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風月之所的一天開始于夜晚。? 初春時節,天色仍然黑得很早。暮色初降,平康坊內就已燈火通明了,大大小小的歡館一改白日里的冷清寂寥,全都忙活熱鬧起來。? 行走在亮如白晝的長街上,隨著各家妓館門簾的開合,不同的脂粉香氣縈繞著鼻端。纏綿的小調和著悠揚的絲竹聲從兩旁朱墻碧瓦的院落里傳出,再加上高閣的窗紗時不時透出女子綽約的身影,瞧著著實是勾人心弦。? 浸在這種燕舞鶯啼的氛圍里,人也會不知不覺地沾上點兒慵懶隨意的氣息。? “告訴她老子娘,人找到了,之前說好的價兒翻倍,少半個子兒,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 溫喻斜倚著靠墊,安排著到手的肥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算盤珠。? “您這話說得可真是…”? 坐在對面搗鼓著茶葉的人,抬起頭有些無可奈何:? “知道的呢,說咱們這些人是生意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是匪窩呢!”? 這接茬的人姓文名宣,既是溫喻的遠房表親,又是她的得力干將,二人共事多年,關系不錯,所以說起話來也一向比旁人少幾分拘謹。? “明白什么意思就行了,至于跟雇主怎么說,那是你的事兒?!? 溫喻連著奔走了幾日,早就有些倦意,如今事情終于辦妥,倒也有了聊天的興致。? “聽說…您老人家昨夜辛苦啊?!? 瞧著溫喻饜足的神情,文宣促狹的眨著眼,調侃道:“一晚御兩女,夠猛的啊?!? ? “好說,累是累點兒,倒也還能吃得消,這總比有些人沒事兒就得喝補藥好得多,你說是吧?”? 聽了這話,溫喻也不在意,瞥了他一眼,反問的語氣真是誠懇的不能再誠懇了。? “姓溫的,你不用嘲諷我,誰還能有你缺德了?”? 文宣扔下手里的茶則,似是被戳了痛處,頗有些惱。? “老牛吃嫩草不說,一個讓你折騰得都是傷,另一個又讓你狠敲了一筆?!?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也沒給你那新鮮出爐的老丈人打個折,要我說,你這吝嗇鬼連嫖資什么的都算進贖金里了吧?!?/br> ? 于是上一句說完之后,他又連著說了幾句才覺得解氣。? ? “公事在身,不過是在商言商罷了。瞧把你酸的,這話讓你媳婦聽見,要懷疑你變心了?!? 溫喻彎了彎眉眼,貌似好心的提醒道。? “行了,行了,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文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這次接的活兒,你可甭跟她說,省得她知道了又要鬧?!? 過了片刻他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囑溫喻。? “你那些破事兒,我才懶得提?!? 溫喻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你到底怎么曉得人被拐賣到那兒去的?”? 文宣有些好奇的問她。? “等回去跟你說?!? 溫喻笑了笑,一語帶過。? “哎,說正經的,你不會真把那誰給睡了吧?!? 文宣一面將茶葉放入紫砂壺里,一邊問道。? “你說呢?”? 溫喻欣賞著新得的一套甜白瓷茶具,懶得去瞧他。? “嘿嘿,我猜你也不能,畢竟拿著雇主錢,還上人家閨女,這事兒也太不講究了?!? 文宣沏著茶,倒也不忘了八卦。? “不是,那另一個…咳…舒心不?”? 文宣將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舒心啊,這不僅舒心,而且還舒腎呢,怎么著,你也試試?”? 裊裊茶煙中,溫喻擺弄著茶刀,笑得恣意。? “別介,我不是那么低俗的人,你可別害我?!? 文宣抿了口茶,搖了搖頭。? 翠綠的茶湯色澤清亮,嬌嫩的芽葉俏生生的立在其中,顯得甜白茶盞愈加剔透,撫著被溫度浸潤的瓷壁,溫喻心下一動,莫名思及到昨夜懷中的溫香軟玉,那含羞忍淚之態實在是可愛。? ? 啜飲完那盞茶,她綰了綰長發,叮囑了文宣一句。 “總之,那邊兒你仍舊盯緊了,我出去走走,明早兒就回?!? 說罷,溫喻就披著外衣,從容的朝外間兒走去。? 文宣坐在茶幾那兒先是一愣,而后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不滿的沖著溫喻的背影嚷嚷道:? “不是,你哄鬼呢?”? “你出去走,能走一晚上?!”? “你是不是最近烤羊腰子吃多了??!喝個茶都能把你給喝得夜不歸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