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宋一川解決了堵在門口的程彪程勇兩兄弟,就帶著人往廠內奔。 江慕陽扣動著扳機,肩膀上突然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失了準星,溫熱的液體染紅了衣襟。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江月遠這么近距離抗的住這一槍嗎?就算抗住了就憑這里離市區的距離,在去醫院的途中江月遠就會血盡而亡,死之前拉上這個野種墊背到也不虧。 子彈劃破空氣呼嘯著朝江月遠射過來。江月遠知道躲不開但是宋一川來了酈嵐就安全了,哪怕自己死了憑以往的交情他也會給酈嵐安排個好去處,只是好多事情沒來得及和酈嵐做。 一道人影閃到了江月遠面前,硬生生地為他擋住了子彈的穿襲,以血rou之軀阻斷了無盡的痛楚。 江慕陽看著眼前的那一幕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這只蠢狐貍連VR投影里的狼都嚇的腿軟無力,怎么可能突破谷道長留下來藥粉的鉗制。 天性和本能是無法違背的。 但愛能夠讓狐妖忤逆自己的一切,遵從自己的本心。 子彈深深嵌入了酈嵐的身體之中,紅艷的血跡格外扎眼睛,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酈嵐好似羽毛那般輕,墜落在江月遠懷里,被擊中的感覺比想象的要疼。 血流的越來越多江月遠怎么都堵不住,通紅的眼眶里面滲出了淚,目眥欲裂。 江月遠抱著酈嵐起身,“我們去醫院,會沒事的?!睗庥舻谋瘋坪跻獙⑦@里的一切都埋沒,說出的話語又夾雜著些自欺欺人。 酈嵐窩在江月遠懷里沖他笑了笑,一如初見時的模樣,聲音破碎無力,“你忘記了?我是狐妖醫院沒法治我的。我要走啦,你要好好的喔,還會重新遇見那朵云的?!?/br> 難以扼止的心慌和苦澀鋪天蓋地的從四面八方涌入,將江月遠裹了個嚴實。連宋一川都能感受到江月遠深入心扉的痛楚,都是自己來的太晚了。 “嵐嵐,酈嵐我不允許你走。我們去南山寺,主持讓我遇見你的他一定會有辦法的?!苯逻h是在大洪水中遇到了諾亞方舟,承載起他最后的希望。 還沒來得及看草長鶯飛,月明星稀。 廠房離南山寺的并不算遠,難得是從山腳蜿蜒而上的石階。紛揚的大雪覆蓋了這唯一的救贖之路,江月遠想都沒想用大衣裹緊酈嵐,往山頂爬。 風很大,吹得路邊石盞里面的火苗搖搖晃晃只能發出微弱的光。天黑路滑江月遠爬的艱難,凌冽的風雪拍在他的臉上刮的人生疼,冷風灌進江月遠的肺里逼的江月遠一陣咳嗽。 石階越往上越陡,江月遠腳下一滑,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他顧不得鉆心的疼痛也不檢查磕出的傷緊緊護好酈嵐,繼續往上南山寺走。 “我叫酈嵐?!?/br> “青丘九尾狐族?!?/br> “我好喜歡江月遠?!?/br> “我要和你過春節的?!?/br> 江月遠似是感覺不到痛一樣,腦子里面都是昔日酈嵐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堅定又沉重往山頂上走。 那上面的不是南山寺,而是他的救命稻草。 小時候江月遠經常跟著母親來南山寺,母親總是虔誠莊重。江月遠問過為什么,母親說因為心中有所求。 這條路江月遠走過千百遍,他不信神明,不信佛祖菩薩能渡自己。 他信了只狐妖。 佛說眾生平等,請救救我的愛人。 心中有所求,只望所求皆如愿。 主持像是早有預料般和小沙彌候在寺前。只撐一把油紙傘,落雪未沾身,和顏悅色慈眉目善。 江月遠“啪”的跪了下來,焦急的懇求道:“主持,我求你救救酈嵐吧。讓我用什么來換都可以?!?/br> 主持連忙上前想將江月遠扶起來,但江月遠竟是一動不動活像一座雕塑。主持無奈將傘往江月遠那邊傾斜,為他遮住這方寒意,“江施主,您可知‘六道輪回愛為基’?” 江月遠抬起頭,眼淚從眼角滑落,“主持,江月遠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早應該墜入九層地獄。我只求酈嵐活著,佛家向來講究機緣,酈嵐是妖,他渡了我,讓江月遠變得完整和鮮活?!?/br> “南無阿彌陀佛?!敝鞒忠娊逻h心意已決,示意身旁的沙彌接過了酈嵐,接手的那一刻似是撐不住了慢慢化成了只嬌小的赤狐。 “九尾狐族有九條命,這只赤狐生的特殊又嘗盡蹉跎,如今又身中槍傷本應該神魂俱散。但他功德未滿執念深重,山海經中還留著他最后一絲精魂,老衲會盡力一試。古法醫治不易,出現的情況未可知,還請江施主做好心理準備。那老衲先告辭了,夜深風雪擾人還請施主多多保重?!?/br> “施主保重?!毙∩硰涱h首附和道。 江月遠跪在雪地里,看著主持和沙彌遠去的背影,叩首一拜。南山寺大殿的門虛掩著,借著雪色江月遠看清了那釋迦牟尼佛像,法相莊嚴慈眼視眾生,明滅實虛中那神殿供奉的又好似是酈嵐。 也許是跪久了江月遠糊涂了。又或許是那神殿是江月遠心中的神殿。 世事漫隨流水,總有神明救渡。 —————— 兩年后。 盛夏時節,南山寺的薔薇順著寺院的圍墻開的繁華。 酈嵐覺得寺廟的花雖然美,但不及有一處地方開的嬌艷動人。具體是哪一處,酈嵐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心底悵然。 很多游客來添煙火的同時也來這里賞景。開始前幾日酈嵐還覺得新奇,后來見慣了倒也沒這么有趣了。 唯獨有一位香客,這幾日總是常來。也不做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每日和主持飲茶下棋。酈嵐是受了重傷的,這幾日才醒,廟里面的師兄們怕他不懂規矩沖撞了香客,只讓他在后院玩耍。所以酈嵐一直沒看見過那位香客的正臉,倒是把背影記了個十足十,高大清俊,像是在哪里見過。 越是充滿神秘感的越是好奇。酈嵐趁主持去講經的時候,溜到禪房想一探究竟,門扉被推開。 坐在榻上的香客先開了口,笑語盈盈,目含春水,“嵐嵐,好久不見?!?/br> 鋪天蓋地的回憶從深處泛涌而上,酈嵐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了淚,他沒有答話,只是怔怔的看著香客,千言萬語在心中也在眼中。 我的神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