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彬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上班，和伍丹在大門口遇到，給伍丹嚇一跳，“怎么了這是？”

    “沒睡好?！彼策^頭，不想讓伍丹看見自己憔悴無神的樣子。

    伍丹猜：“跟周總吵架了？”

    他低著頭不說話，伍丹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伍丹上前挽著他的手臂，說：“吵架嘛，多正常啊，別耷拉著臉了，打起精神來?！?/br>
    李晏彬有點詫異，看著伍丹說：“我以為你會罵他一頓?！?/br>
    伍丹挽著他往里走，“我當然想罵他，但我真罵他了，你愿意聽嗎？”

    李晏彬搖搖頭，他確實見不得別人說周唐不好。

    “……”伍丹沒好氣地嘆了一句：“看看你這不值錢的樣子?！?/br>
    李晏彬尷尬地轉移話題，“丹姐，你怎么來這么早??？”

    伍丹去按電梯，“老板要過來看圖，大早上打電話來，我還有點沒改好?！?/br>
    正說著，阮遙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看來也是被通知了，跟伍丹欲哭無淚地一對眼，抱在一起“哭”。

    伍丹和阮遙專心致志改著圖稿，李晏彬把雜務做好，剛放下拖把，朱月月就到了。

    她還是那樣，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套裝，踩著高跟鞋，挎著提包，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是個很合格的貴婦裝扮。

    她看了一眼李晏彬，說：“三杯手磨咖啡?！比缓筮M了辦公室。

    隨后，伍丹和阮遙也抱著畫稿進去了。

    茶水間只有沖泡咖啡，李晏彬趕緊跑下樓去買，回來的時候正趕上電梯高峰期，他排著隊跟著往里走，看到周唐站在里面，他心里有氣，不想離周唐太近，結果被后面著急打卡的人擠了一下，往前倒在了周唐身上。

    周唐伸手扶了他一把，輕聲道：“小心?！笔终莆罩男”蹧]松開。

    電梯里擠滿了人，誰也沒閑心關注這一隅。

    不看到還好，一看到人，李晏彬就覺得自己的委屈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掙了一下，周唐也沒握得很實，一下就掙開了。

    他站在周唐身前，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周唐盯著看了一會兒，電梯就到了10樓。

    李晏彬出電梯的時候，才發現周唐沒跟下來，失落的心情來得莫名其妙，但他很快調整好了狀態回了工作室。

    把咖啡送進辦公室后，他拿出素描本準備畫畫，筆尖在白紙上停頓了許久，硬是一筆都沒畫成，腦子里除了周唐，一根線條都沒有。

    昨晚的糾結并沒有結束，他一會兒覺得周唐厭倦他了，一會兒覺得周唐是故意治他，好叫他以后聽話，一會兒又覺得自己這樣胡思亂想婆婆mama，完全不像個男人。

    就這么過了幾個小時，辦公室門打開，朱月月走在前頭，精神奕奕，倆小設計師跟在后面，灰頭土臉，一副怒氣難消又不敢廢話只能忍著的憋屈樣子。

    李晏彬趕緊站起來，朱月月看都沒看他一眼，走到門口，對跟在后面的伍丹和阮遙說：“按剛才討論的改，好好努力，別讓我失望?！?/br>
    等到人上了電梯，兩人才呼出一口氣，伍丹生無可戀道：“有來有往才叫討論吧，她直接做了決定，什么都不考慮，那叫討論嗎？主題都換了，改什么改，重畫吧?！?/br>
    阮遙拍拍她的肩膀，伸出五根手指，笑瞇瞇道：“一張這個數?！?/br>
    伍丹深吸一口氣，又吐出，堅定道：“我還能畫！”

    一天時間，李晏彬只在電梯里見過周唐。

    他心里難受，還要表現出平常的樣子，伍丹看他那樣，就說：“彬仔，下班后跟我和老郭吃飯吧，他過來接?！?/br>
    李晏彬不想打擾他們的約會，推辭道：“不了，我得回家?！?/br>
    “回家？”伍丹覺出不對勁，她往沒人的辦公室瞟了一眼，小聲說：“你沒跟他住一起了？”她以為兩人只是鬧別扭，沒想到都已經分居了。

    李晏彬先是看了下阮遙，見對方沉浸在畫中，才向伍丹點點頭，并報以一個微笑。

    伍丹很生氣，周唐那天明明向他保證過，對彬仔是認真的，這才多久就鬧到分居了。

    她拿起手機，李晏彬怕她是要聯系周唐，忙說：“丹姐，你別管了，讓我自己處理吧?！?/br>
    “你能處理嗎？”

    “能?！崩铌瘫螯c點頭。

    伍丹雖然還是氣，也不好再多說。

    無精打采回到家，給好有錢喂了糧，加了水，再把家里打掃了一遍，開始做飯，洗澡，洗衣服，最后躺在床上發呆。

    才過去一天時間，他就想周唐了，而且是越壓抑就越控制不住地想，抓心撓肝地想，如果真的分開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了，他該怎么生活？

    他開始認真思考，離開周唐，他要怎么生活。

    沒有人離開另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無非前期心痛難過，可不管什么傷，時間久了，當初多濃厚的不舍和喜歡，最終都會消散。

    再不濟，扒下一層皮，只要他不死，就能活下去。

    可他盯著手機，上面是和周唐的聊天界面，周唐以前的微信頭像是純黑的，后來換成了好有錢，說那個角度很像李晏彬。

    他們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李晏彬說要跟伍丹出去吃飯。

    他打著字，想問對方有沒有好好吃飯，胃有沒有不舒服，打打刪刪，最后一個字都沒發出去，摁了手機睡覺。

    放棄留學，不可能！

    可又在半夜三更摟著熟睡的貓，喃喃詢問：“小貓咪，你說，他也在想我嗎？”

    第二天周唐沒來，第三天也沒看到人，李晏彬不知道他是去了樓上，還是沒來公司，有點擔心。上一次周唐消失很久，還是因為胃穿孔住院了。

    他偷摸跑到樓上的風投公司，他只去過20樓，周唐的辦公室在28樓，他在28樓門口晃了兩下，看到一片繁忙的工作景象，又回了工作室。

    午飯時，他仍然端著白飯和土豆絲在樓梯間吃，吃完去茶水間倒水時，看到窗簾都拉上了，里面沒開燈，只傳來非常驚悚的音效，伍丹和阮遙窩在一起瑟瑟發抖，一看就是在看恐怖片。

    李晏彬向來不怕這些，他輕聲走近，故意壓低聲音說：“你們在干什么？”

    嚇得兩個女孩驚聲尖叫，抱在一起。

    他把燈打開，笑嘻嘻地看著她們，伍丹上來拍了下他，“死小孩，嚇我一跳?！?/br>
    李晏彬好奇地看著伍丹手里的iPad，“你們在看什么呢？”

    燈一打開，恐怖片也沒那么恐怖了，伍丹說：“老板說了，做一場主題為鬼新娘的秀，我們這兒找靈感呢?！?/br>
    阮遙在旁邊吐槽：“真不知道她老人家在想什么，秀場布置得像鬼屋，受邀來的嘉賓真的不會被嚇死嗎？”

    伍丹猛點頭，表示贊同。

    李晏彬作為一個從來不知道怕的人，發表意見，“小孩可能會怕，大人不會吧?！?/br>
    “誰說大人不會怕呀？”伍丹忽然擠眉弄眼，像大仇得報似的，“剛剛有個大人來倒水，不就嚇得連杯子都摔了?！?/br>
    李晏彬往地上掃了眼，還真有一個摔碎的瓷杯，但這個杯子他眼熟，是周唐的。

    他不由得想起谷海說的，周唐在矯正所的經歷，掉頭往辦公室跑去。

    辦公室門沒關，李晏彬沖了進去，見周唐撐著腦袋刷手機，見他進來，抬頭看他。

    不知道為什么，周唐明明打扮得光鮮亮麗，油光水滑的，可李晏彬就是看得出來，他沒睡好，沒吃好。

    周唐問：“怎么了？”

    李晏彬站在門口，眼里滿是擔心，“剛剛，丹姐在茶水間看恐怖片，你聽到了嗎？”

    周唐頓了一下，然后微微點頭。

    “害怕嗎？”李晏彬又問。

    周唐放下手機，慢慢走過來，李晏彬一錯不錯盯著他的眼睛，周唐走近，關了門，把李晏彬抵在門后，輕聲說：“有一點怕?！?/br>
    李晏彬連忙拍了拍他的背，“別怕，那是假的，是演出來的?！?/br>
    周唐又走近一步，身體幾乎貼住李晏彬，“還是怕，你抱抱我吧?！?/br>
    他一點沒猶豫，雙手圈住周唐，輕輕拍著后背，“沒關系的，是假的，你要是害怕，我給你發點搞笑視頻看看，很快就忘了?！?/br>
    他聲音清亮，語氣像哄小孩那樣，飄在周唐耳里，無比悅耳，周唐緊緊摟著他，有些迫不急待地問：“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你做好選擇了嗎？”

    說到這個，李晏彬拍背的手頓住了，沒回答。

    周唐有點受傷，說：“沒有我，你好像一樣可以，可我沒有你，不行的?！?/br>
    李晏彬立馬說：“那你別逼我做選擇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那樣?！?/br>
    周唐搖頭。

    李晏彬不死心，“那你跟我一起去?！?/br>
    “我去不了?！?/br>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他們默默抱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直到伍丹和阮遙說話的聲音傳來，李晏彬推開周唐就要開門出去，周唐拉住他說：“下班后我們一起回家?！钡扔谑菐退隽诉x擇。

    李晏彬沉默著，他多不想放開周唐的手，可是……為什么不能兩全呢！

    下班是李晏彬自己回家的，夜里貓都已經趴在他身邊睡著了，他還睜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一點睡意都沒有，腦子里全是周唐說的那句“我沒有你不行?！?/br>
    既然這樣，那為什么要出這種難題為難他。

    他輾轉反側，今天是最后期限，如果他沒有回應，那他就徹底失去了周唐，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

    再也見不到！

    再也見不到周唐了！

    一股心慌侵入，李晏彬起床穿好衣服，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半，他撥了房東的電話，打了三遍沒人接，才想到，正常人這個點正在酣睡，他改為發短信，告知對方自己要退租，里面的東西都不要了，押金也不要了。

    做完這些，就好像在心里把那點保留也填滿了一樣。

    他撈起睡夢中的貓塞進籠子里，背著包，飛快跑下樓，大半夜走了好久才打到車，往瑞景苑而去。

    李晏彬在門口站了會兒，平復著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這一次回來，他必須認識到，他的生命里只有周唐是最重要的，他離不開周唐，如果某一天周唐拋棄了他，對他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他把自己完全交出去了。

    他不想去想在這段感情里是否卑微，他只知道，在認識周唐之前，他向往一個人的自由，有了周唐之后，他向往的，只有周唐。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室光明傾瀉而出。周唐穿著平常的家居服，將他拉進去，按在門板上瘋狂地親吻。

    李晏彬被完全壓制，只能張著嘴接受。他得承認，他永遠喜歡周唐的觸碰，不管是溫柔的，還是粗暴的。

    寵物籠勾在他手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下滑，好有錢察覺到危險，發出幾聲貓叫，可惜無法取得正在激吻的兩人的注意，最后籠子掉在地上，“啪”的一聲，好有錢嚇得炸了毛。

    這點響聲也讓周唐回了神，看著李晏彬一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口喘著氣，臉也紅紅的，兩人一對視，又接了個吻，這回是溫柔繾綣的。

    最后，周唐捧著李晏彬的臉，抵著他的額頭，問：“做好選擇了嗎？”

    “做好了，”李晏彬點頭，“我選你，我不去留學了，我只要你，我、我房子退了，資料全都仍了。哥，我一點退路都沒有了，我毫無保留，全心全意愛你?！彼f得那樣堅定又認真，一遍又一遍地撥動周唐的心。

    周唐又問：“你會后悔嗎？”

    李晏彬搖頭，“不會，只要我努力就能去留學，只要我努力，你就會一輩子陪著我，只要你一輩子陪著我，我就不會后悔?！?/br>
    周唐的拇指磨搓著李晏彬光滑的臉頰，目光溫柔而深情，“我會一輩子陪著你，同時也要請求你，將來，哪怕是一瞬間，有了離開我的念頭，請你想想此刻，你為我放棄了夢想，我是你放棄夢想換來的?！?/br>
    李晏彬摟著他的脖子，“不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彼H著周唐的喉結，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撫摸周唐的腹肌，呢喃道：“哥，我想做?！?/br>
    他以為周唐也一樣想，誰知周唐拉出他的手，無奈道：“現在不行?！比缓髲难澏道锾统鲆粋€信封給李晏彬。

    李晏彬接過抽出紙張一看，全英文手寫，才讀了兩行，猛然發現：“這、這是推薦信？”

    “嗯，找朋友幫你寫的?！?/br>
    李晏彬還在蒙圈，“可是，你不是不讓我去嗎？”

    周唐再次將他摟在懷里，輕聲道：“對不起，乖寶，我……做了一件非常幼稚的事情，我向你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只是想確認，你愛我，沒有保留?！?/br>
    李晏彬反應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這么說，他不僅可以去留學，還能繼續跟周唐在一起，真的兩全其美了！

    他更重地抱緊了周唐，興奮道：“我愛你，沒有保留，我能經得起任何的考驗，哥，謝謝你?！?/br>
    原來不止是他沒有安全感，周唐也一樣，那他就應該更努力讓這個人幸福。

    “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選擇我，但是，”周唐放開他，“資料丟哪兒了？”

    “呃，樓下的垃圾桶?！?/br>
    “哪個樓下？”

    李晏彬隨手往外面指了指，“我租房那邊的樓下?！?/br>
    周唐走到玄關拿起車鑰匙，笑道：“走吧，找到資料再回來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