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御前真劍對決 (特蘭的使者)
“不好了,公主殿下,聽說菲里斯王子在和特蘭劍士的劍技對決中受了傷,血,血一直流……” 侍女夏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此時梅妮亞還在回味著前一夜與夜公爵性愛之后的余韻。 她是刻意佯裝生病不出席那特蘭侍者來訪的宴會,也可以不去看那野蠻的所謂比賽。但是她沒想到菲里斯居然會在劍技對決中被特蘭人傷到。 雖然她萬分討厭那個被父親養得虛偽做作的兄長,但是對于他劍術的水平,她卻是心知肚明的。 菲里斯從五歲起就由圣西斯汀王國最優秀的劍術大師尤里連教導,而且在劍技上也具有一般人沒有的天賦,聽說他在貴族的劍技俱樂部中也是數一數二罕逢敵手,可以說是尤里連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不可能吧,那個菲里斯怎么可能會被野蠻的特蘭人傷到呢?何況宮廷的劍術對決只是用木劍而已?!泵纺輥喥婀值乜粗睦?。 “不是的,公主殿下,那個特蘭人十分傲慢無禮,言辭之中對陛下也很是不敬,而且,一開始他就要求用真劍而不是木劍,陛下也同意了的?!?/br> “就算用真劍,那個菲里斯也不會輸的?!泵纺輥喪挚隙ǖ卣f道。她甚至懷疑這是父親騙她去觀戰的借口。 “公主殿下……是真的!你是知道的,我們王子一向彬彬有禮,用真劍就會更加有所顧忌,王子殿下他擔心傷到使者影響兩國之間的國交,很多次明明有機會重創對方,卻因為這份溫柔與顧忌有所保留,反被對方利用被對方刺傷?!?/br> “溫柔?你是說我那個虛偽的兄長菲里斯么?”梅妮亞對著鏡子略微審視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后說道:“好吧,我去看看,若是唯一的兄長受傷了我還不去,未免太過薄情,父親還有那個惡心的女人也會喋喋不休吧?” 她說著令夏莉和一群侍女隨侍著便向劍技對決所在的金色大廳走去。 特蘭人,那個野蠻國家的使者,或許比她想象得還要下作。 …… 殷紅的鮮血從王子白皙而修長的指尖不停的淌下,圣西斯汀的王庭還是第一次沾染上一名王儲的血液。 他并非技不如人,只是心中存有太多的顧忌。 作為王儲,他對于特蘭使者的態度,就相當于圣西斯汀對待特蘭的態度,是外交問題。 方才有一個瞬間他足以重創對方,令那個男人半個月都下不了病榻,但是出于身份的顧忌,在即將刺穿對方的片刻,他略收回了劍勢,而就在他收回劍勢的瞬間,那個男人竟反手變向他左胸刺去,他下意識伸出左手去擋,一道深深的傷口便自小指側部劃至左肘。 一時間在場的圣西斯汀貴族無不駭然大驚。 若不是菲里斯王子用左手擋住那一劍,那劍鋒怕不是要直接捅進心臟??? 雖然早就耳聞過特蘭的人粗暴兇蠻,但誰也想不到特蘭的使者居然在出訪他國時也能如此傲慢無禮,竟然不憚于傷害盟國的王儲。 “特蘭的使者對于我國是否有什么不滿呢?菲里斯是我的兒子,是我們圣西斯汀寶貴的王儲,他流血,相當于圣西斯汀在流血。使者這樣子做,是否可以視為對圣西斯汀的宣戰呢?” 圣西斯汀國王克萊門特三世危坐于王座之上,神情與先前絲毫未變,話音中卻帶著一個國王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特蘭的使團長森特走上前來,對著克萊門特三世行禮,雖是行禮,但那面容中卻帶著輕蔑與不屑,特別他有一只眼睛被黑色的布所罩著,而另一只眼如蛇般森然可怖,看起來就像是北地的亡命之徒。 “尊貴的圣西斯汀的國王陛下,您的這番話未免有些小題大做,雖然不知道圣西斯汀是何種習慣,但是在我們特蘭,真劍對決再尋常不過,只要接受了真劍對決,就算是被對方切下頭顱,刺穿腑臟,也不能有任何怨言。雖然我的部下不小心傷了貴國的王子殿下,那難道不是因為貴國王子軟弱怯懦的原因?何況只是那樣的輕傷,何必驚惶?還是說圣西斯汀的男人都如此柔弱,連一點點擦傷都要大喊大叫么?” 圣西斯汀眾貴族們面面相覷,要知道在圣西斯汀誰若傷了王子殿下御體,那是要被族誅的重罪。這個特蘭的男人也太不知進退。 但是那個蛇眸的男人繼續說道:“我們特蘭的盟友不該是如此脆弱的國家,而我們王子的新娘,也不該是孱弱之人的后代,否則她生下的繼承人豈不也孱弱不堪?這會玷污我們特蘭自古勇武高貴的血統,這讓我們不得不重新考慮這份婚約的意義?!?/br> 梅妮亞進入金色大廳的時候恰好聽到這番話,那一瞬間她幾乎想要把這個蛇眸的男人撕成碎片。當然,她不能,她還得扮演一個溫柔純潔的公主呢。特別是夏莉在一旁死死拽著她的衣角叫她不要沖動,畢竟她的一言一行也代表著這個國家。 她望向她的父親,圣西斯汀的王,克萊門特三世。盡管是那樣子虛偽而令她惡心的父親,但也終究是她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王。面對特蘭的挑釁,難道他不反駁些什么嗎? “圣西斯汀和特蘭的婚約絕不會更改,這不是你一個使者可以決定的事情,而是很多年前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由兩國的王所定下的事情?!?/br> 梅妮亞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 即使被特蘭人如此挑釁,父親卻從未想過毀去那則婚約。哪怕是那樣的國家,那樣的男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就可以把她嫁過去。 是的,這幾年特蘭在大陸上的威名日漸顯盛,已先后吞并了三四個小國,而那位第三王子在這一過程中也立下了赫赫軍功。據說對方若無反抗還好,但凡有絲毫反抗,他攻入城中之后必定屠城,男人一律斬殺之后砍下頭顱,在城門外堆壘成白皚皚的顱骨山。而女人,則分配給士兵們隨意輪jian,jian到無法再jian之后,懷孕的留下育種,未孕的便一把火活活燒死。那些逃竄出來的亡國之民給予了他一個綽號——“黑鐵的暴君”。 或許深謀遠慮的父親早在無數年前就預見到了這樣的態勢,所以才在特蘭聲名未顯的時候就與特蘭交好,還早早定下了政治婚約。如此一來,作為特蘭的盟友和聯姻對象,無論發生什么,圣西斯汀都會平安無虞。 多么有遠見,有遠見得令梅妮亞作嘔。 “雖然我不能代替我們尊貴的國王陛下做決定,但我的報告將會影響陛下的決定。如何?圣西斯汀是否還有可堪一戰的劍士?” 特蘭使團長,如蛇一般陰狠陰毒的男人用劍指著克萊門特三世,囂張傲慢而無禮,但那也是由特蘭強大的軍事力量作為后盾,他看準了這一點才瘋狂挑釁。 狄萊沙夫人,那個和國王常居夏苑別宮的情婦此時用黑羽扇掩住了嘴唇,在國王克萊門特三世耳畔輕輕說了些什么。 “菲里斯,你先退下吧,讓霍倫醫生為你療傷?!笨巳R門特三世說道。 “是,非常抱歉,父親?!狈评锼雇踝与m然負傷,但依舊保持著貴族應有的禮節,先是向國王行禮,然后仿佛尋常一樣挺直背脊優雅地從一旁退去了。 經過梅妮亞身旁的時候,菲里斯在她耳畔低聲說道:“抱歉,梅妮亞,令你丟臉了……” “唔……嗯……不是你的錯……快去療傷吧……” 沒想到他會和自己道歉,梅妮亞略微有些驚訝。哪怕是虛偽也好她也得到了小小的安慰。菲里斯這個兄長,雖然由父親教育長大,但是既然是和她一個母親,那么多多少少也有和那個惡心的男人不一樣的地方吧。 但愿是這樣。 而且這也確實不是菲里斯的錯。 那個特蘭人不但長得可怖,就連聲音和舉止也令她作嘔,利用菲里斯身為圣西斯汀貴族的矜持與驕傲,便對他下殺手。如果菲里斯的劍術不那么高明,那么是不是已經死了?還是說他們早就知道菲里斯不會死掉所以故意做到那種程度? 雖然菲里斯是討厭的男人,但畢竟也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兄長。仔細想想,他似乎也沒對自己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她只是痛恨他對父親還有那個情婦畢恭畢敬的模樣,將對兩個人的恨也投射在了菲里斯身上。 要是她會劍術就好了,她可不憚于將那個蛇眸的男人刺成血洞。 “怎么?偌大圣西斯汀已經沒有男人了么?那么,沒有必要聯姻,直接作為我特蘭的屬國俯首稱臣就好?!?/br> 沒想到這個男人直接說出如此話語,金色大廳中發出一陣駭然之聲。 王后希絲緹娜坐在后座之上,對著一旁的侍從長西恩低聲詢問道:“尤里連大師呢,沒有邀請他來么?就讓特蘭人如此囂張?” 侍從長也低聲答道:“尤里連大師一年前就離開了圣西斯汀,云游大陸四方,如今已是音訊全無?!?/br> 而克萊門特三世則對著圣西斯汀的諸位貴族子弟說道:“既然特蘭的使者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圣西斯汀也不能被人輕視,如何,有誰愿意接受特蘭使者團的挑戰?若是勝了,已有爵位與封地的,加封他的爵位與封地,沒有封地和爵位的便另行賜予?!?/br> 雖然賞賜可觀,然而無論公侯伯子男,各位貴族的族長乃至他們的兒子都面面相覷,不敢上前。要知道他們也很清楚菲里斯王子的實力,他是尤里連大師的弟子,他的劍術除了尤里連大師之外,在這國家之中數一數二,如果他都受傷了,那么還有誰敢上前?更何況,王子都不敢刺傷使者,他們這些身份更低的又怎敢激怒特蘭? 此時伯爵家的次子,宮廷教師杰修斯上前一步面對特蘭使者說道:“圣西斯汀尊敬的客人,特蘭高貴的使者,您先前說道,真劍對決在特蘭十分尋常,敗者即使是被砍下頭顱刺穿腑臟也不得有任何怨言對吧?” 蛇眸使者輕蔑地笑道:“不錯!” 他早就調查過圣西斯汀的劍士,也知道菲里斯王子的實力,但他也早知道這個王子是不敢傷了他們使者,只要他心中有這個顧慮,那么特蘭就有信心刺傷他擊敗他。他隨著特蘭第三王子威克特·謝列曼征戰沙場,只要能夠勝利,無論多么卑劣下作的手段都在所不惜。 “杰修斯卿,你可有什么好的提案?”克萊門特三世問道。 “陛下,眾所周知,菲里斯王子繼承您高貴的血統,擁有貴族最典雅的禮儀以及不遜于任何人的仁慈之心,在大庭廣眾之下傷害盟國的使者,是對于王子殿下人格與品行的玷污,但既然特蘭如此輕視圣西斯汀,我們也絕不能膽怯退縮,請允許我介紹一名劍士與特蘭的使者比試?!?/br> “好!命他上來!若能贏,我將重重犒賞他!”克萊門托三世說道。 杰修斯拍了拍手,一個配有三劍徽章的蒙面男人走上前來。他的面部為紗布所覆蓋,只露出眼睛,除此之外和劍術俱樂部的青年并沒有什么不同。 “這是?”蛇眸的男人懷疑地注視著來人,面目不肯示人不知是什么來頭。 宮廷教師同時也是伯爵家次子的杰修斯推了推眼鏡說道:“使者閣下不也遮住了一只眼?我們圣西斯汀也并未去探求閣下的出身還是什么,要知道我們圣西斯汀是很重視身份地位的國家,原本賤民的話都是不配進入這個大廳的?!?/br> 蛇眸男人的瞳孔忽而緊鎖,神情中帶著微微的慍怒。 確實,被杰修斯猜中了,他在特蘭并不是什么身份高貴的出身,是第三王子威克特發現了他殺人的才能,才將他招攬至麾下。特蘭是實力主義的國家,雖然注重血統,但是也不像圣西斯汀那般注重血統,偶爾低賤的人也能有一兩個機會成為上等人,只要夠狠夠強。 “但是我們的這位劍士不一樣,想必事先做了充分調查的使者閣下早就得知,我國有著匯集劍士精英的宮廷劍士俱樂部,沒有高貴的血液是無法進入的,而且每個人都有一枚獨立編號的徽章,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何況這位劍士和菲里斯王子一樣,曾接受過尤里連大師的教導,和此人對決,想必不會辱沒使者閣下的身份吧?” 伯爵家的次zigong廷教師杰修斯笑瞇瞇地注視著蛇眸的使團長。 蛇眸男森特冷哼一聲:“隨你耍什么花招,先打過我的部下再說大話!” 宮廷教師杰修斯向蒙面劍士示意,蒙面劍士便執真劍走上前,與蛇眸男人的部下以劍相對。那個特蘭劍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那是殺意和憎意,即使離得那么遠也十分清晰。 和那個生于王庭的高貴優雅的王子不同,眼前的這個蒙面男人十分危險,他的身體里寄宿著可怕的野獸,這是他的直覺告訴他的。 “不必手下留情哦!高貴的使者大人們方才說過了,就算被砍下頭顱也不會有絲毫的怨言?!睂m廷教師杰修斯在一旁添油加醋,一臉期待的模樣。 “好了,不必廢話,你們快些開始吧!”蛇眸男人喊道,不知道為何,他的心情突然有些煩躁。 “被砍下頭顱,也不會有怨言,對吧?” 代表圣西斯汀的蒙面劍士再度低聲確認了一句,只是這一句,對面特蘭劍士的額頭已滲出了汗珠。這個男人,這個不辨身份的男人,是真心想要他死的! 蒙面劍士的手握在劍柄上。 那起手式和圣西斯汀宮廷劍術的通常起手式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不知為何竟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光是劍在鞘中時就壓迫得特蘭劍士無法喘息。 憎意,殺意,如厲鬼自地獄發出的嘶吼。 那無形的可怖之物化作一道凌厲而冷冽的劍光。 快到特蘭劍士甚至無法看到劍鋒何時出鞘,身上的護甲已應聲綻裂,腥甜的血液一股腦涌上喉頭。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胸肺已被洞穿。 “咯喝啊……” 特蘭劍士的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只一劍便轟然倒地。鮮紅的血液在短時間內第二次染紅了金色大廳,這還是圣西斯汀歷史上從未有過的。 蛇眸男森特看著自己的部下被刺成重傷,一瞬間想要勃然大怒,但想到方才自己說過的即使斬下頭顱也不能有怨言的話,只得把所有的憤怒都咽了下去。 “無禮……真是對使者大人太過無禮……杰修斯……你介紹的什么人啊……還不快把使者大人抬去給霍倫醫生看看?!?/br> 克萊門特三世惺惺作態地表示譴責和遺憾,實則內心極為舒爽愉悅。即使那個使者被一劍捅死他都不會有絲毫的不滿,但是表面上么,嗯,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梅妮亞看到這一幕也有些震驚,她是想象不到圣西斯汀貴族中有哪個會如此實力與氣魄去刺傷驍勇高傲的特蘭人。 “下一個,誰來?” 代表圣西斯汀的蒙面劍士的劍鋒上淌下了淋淋漓漓的鮮血,一些見不得血的貴婦人已經當場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