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還在沉眠，緊靠男人身前，俯視中細小顫抖著的睫羽弧線柔軟。維埃爾輕輕把垂到人嘴角的發絲別開，忍不住貼上溫熱肌膚，沿著臉頰撫蹭。

    還缺乏棱角的輪廓，纖細不顯骨節的肢體，泛粉可愛的指尖和柔潤唇瓣，一切都相異于成年男性的印象。

    怎么都沒長大呢。維埃爾柔和帶笑地默念，當然他也是最清楚的，實際上雛鳥為了回歸籠外環境做出了多少成長。

    五年前，雛鳥第一次把手放進他的掌心，他決定拿過監護人的責任。平步青云的前途甚至未來人生為此而妥協，值得嗎？他的答案至今無二。

    叫醒雛鳥去洗漱。拾綴衣裝因為小家伙迷迷糊糊系岔扣子多花了點時間。維埃爾替眼神還有些茫然的雛鳥整理袖口和領口，拿起旁邊的噴瓶：“眼睛閉起來?！?/br>
    路西尼因涼意縮縮肩膀，霎時間意識清明不少。年長者慣用的噴霧，涼絲絲的清淡草本味道，捎帶點玫瑰香精，像地球郊野雨后的清晨。

    醫務士官與小助理一起出現時，餐廳里的三兩句早安聲中，邊上的亞裔男子向他們揮了揮手。

    伊魯弗本來沒想著洛特先生在場時能得到小夜鶯的注意，不料那兩人交談幾句后是分開行動。金發男人拿著打包袋向外走，雛鳥端著餐盤來到他桌旁，指向他的鄰座。

    “坐吧?！币留敻ゴ鹣扔趩?，把對方的餐盤接過來。

    路西尼道謝著坐下，拿起果昔杯，視線掃過突然覺得男人的樣子有什么不對勁。他小口吸著飲料，不住打量那副乍看無異的側影。

    確認了重點后，他伸手去碰對方頸肩上緣露出領口外的痕跡。沒遮住的半圈深色印記。人類的齒痕。

    被微涼的細長手指點出小問題，伊魯弗有點僵，但沒有白費力氣去遮掩，而是咧嘴一笑聳聳肩：“沒見血，上過藥了?！?/br>
    “那就好，最近新型病毒主區那邊都通告警示了，小心為上才行?！甭肺髂釃诟乐鴰腿死妙I子，“營養量表注意本周開始改過的部分?！?/br>
    伊魯弗連連應聲，望著那雙金綠眼瞳，少少地在心底雀躍。小夜鶯在交談時會分外認真地和人目光相接，仿佛眼里只有你，有時候饒是自認流氓的伊魯弗都會不好意思。

    他搜尋話題，讓對話不斷延長。撲朔著的綠眼睛里一直明亮地映著他的影子。

    “所以說，”在提及評分排名換取對方的夸贊后，伊魯弗單手撐著鄰座邊緣，傾斜上身，目光閃閃，“我現在想要獎勵?！?/br>
    “可以呀…誒，”小夜鶯立刻答應，又頓住，眉目間浮現起困惑，“現在…

    在這里？”

    “是小事，路西難道想了特別色情的事？”伊魯弗蔫兒壞地低笑，摟著小家伙肩膀故意往人敏感的耳邊吐氣。

    “嗯，有考慮?！毙∫国L的聲音被他侵擾得微微顫抖，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上，語調依然認認真真，“不需要嗎？”

    “……，其實想說就親一下?！?/br>
    小夜鶯順從地在他嘴角親一口，吧唧的清晰聲音讓旁桌都側目。伊魯弗無視掉某紅發小子盯過來的冷漠目光，把雛鳥軟乎乎的臉頰托在手心揉了揉。

    “終于恢復精神了，”他坐回原位，愉快地望著對方睜得圓圓的綠眼睛，“洛特先生就該早點回來嘛?！?/br>
    “有很明顯？”路西尼捧著被揉搓發熱的臉頰，清晰感覺到自己手指的涼意。

    “我想，”伊魯弗把盤子里的營養果凍切開，“雖然路西掩飾得很好，但大家不會察覺不到?！?/br>
    他伸手去撫摸小夜鶯相比通常有點蓬翹的頭發，細柔清爽的觸感讓他多摸了一會兒：“路西對我們而言是特別的?！?/br>
    雛鳥垂下視線，半低眼簾，握住飲料杯的手指細小滑動著，淡色雙唇翕動又抿緊：“明明是療愈，…怎么向大家傳達了不安……”

    “那可謂是愉悅的調料?！?/br>
    端著食物的高挑身影，被注意到時已經出現在對話可參與范圍，如上發言。

    塞歐擱下東西，繞過來從背后把小夜鶯摟緊，鼻尖蹭著對方頸窩：“有點憂郁地展現色氣的路西會讓人更興奮，”他輕輕對小耳垂吹氣，摸索懷里雛鳥柔暖的身體，曖昧地描繪白色制服底下小巧柔軟的邊際，“會更想好好疼愛你，讓事情變得更快樂?！?/br>
    “咿……塞歐…、嗯……這里是……”路西尼試著掙扎，但是男人太清楚他的弱點，那雙手的撫觸讓身體麻酥酥的。他有點害怕起來，求助地瞟向身邊的伊魯弗。

    伊魯弗及時把淚汪汪的小夜鶯搶過來，驅趕不分場合發情的死黨滾去吃飯。很明顯他不管，隔壁那位沖過來就得打起來。

    這混球早上起不來大概是裝的。伊魯弗懷疑地把果凍塞進嘴里。根本精神得隨時能去捐獻遺傳基因。

    塞歐有條不紊地把三明治掰開，就著果汁幾口解決掉。隨后撥開一個小容器的蓋子，端起它，捏著短柄勺，淺笑恬靜地轉向在小口吸飲料的雛鳥。

    “路西要布丁嗎？”

    小家伙遲疑地搖搖頭。

    “就一口?！鄙鬃右晦D，一塊奶白色細膩軟滑的布丁被遞到小夜鶯眼前，“來吧?！?/br>
    路西尼雙手半握起輕叩桌面，然后對碰著指尖，幾次微張雙唇，粉嫩舌尖探出一點又縮回，凝視這塊甜品的目光里愈發充滿渴望似的。

    “乖，張嘴，”塞歐放低聲調，勺緣頂頂小家伙的唇，輕柔的勸誘莫名帶上了些別的意味，“想要這個吧？”

    路西尼深呼吸，否定作答著推開塞歐的手，低頭收拾餐具。

    塞歐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在雛鳥放餐盤去時側頭咋舌，轉手把那塊布丁大咧咧塞到斜對面的死黨盤子里。

    “唉，洛特長官回來了，我們就靠邊了?！彼麅炑诺赝腥h眺，深沉嘆息。

    “自己作掉路西尼先生好感的人有什么可說的?！编徸赖募t發青年站起身，口吻冷銳，琥珀色眼瞳隱著火光。

    “怎么啦？”

    折返的路西尼停在過道邊，憂切地望著尖銳相對的雙方。

    “沒有，聊天呢?！卑步苈妨⒓慈岷拖卤砬?，輕捷地幾步上前，親熱地抱住小夜鶯，孩子氣地蹭著對方柔嫩的臉頰，碰碰鼻尖，“嗯…您看我是不是稍微長高了？”

    “我看看，”路西尼微仰起臉，踮起一點點腳尖，抬起手比劃，“真的，唔……”

    順著如此合適的姿勢，安杰路收攏手臂，奶貓似地舔舔年上者微張的唇，再將自己的唇瓣貼合上去。

    “真好?！庇^賞著面前一對關系好的漂亮小鳥互理羽毛般的養眼場景，美學主義者塞歐點頭。

    “你該不會事到如今想出手吧？等會兒三條腿都給你打折?！币留敻M過叉子戳死黨的手背。

    “只是很想旁觀?！比麣W擲地有聲。

    “……這活兒可別指望我?！币留敻]了揮手，感到從學生時代撞上這人起常有的頭疼。

    去早訓前和小助理告別時，塞歐三分憂郁般低著頭，眼睛發亮地瞟著雛鳥。路西尼只好也謹慎地給他補了一個一觸即離的早安吻。

    由于之前的事，小助理得到了休假。

    老師告訴他好好放松散心?？稍诨乩?，不工作的話，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在房間里呆呆地躺了大半個上午，出門又自然而然游蕩到了醫療站附近。他靜靜地挪進走廊的拐角，看著窗外遠處港口的閃爍光斑。

    人工都市的重力沒有地球那么強，以蹲坐的姿勢抱住雙膝，就會慢慢離地漂浮起來，懸在十幾公分的高度。路西尼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偶爾會這么玩，前額靠著膝蓋漸漸神游。

    閉目后的黑暗中，光輝明滅的星空由近而遠地清晰，他在意識內側的宇宙里飄流，不在意去往何處。這種時候，心跳聲極其清晰，像是從那些星辰中也傳來鼓動的回音。生命還在延續，尚在正軌。

    請繼續得更長久一些。他祈愿。

    拐角那邊漸近的足音，讓路西尼回過神，側身站起，右肩倚靠著墻。延伸的投影后，緊跟著進入他視線的人臉上有略微驚訝，緊接著變作驚喜。

    青年幾乎一路小跑，紅發微微躍動宛如離火，逆光中的眼眸蕩漾著沉波。

    “剛聽說您在休假，正打算過會兒去找您?！卑步苈房恐鴫愒谒磉?，言笑晏晏，“提前結訓了，這兩天很閑，所以……”

    那雙情緒柔和的琥珀垂下少刻，再抬起時，青年雙頰浮起暈色，口吻愈發小心而誠摯。

    “想問問，您…有沒有什么預定？”

    安杰路輕輕地摸索身邊人的手背，試探著松握住。雖然知道年上者不會甩開自己。

    “這里不適合說話，”面容綺麗的年上者朝他微笑，微暖廊燈籠罩的那副姿態把人心跳撞亂幾拍，“要不……”

    準備接話并已經想到房間柜子里新的曲奇餅，安杰路還沒張嘴，對方牽起他的手補完了下文。

    “我的房間，要來嗎？”

    沒有理由拒絕。

    和安杰路想象的不太一樣。溫柔明艷的夜鶯所居住的房間，深淺不同的灰拼接成整體，幾乎可以說是簡陋的，功能性大于一切。

    “有點無聊吧，不像大家的宿舍那么有個性?！甭肺髂嵴Z調微揚，把茶包的吊牌順好，一個茶杯擱在訪客面前，“是玫瑰茄茶，試試看?！?/br>
    茶桌上的白瓷廣口杯里，熱氣騰騰的茶水呈現瑰麗紅色，撲鼻是植物澀味和少許清爽甘酸。安杰路抿了一口，像是蜂蜜檸檬水的味道。

    “如果您有空的話，我想邀請您一起出去玩?！蹦晗抡邼櫫撕韲?，在沙發里坐正，繼續話題，“去附近的城區轉轉?！?/br>
    路西尼端著茶杯，低眉順目間似在思忖。

    “您都和福萊姆他們出去過了……”青年嘟囔著，懇切凝視著對方的琥珀色里水花隱現，“我也很想和您約會?！?/br>
    路西尼“啊”地輕嘆，放下杯子，在桌面上交疊起雙手，自成風情地勾起笑意：“明天可以的話，我接受邀請?！?/br>
    “還有，我的測試分是第一名?！卑步苈奉D了頓，忽地起身轉而坐到對方旁邊，盯著對方的眼睛，“我也想要…特別獎勵?！?/br>
    金綠眼眸輕眨，小夜鶯牽起后輩，把人領到床邊，自己坐進床鋪里。他握著對方雙手，將那些白皙修長的手指貼在唇畔，垂下的睫羽一顫一顫掃在人心尖。

    “安杰路想要什么呢？親吻肯定不夠?！彼貞浟讼轮安蛷d里的情況，困擾地微微皺眉，“色情的事也可以唷?！?/br>
    “唔……”紅發青年咬著嘴唇，伸開右手沿小夜鶯的頜側撫上臉頰，神情分外糾結，“我不知道您能不能做這件事?！?/br>
    “安杰路在想很過分的事？”

    “嗯?！?/br>
    “我會努力的?！毙∫国L正色。

    安杰路抿了抿唇，在床前跪下來，捧起對方的雙手，仰視著那雙清澈綠眸。

    “請給我成為您伴侶的機會?！?/br>
    綠眸愣愣地迎著他的目光，完全被出乎意料的小夜鶯直接呆掉了。

    “果然做不到吧?！卑步苈肪执俚仄查_視線。他在研究所里，見到了夜鶯之所以被特別選中的原因，也明白夜鶯唯一追隨的是那位洛特先生。

    分離可能隨時會到來這點，也知曉了。

    對大家溫柔體貼的夜鶯實際上不需要這里的任何人，反之，是他們需要著、依賴著夜鶯的照顧。

    夜鶯只是暫時將此作為棲息地，該遷徙時不會為他們猶豫。

    但是安杰路無法甘心于此。

    “…我不是很明白，”路西尼緩過來，很是困惑地回握著對方的手，“這說的是怎么一回事?！?/br>
    “您喜歡我嗎？不是喜歡大家的那種，是更加不一般的感覺?！卑步苈费普T，“我特別地喜歡著您，想被您認可為同伴，甚至戀人，想成為您心里稍微接近洛特先生的存在。您能否給我機會？”

    路西尼順著對方的話思考，好感、特別和依戀，會想到的首先是老師，然后…沒錯，是安杰路，再……就……

    與老師分開時，更容易察覺，有些私人交情變得越來越有分量。

    “我想，可以試試看?！毙∫国L接受了對方的擁抱，被親昵蹭著倒在床上，“我也喜歡和安杰路在一起?！?/br>
    “請更多依賴我，向我索取慰籍?！卑步苈肺侵晟险叩亩W，緊摟對方，他想試圖接近夜鶯心里的距離，他相信自己有優勢，“請在未來變得更加喜歡我?！?/br>
    “…但是……有意像戀人一樣的話，就…”身下的小夜鶯左手揪著他肩前布料，右手半屈起來掩住臉，金綠眼瞳濕漉漉的，發間露出的耳廓漲成了紅色，“…挺不好意思的?！?/br>
    安杰路撐起身體，擦拭發熱的臉頰：“您這樣連我都害羞了?！?/br>
    他按捺著砰砰心跳，低語著告白情話，一下一下啄吻雛鳥擋住半臉的手指。小家伙終于滿臉潮紅地縮了手，摟過他的脖子，在他湊近時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