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
固然蛇妖已經遁了,石璞玉卻久久未能從那駭人的力量之中回過神來,腿軟如面條。朝游露只能如同拖著一條死狗般提著他后項的衣領回到了胥子衿的住處。 胥子衿已經勉強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面上郁郁似有不樂之色,“游露同窗,你今日將這蛇妖放走,恐怕后患無窮?!?/br> 朝游露將石璞玉放在一邊,“依你之意,我當如何?” “斬草除根,永絕后患?!边@樣斬金截鐵的臺詞從文雅秀美的胥子衿口中說出來,顯得別樣違和。 朝游露卻因這種反差美而心花怒放。 雖然胥子衿家境清貧,一派文弱之樣,但為人竟有殺伐果斷之風,這莫名的熟悉真是叫她賞心悅目啊。 胥子衿見朝游露一臉欣慰地望著自己,不由面色一紅,“你為何這樣看著我?” “子衿,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日后你定然大有作為,只是……”朝游露眉頭微蹙,“也不要太過于狠辣了?!?/br> 雖然蛇妖傷了冬蕭竹元氣,但是妖和人的道德標準是不一樣的。 對于壽命長久的妖精來說,與人類的愛情好比一條流速川急的河流里舀起一瓢水罷了。 即便冬蕭竹真的因為跟女妖廝混而丟了性命,妖精恐怕連愧疚和傷心后悔的含義都不會明白。 風波初定,三人感慨一陣之后,就此分別。 蛇妖失了一截尾巴,難以保持平衡,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冬蕭竹居所附近的那口井旁,撐在井口向下呼喊,“小月,小月!” 井中嘩啦嘩啦一陣水響。 下一刻一個白色的蛇頭探出來,“紫jiejie,你叫我?” 白蛇看見蛇妖的尾上全是血,唬得全身出井,是一條長約七八米的大蟒:“紫曾jiejie,誰傷了你?” 被白蛇喚作“紫曾”的蛇妖驚魂未定,“此地待不得了,學堂里那個叫做朝游露的人,原本以為她是個修仙三腳貓,想著避開她也就罷了。她今天卻突然找上門來,手里那把劍好生厲害,我的尾巴只是沾了一點劍氣,立刻就被削了下來?!?/br> 白蟒生性膽小怕事尚未化人形,無法像紫曾一樣勾引人類男子吸取精氣,故而縮小了身形,潛伏在學堂的水井之中,倒也平安無事的度過了這幾個月。 如今看到紫曾這副模樣,早嚇得魂飛魄散。 “jiejie,我早說過,這王都之內危險重重。幸好你今日遇到的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女仙子,倘若是遇見了殺妖師,我們又哪里還有活路可走?”小月哀求道,“不如我們回無終山去吧?!?/br> 自二十年前昆侖墟萬神飛升之后,留給下界的靈氣極為稀薄?;B蟲魚為求成精化形,竭盡全力的爭奪每一絲可能的機會。 紫白二蟒都是無終山蛇族大妖,紫增原本修煉速度只是比小月稍快,一得了人形之后,知曉了這條采陽補陰的速成之道,吸食他人精氣補充自己力量如同毒癮般讓人沉淪,又哪里肯回到以前自己老老實實吸取日月之精華的狀態。 她本是不想殺了冬蕭竹的,只是冬蕭竹身體太過于孱弱,受不住她的一味索求。 紫曾抬起頭來,望著冬蕭竹宿舍的方向,目光之中似有不舍,但想到朝游露手段的厲害,不舍又被后怕淹沒。 片刻之后她就做了決定,“此地確實不能再呆下去,我們換個地方,去皇宮吧?!?/br> 皇宮之中有歷代皇帝的龍氣,對于她們這種蟒妖來說,也算是同宗同源的庇護,有利于她傷勢的康復。再說皇宮之大,隔三差五消失個把人,也不是多引人注目的事吧。 “可是jiejie,”小月怯怯地道:“萬一我們又遇上今天那位仙子……” “放心吧,”紫曾冷笑,“她還能追到皇宮里來不成?” 春闈又至。 當年的學童們經過層層選拔,也到了決定命運的最終時刻了。 殿試之后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放榜。 “胥公子,外面有人找您!”學堂灑掃的小廝來知會胥子衿。 “找我?”胥子衿驚訝,入學堂多年,從未有人指名道姓找他,難道是…… 朝游露看見胥子衿匆匆離去的背影,她好奇地跟了幾步,隱約看見學堂外站著一個氣色很差的女人,年歲約三十歲上下,身邊還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兩人衣服尚整潔,但卻難掩風塵仆仆之色,一看即知是經過了長途爬涉而來。 胥子衿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卻看到他的背脊在看到那兩個女人時驀的一僵。 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驚嚇。 “你們怎么來了?”他開口第一句是這樣的問候。 那女人道:“家中大旱,顆粒無收,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胥子衿語聲焦急:“走,去客棧慢慢說?!?/br> 他匆匆將她們領去就餐住宿,忙了半天才回到學堂。 朝游露好奇,“ 家中親戚過來尋你了?” 胥子衿閃爍其詞,支支吾吾了半天。 朝游露懷疑自己又無意之中戳傷了他脆弱的自尊心,“抱歉,我也只是隨口一問罷了?!?/br> 胥子衿嘆了一口氣道:“ 這兩位是來是老家前往王都來投靠我的遠親。他們以為我既已在王都生活了這么些年,還常有余力救濟家里,必然已在王都站穩了腳跟??烧l知我……” 他笑容酸澀起來,終于講出難言之隱:“我自己囊中羞澀,但是遠道是客,為了盡地主之誼,先勉為其力的招待她們幾日,等到他們情況好轉,自然就會回去?!?/br> 朝游露點點頭,“你果然有心了,若有我們能搭手相幫的事情,你也不妨開口?!?/br> 下午無事,她就且先回府了,帶著滿腹奇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