖......他的頭部受到過重擊,出血情況不太嚴重但是血腫已經壓迫了視中樞......” “我說這些你們可能不太明白,總之很大幾率會導致死亡或者變成植物人,就算醒了也很有可能失明或者留下其他后遺癥?!卑睬缫灰а缹嵡槿恐v了出來:“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小茸竟然和南臨血型相同,受到消息我弟趕緊就帶著小茸來獻血了,不然現在南臨已經......” 陽光灑在有些喧擾的醫院走廊內,卻并不能帶給幾人一絲溫暖。 蔚成畢竟是做了曲家大管事的人,為人極為穩重,率先從憂慮中走了出來,輕輕拍了拍女醫生的肩膀。 “謝謝你晴晴,我知道你盡力了,我們都很感謝你?!?/br> 安晴搖了搖頭,臉上帶了幾分苦澀的笑容。她看向曲茗未,對他的憤怒和鄙夷都寫在了臉上。 “畢竟這可是曲小少爺的私奴,我怎么敢不盡力呢?!?/br> “你現在假惺惺地在這故作什么擔心?還有什么用?”她走到低著頭的曲茗未面前,咬著牙瞪著他,壓低聲音道。 “我和mama都不愿意小諍認祖歸宗就是因為這個?!?/br> “你們曲家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父親,你后媽,你大哥,還有你,個個都是冷血的怪物,都是沒有感情的瘋子!”她輕輕呵了一聲。 “這是我和小諍幫你的最后一次了,曲茗未少家主,以后我們就不要再來往了吧?!?/br> “從南臨身上,我已經看到了為你付出一切的代價?!?/br> “太可憐,太可笑了?!?/br> 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小諍變得和他一樣,為了所謂的忠誠付出一切,甚至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