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失序

    「不許咬唇，重新報數?！怪芤喟卣f。

    「一！」跪趴著的男人痛苦的吐出一個音節，藤條抽在臀上發出一聲脆響。

    門外的路軒寧看得呆了，同住相處時多年，他今天似乎才將將認識自己的家人。理智上，他知道他應該轉身離開，回到房里喝掉那碗熱騰騰的雞湯，再躺回床上快快入睡，讓這個瘋狂的一天結束，而明天又會是嶄新、正常的一天。

    養父會繼續用嚴肅而笨拙的方式關心他的生活，大哥會繼續用溫柔和煦的態度和他說話。而不是像今夜在月汐和小書房那樣，是一副冷酷狠戾的陌生樣子。

    大腦拉響了警報，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尖叫著讓他回房，忘記這一切，忘記那個愚蠢的「探索自我」想法?？墒撬褪菦]有辦法移動半步，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在藤條下舞動的男人。

    「十一！」男人撐在地面上的手握成了拳頭，跪姿也開始搖擺。盡管只報數到十一，路軒寧卻可以明確地看出對方絕對受了更多更多鞭。

    「讓你動了？」周亦柏冷冷的說：「再晃一次就當你抗刑了?！?/br>
    「先生，求您......」男人嗚咽的說著：「奴受不住了......??！十二！」

    「啪！」這一鞭抽在男人的右臀，硬是讓他歪掉的臀部回到中央。

    「潮鄉的品質一年不如一年了，區區幾下藤條就受不住，好意思說自己是刑奴？嗯？」周亦柏漫不經心的快速連抽兩下。

    「十三、十四......」奴隸似乎只剩下不斷往下數的本能。

    路軒寧當機的大腦終於奪回了主控權，他倉皇後退，逃離那扇真正意義上的「新世界的大門」。

    哦，是的，快睡吧。只要睡一覺醒來......

    ——世界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

    「喂？二哥，我是軒寧......對，我放假了，你還在H市嗎？......還在啊，好，那我過去找你。......哦，大概下午就能到了，對，好的我等二哥來接我。......嗯嗯，下午見啦二哥?！?/br>
    ※※

    「寧寧，這邊！」穿著紅色休閑衫的男子在接機大廳用力招手，盡管他比其他人都高出一截的身高，讓他無需做任何動作，就已是顯眼的標的。

    「二哥！」看到男子爽朗的笑，路軒寧也露出開心的表情，撲進男人的懷里：「你這次采風出去好久！我很久沒看到你啦！」

    接過弟弟手上簡單的行李袋，周岱陽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訝異於那過輕的重量，感覺行李的主人是匆忙離開的，沒有收拾多少東西。但他很快收起表情，繼續毫無芥蒂的笑著，拉過弟弟的手，走向停車的地方：「二哥這不是來了嗎？寧寧可以看個夠！待會想吃什麼??？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br>
    「二哥你別學陳伯的樣子呀，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孤奋帉幇Ш?，用力拍打二哥的肩膀。

    坐在周岱陽那輛sao包的酒紅色McLaren　720S上，路軒寧松了口氣。

    爸爸和大哥都有問題，與世無爭二哥這里，該是能喘口氣了吧？他在來H市路上的讀了許多資料，有關同性戀的，有關SM的，全都讀了一點。

    透過這些文獻資料，他知到了這并不是不正常的事，他也不是變態，只是性傾向與性癖比較小眾罷了。然而，對路軒寧而言，真正的問題并不在自己是不是同性戀、是不是有受虐傾向，而是自己有慾望的對象，竟是自己的親人。

    ——昨天夜里，在他逃離那扇門後，鴕鳥般躲進被窩里強迫自己入睡，卻沒有為失序的一天畫下句點。他做了一個晚上的春夢，有人觸碰他、鞭打他、綑綁他，而那個人的臉不斷轉變，時而是月汐那個像大哥的首席調教師，時而是書房里一身黑衣的爸爸。

    「天知道這個世界到底能有多瘋狂?！孤奋帉幑緡佒?，無意識地用指甲刮著安全帶：「至少沒有二哥的臉......」

    「寧寧，你叫我？」周岱陽瞥了他一眼，問。

    路軒寧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周岱陽也沒有深究。

    「我們去吃千味居好不好？在H市挺有名的，味道也不錯?！怪茚逢柼嶙h道，路軒寧胡亂點頭，他只是想暫時離主宅越遠越好，不是真的來玩。

    周岱陽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路軒寧。他知道這個備受疼愛的小弟藏了心事，而且是很重大的一件事——而他覺得，他知道小弟在煩惱什麼。

    車子穿過天橋陰影，路軒寧沒有發現二哥盯著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深邃，像是等待出擊前的獵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