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三百年前,大猿星,神山下。 “救命——!” 一個長相俊美的少年飛奔而至,卻被哨兵的槍口攔在共和國軍隊營帳外,楊啟山見那少年表情驚慌,便讓哨兵掃描他身上是否有可疑物品,確認無危險后才放他進來。 “你是共和國人?”楊啟山問他。 “對對,我是!這是我的身份證件!”那少年倉皇打開智能終端,名字、國籍等信息投射在光屏上,“我想、想借用你們的醫療艙!” “有公民受傷了?”楊啟山緊張地起身,作勢就要開車去接傷員。 “對、對!但他、他不是共和國人……”那位名喚蘇違的少年心虛地瞥了一眼楊啟山,生怕他因此拒絕相救。 楊啟山皺眉:“嗯?” “啊,我是說……他不是共和國公民,我怕您……”蘇違吞吞吐吐道。 “人命關天,這與他的國籍有什么關系?”楊啟山簡直哭笑不得,領著少年前往停車場,兩個士兵已經推了一輛醫療艙出來,放在運輸車內,“輸入地點?!?/br> 蘇違修長的手指在光屏上戳戳點點,楊啟山一看,倒是只有幾百米遠。這是他第一次帶兵出任務,三十個公日以前,一名大猿星人藏匿在運輸母艦上,成功偷渡到帝國的主星,并帶來當地被不法商人非法侵占、奴役的鐵證。手向來伸得很長的帝國元帥當即便決定發兵相助,然而兵還沒運出去,就被以共和國為首的星際聯盟成員“強烈譴責”了,于是大元帥不得不火速召開星際聯合國的公開投票會,在最終會議上,共和國罕見地投了同意票,并在同一時間派出維和部隊,與帝國軍以及中立國自衛隊聯合出征,幫助大猿星人討回家園。 目前戰事已經接近尾聲,商人的戰斗力根本無法與宇宙超級大國相抗衡,除了最初的幾例防不勝防的自殺式恐怖襲擊外,所有戰場上都被無情碾壓。楊啟山領導的營在正面戰場結束后,負責營救被關在山下工房里的黑工,和被統一收押的大猿星人。此時連收尾工作都進行到尾聲,神山下再無活體生命反應,然而三方聯軍依舊駐扎在此地,計劃在大猿星第一個政府組織組建完畢,并與各國正式建交、培養軍隊后再行撤離。此舉表面上打著人道主義的招牌暫時為動蕩不安的大猿星管理治安,實際上是因為帝國一直在暗中扶持大猿星當地親帝派組織,共和國與中立國聯盟才不得不駐留此地,并各自資助反帝派組織與其相抗衡。 當然,對于宇宙大國來說,這一切都是合法且不容置疑的。 話說回來,截至目前,楊啟山與他的戰友們共救下黑工一萬七千零五名,大猿星人十二萬八千零五十四人,雖然他們所做的工作只是拿著生命探測儀漫山遍野瞎轉悠,再用小型炸彈爆開監獄大門,護送人質出來,但這能讓十幾萬人重獲新生,不至于在暗不見天日的地底靠出賣體力與健康而茍活。 這些黑工里大部分都是星際間無依無靠的青少年,有些人甚至沒有身份,不知道智能終端為何物,出于種種原因失去經濟來源,又因為不同機遇被騙進不法組織做黑工,被救出以后橫豎無事,便在當地為臨時政府打起了工,由星際聯盟出資,做一些簡單的體力活,待大猿星正常運營時再統一送回聯盟,愿意獲得新國籍的便宣誓效忠,加入該國軍隊,結束服役時便可恢復自由身。 很劃算的買賣,至少對于沒有來處、沒有歸宿的流民少年來說。 楊啟山跟著慌慌張張的蘇違下車,一邊跑一邊問:“到底受的什么傷?” 蘇違支支吾吾,似乎非常害羞,只不斷說:“您到了就知道了……他在這兒?!?/br> 蘇違跑到一棵巨大的連理樹下,翻開灌木叢,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年蜷縮著身子躺在草地上,衣物隨意扔在一旁,嘴里發出呢喃般的呻吟。楊啟山心里閃過無數個念頭:難道之前的搜查工作有漏網之魚?這是內臟病變?還是野獸攻擊? 楊啟山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guntang,他手上的老繭似乎摸得少年很難受。那少年皺著眉頭,“嗚嗚”幾聲,楊啟山便將他打橫抱起,卻見他舒展開的身子下,那玩意腫得老大。楊啟山嘴角抽搐,饒是被稱作“老處男”的他也反應過來這少年生的什么病了,他沒好氣道:“怎么還在使用必須回收的極樂精靈?” 蘇違畏畏縮縮地說:“我……我們沒有錢買新的,搬磚給的錢太少,每天吃完飯,就、就不剩多少了?!?/br> 楊啟山頭上一排黑線,看見他表情的士兵更是忍笑忍得極其辛苦,死死咬著嘴唇接過那名喚作里維拉的少年,放進醫療艙中。 楊啟山時年三十一,在基礎壽命五百歲的當今宇宙來說還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雖然長相清秀漂亮,卻是一朵遠近聞名的高嶺之花,對于軍營中常見的、同玩極樂精靈的行為十分不齒,在愛情已死的年代抱著一顆赤誠的心,堅信自己會找到那個命中注定的人,不管性別、種族、年齡。 里維拉躺進醫療艙中,滿是傷口的手卻僅僅抓著楊啟山布滿老繭的手不放,嘴里喃喃道:“別……別離開我?!?/br> 楊啟山嘆了口氣,心想這孩子應當是個苦命人,也不知以前受了什么虐待,才會在意識模糊的時候作出這種類似于本能的行為,大概拋棄他的人便是這么放開他的手,再也沒有回來吧。楊啟山雖然為人處世充滿冷淡與距離感,但對于這種像小動物一樣柔軟、可憐的家伙卻心軟的很,不對,柔軟這個詞似乎有些失真。 楊啟山附耳道:“我不走,但是你得先接受治療?!?/br> 里維拉瞇著眼睛,瘦小的身體明顯營養不良,但那玩意卻發育得甚好,幾乎可以說是嚇人,他迷迷糊糊地說:“別走……我不會再上當了?!?/br> 楊啟山揪心得很,但醫療艙只能治療一個人,總不能……等等!他眼前一亮,里維拉瘦小的身軀并沒有占用多少空間,而他的體格也不像健美運動員那般嚇人,他對旁邊的士兵說:“抱他起來?!?/br> 大兵照做,里維拉依舊死死攥著楊啟山的手不放,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楊啟山嘗試撕下衣服,但布料過于結實,他只好又說:“把我衣服剪了,留一條內褲?!?/br> 大兵:“???” 楊啟山一番催促后,另一個大兵才莫名其妙地拿起軍刀一劃,將他身上的外衣盡數除去。只穿著軍用平角內褲的楊啟山二話不說躺進醫療艙,伸出手接應里維拉,那士兵總算懂了頂頭上司的用意,連忙把里維拉放進去,正面朝上,方便醫療艙進行處理。 里維拉平躺在楊啟山身上,楊啟山雙臂環繞,束在他肚臍眼上,被他死死抓著,瘦小的身軀躺在rou墊上十分舒服,他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一些。士兵按下治療程序,選定治療對象,醫療艙開始工作,取下故障的極樂精靈,進行消腫處理,整個過程不到半公時。 士兵將昏迷的里維拉抱出醫療艙時,他的雙手依舊抓著楊啟山不放,楊啟山只好帶他去自己房間休息,正好自己也連續cao勞近一個月,兩人倒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十個公時后,里維拉醒了,在醫療艙被注入營養素的他如獲新生,身上的細小傷口盡數愈合,小麥色的皮膚光滑漂亮,他雖是少年,卻長得十分俊俏。楊啟山被他摩挲的動靜吵醒,揉著眼睛起身,面無表情地說:“醒了?” 里維拉嘴角抽搐地看著一身溜光的自己和只穿著內褲的楊啟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晌才開口:“呃……大叔?我……我把你給上了?” 楊啟山忍住掀床的沖動,紅著臉說:“怎么可能!是我救了你!” 里維拉努力回想,而后恍然大悟道:“啊,是你把我抱出來的?我說呢……蘇違怎么會抱得動。誒,我的極樂精靈呢?” 楊啟山不忍直視地說:“你差點被那東西害死!那批產品有瑕疵,DI Electric公司早就發布通告回收了!” 里維拉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慘叫一聲,外面立刻沖進來一群士兵,個個舉槍對著里維拉,緊張地看著里維拉……和幾乎一絲不掛的頂頭上司。楊啟山簡直想一頭撞死,捏著眉心說:“給這家伙拿一套衣服,送他去吃飯?!?/br> 里維拉絲毫不介意自己正處于全裸的狀態,大喇喇鉆出被窩,等待士兵的衣服。不明就里的大兵在看見他身體的剎那無一不震驚,心想一個孩子怎么可能這、么、大?!里維拉像是習慣了這種眼神,玩味地看著觀眾們,大方晃了晃那話兒,說道:“羨慕吧?” 楊啟山一頭黑線,兀自換上衣服跑了,熟料那跟屁蟲竟又跟了上來,軍營中的衣服太大,穿在他身上像是裙子似的,楊啟山無奈,只好領著他去剛建好的百貨商店里買了一套衣服,順便在商場里吃了頓飯,里維拉顯然沒受過這等待遇,吃得幾乎淚流滿面,不管楊啟山問什么,他都只說:“好,好吃?!?/br> 之后楊啟山繼續一慣的生活,除了每天按時按量訓練士兵外,再沒有別的事可做,普通士兵們每天還有極樂精靈耍一耍,而一絲不茍的楊啟山便只剩下讀書。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里維拉和幾個玩伴斷了關系,每天下班后準時出現在楊啟山的營帳外,揚言看上他了,要追求他。楊啟山滿臉黑線,心想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比乳臭未干更乳臭未干的十六歲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說出“總有一天會把你睡到手”、“我會讓你很舒服的”此類的話。 一直到大猿星融入星際社會那天,里維拉依然沒有放棄攻略楊啟山的行為,最后楊啟山忍無可忍,只好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等你比我厲害了,我再考慮你的提議?!?/br> 里維拉畢竟是少年心性,沒有多想便答應下來,以為只要入了國籍,加入軍營,混到少校以上就算比楊啟山厲害。一直到宣誓結束、進入帝國軍營的那天,里維拉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春夢對象竟然是共和國人,郁悶得他險些一頭撞死。于是路漫漫其修遠兮的追夫之路變得更加遙遙無期,正趕上帝國與共和國之間的關系日益緊張,導致兩人短期內都不會有相見的可能,但里維拉還是比誰都認真,一點一點往上爬。 六年后,里維拉總算混上了少校,然而楊啟山同期升上中校,里維拉只好再次投入訓練,如此反復,始終在楊啟山身后追趕他,直到十年后的一天,兩人在第三國戰場上相遇,卻已是敵對身份。 新歷10006年,著名能源星球金油星爆發嚴重內亂,以挖掘工羅呈為頭領的人民軍與政府軍打得不可開交,帝國總統普普打著救援當地普通公民的旗號,公然無視星際條約出兵“施救”,受到共和國的“強烈譴責”后,又以發現恒星級毀滅性武器為由駁回共和國扣上的“強權”高帽,兩國政客在星際聯盟舞臺上來回打機鋒,共和國總算強硬了一次,聯合中立星自衛隊組建了一支維和隊,與帝國軍在金油星上正面交鋒。 正巧新型光榮戰甲研發完畢,楊啟山作為統戰俱佳的共和國陸軍中校,接下實地測試的任務。人形戰斗飛行器一直以來都是宇宙大國的研究重點之一,更是被當作國力盛衰的評定標準,每一個項目至少有上萬名行業頂尖專家參與,一臺戰甲的造價超過十億星聯幣,是以普通中立星根本無力承擔整個研究到產出的經費。 五十臺光榮戰甲隨著楊啟山的軍隊抵達金油星,不甘示弱的帝國軍隨即調派五十臺最新生產的戰神機甲,與當時的機甲隊長里維拉一起出現在戰場上。普通陸戰隊在礦山和街巷短兵相接,打了大大小小幾十場游擊戰,不分勝負。急于扶持親帝新政府的普普在國內飽受和平主義者的詬病,連年征戰中立星球,使得軍費開支居高不下,又逢新一屆總統大選,普普急需一場漂亮的勝仗來獲取民眾支持,于是光榮戰甲與戰神機甲首次交鋒,在金油星第二大城市稀塵2號狹路相逢。 “敵方機甲隊隊長是誰?”楊啟山疲憊地摘下訓練頭盔,強打精神問道。 “不知道,這一向都是最高機密,恐怕打完了也不一定知道?!眲倧臅h室出來的封雍同樣疲憊地答道,“你和新系統的對接怎么樣?帝國那邊可都是穩定的型號機,雖然說出來不如咱們這個先進,但至少不會出毛病?!?/br> “暫時沒有任何問題,”楊啟山云淡風輕地說,“調試訓練比想象中要順利,不過我始終認為實cao時間太短,真上戰場的話……我沒有十足的把握?!?/br> 這的確是實話,光榮戰甲的上一代型號在多次實戰測試中被發現有幾處小故障,科研小組不得不加快新型號的研發進程,將尚在調試期的新戰甲運往戰場,以戰測試。楊啟山等人臨時被換坐騎,只得緊鑼密鼓地開始演練,挑了一塊金油星上的廢墟進行對打,目前尚未出現任何大小故障,但測試數據量顯然不足以支撐可以量產的結論,然而老式戰甲已全面退役,他們不得不硬著頭皮當小白鼠,只希望帝國念及大國交情,不至于下狠手針對了。 “隊長!上校找你!”一個小兵匆匆跑到里維拉跟前,上氣不接下氣道。 里維拉一身隨意的軍裝,到處皺巴巴,滿不在意地去上校營帳開會,他這才得知金油星政府軍又派人進行自殺式襲擊,“警告”帝國軍不要干涉別國內政。里維拉倒是不在意別人的評判和職責,血氣方剛的他一身火氣無處宣泄,只想穿著戰神到處破壞一番,眼下好打官腔的上校唾沫橫飛叨個不停,聽得他耳根子都要起繭了。他耐著性子終于盼到上校說“所以”,接著便拍案而起,說道:“行了行了,讓我打哪?” 上校早已聽聞里維拉的臭脾氣,也懶得和他多說,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交給他進攻坐標,便打發他走了。里維拉回到停機坪,召集一眾小弟,意氣風發地坐上戰神機甲,風風火火飛到政府軍駐地,不由分說就要把他們一頓暴揍。熟料人還沒站穩,就見對面飛來一群光榮戰甲,想來便是政府軍提前搬了救兵,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楊啟山打頭陣,開啟廣播功能,不帶絲毫感情地說:“聯邦帝國,你們三番兩次干涉他國內政,我謹代表星際中熱愛和平的智慧生物咳……咳咳……” 楊啟山許久未說過場面話,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當即面紅耳赤,拍掉廣播,在內部頻道中大喊:“進攻!” 另一邊領頭的里維拉愣在原地,與楊啟山狹路相逢的沖擊令他一時失神,他來不及多想,面門已被楊啟山一拳打得有些開裂,他想起那年的賭約,想起從軍十幾年的思念與過往,想起宣誓那天的迷茫與堅定,想起手下士兵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在廣播大喊:“怕你不成?!跟他們打!” 眾士兵血氣上涌,已無暇嘲笑這位不分場合亂說話的頂頭上司,年輕人血性方剛,整整一百架戰斗飛行器各自纏斗,被楊啟山有意拉扯到政府軍營地旁的空曠地上,四處都是刀光劍影,炮火連天。 楊啟山覺得剛才那男人聲音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究竟是誰,緊接著便被那人的機甲攔住去路,雙方出拳速度都極快,在空中見招拆招,不分勝負,四周只有氪合金被來回敲打的轟鳴聲。 大部分士兵不懂節制,只想著以高能量光子炮迅速擊敗對手,忽略了氪合金的抗擊打能力。雙方不知打了多久,所有人的機甲都幾乎耗盡了能量,灰溜溜地跑了,留下一地散碎零件,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只剩楊啟山和里維拉從政府軍旁打到一處山隘峽谷,以資源著稱的金油星,大部分表皮都是貧瘠的稀塵土地,寸草不生,而此處竟然有山有水有花,儼然一幅絕色的山水畫。 戰神機甲抱著光榮戰甲在花田里滾了一圈,一條筆直的痕跡摧毀無數嬌艷的鮮花,楊啟山被撞得頭暈目眩,只覺得這家伙從一開始就瞄準了自己,下手快準狠,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然而兩國間的戰斗大部分都是撓癢癢的場面仗,雙方隨意打打,既維護本國在星際舞臺上的形象,又不至于真的撕破臉,但眼前這個神秘的帝國機甲隊長,卻是一心想把楊啟山打趴下。 楊啟山怒從中來,單手伸出五指扣地穩固身形,不待戰神停穩便飛速出擊,巨足蓄力五秒激射出去,一團金光炸開,足以毀滅一棟建筑的光子炮打在戰神胯下,將他再次掀飛,背貼地滑行。楊啟山將將觸地,后腿一蹬,借力飛出,轉瞬間到達戰神身旁,居高臨下地伏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砸了上去。 雖說當今宇宙已經不是拼蠻力的時代,但雄性動物最本能的rou搏欲望依舊散發著無形的魅力,鏗鏘有力的直接撞擊聲帶給青年男子無法言說的愉悅,這種類似于征服欲和施虐欲的雙重快感竟令楊啟山感到從內到外的震顫,他想狠狠欺負身下機器里的軍人,想看他苦苦求饒,嘴里嗚咽出他的名字。 就在楊啟山分神的一剎那,戰神覷得時機,猛地抬手抓住光榮雙臂,奮力向后方甩去,將光榮戰甲掀到身后,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又連著兩個后空翻到得楊啟山身旁,依樣畫葫蘆地開始出拳,并有意蓄力,夾帶光子炮能量的重拳砸在光榮面門,令楊啟山一陣眩暈。 里維拉剛才被一頓狂轟濫炸,因傳感器連接著他的神經,此時已滿臉鮮血,意識模糊,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比他強,要讓他徹底臣服于我。 鮮血在里維拉臉上畫出一張野蠻的圖騰,他雙目通紅,想象著楊啟山伏在自己身下求饒的畫面,他們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面,但楊啟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依然是多年前的那個白天,只穿著一條軍用內褲時的清秀模樣。 那時里維拉才滿十六歲,這代表著身為龍紋人的他正式成年。百無聊賴的他從成年那天起開始玩極樂精靈,那也是星際黑工的唯一樂趣。大猿星上在下班后四處都是無所事事的青少年,雙人、三人、甚至多人行為十分常見,在暗無天日的工作間里沒有羞恥和尊嚴,每個人都重復著工作、zuoai、吃飯、睡覺的生活,看不見未來的希望。 龍紋人生性早熟,當時的里維拉稚氣未脫,但已隱隱有成年男性的英俊,加上器大活好,許多少年都喜歡找他做伴侶。他不懂情愛,只是單純無事可做,享受性愛的原始快感罷了,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對一個冷淡的軍人動了心,還莫名其妙變成敵對陣營的小頭領。他無數次在軍隊嚴酷的風餐露宿中抱緊身邊任何柔軟的物體,把它想象成冰山般的楊啟山,顫栗、摩挲、抽動,在活色生香的幻想中反復高潮,把自己逼進一個深淵般的幻境中。 兩人對打許久,楊啟山也已頭破血流,精神力消耗甚巨,僅憑一口氣吊著,勢要與戰神分出個勝負。他們心照不宣地省下能量,全部留作驅動戰甲的能耗,舍不得放一發炮彈,以鐵甲鋼拳互毆,兩具代表星際最高科技水平的人形戰斗兵器均已殘破不堪,裸露在空氣中的電線滋滋作響,擦出火花,那聲音撓得楊啟山心里癢癢的,讓他想起多年前那個灰頭土臉的半大少年,以及那段莫名其妙的青澀往事。 楊啟山雖然年近半百,卻從未與任何人有過親密關系,與那年十六的里維拉同睡一床就算是最為無間的肌膚之親。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欲望,他也曾做過春色無邊的夜夢,夢里模模糊糊有一個熟悉的身形,他記不清夢中發生的事,或許是有意遺忘,只是每次起床便是毫無征兆的滿被狼藉。 楊啟山哂笑一聲,腹誹道:連那小子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在這窮想的什么勁?世人的情啊愛啊,簡直無聊透頂。 戰神撩起一腳,狠狠踢在光榮下顎,楊啟山應聲倒地,意識瀕臨潰散邊緣,已無力掙扎。戰神踉踉蹌蹌走了過去,轟然倒在光榮身上,勉強起身,一拳又一拳轟在光榮面門,打出一條裂縫,顫抖著手想去掰開面罩。 楊啟山吐出一口郁結的黑血,舒坦多了,他想,新型號沒有任何技術問題,自己戰敗僅僅只是實力差距,連借口都找不到。他臉上糊著好幾層干涸的血液,笑起來宛如厲鬼,又咳又喘,已到達昏迷的界限,再無力驅動戰甲。 “殺了我?!睏顔⑸綒馊粲谓z地說,“如果你尊重作為軍人的我,就殺了我?!?/br> 戰神雙目無光,只奮力拉扯楊啟山面上的頭盔,鋼鐵撕裂與斷開的聲音十分刺耳,卻讓楊啟山保留最后一絲清明,他怒吼道:“殺了我!” 楊啟山可以接受自己戰死沙場、尸骨無存的結局,卻無法接受成為階下囚、受盡凌辱的下場,只希望身上的人可以給自己一個痛快。 “咔嚓嚓——” 光榮戰甲頭部被從中間掰開,楊啟山迷離的雙眼暴露在日光之下,他一個晃神,看不清身上人的模樣,只依稀看見戰神變形的軀殼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倒了下來,壓在他的戰甲上,那人把他從狹窄的空間里抱出,不由分說吻了上來,并迷戀地蹭著他的耳畔,脖頸,仿佛一個孩童找回了失而復得的珍貴玩具,嗚咽著呢喃:“楊啟山……楊啟山……” 楊啟山茫然的心臟猛地抽了一下,他終于清晰想起那個少年的眉眼,一點一點和眼前的男人重疊在一起,變化的只有風霜的刻度,與經年累月的成熟氣質,但是眼眸里的神色依舊熟悉,從一開始的志在必得,變成此刻的患得患失。 兩個渾身狼藉的血人在凌亂的花田里纏斗著,到處都是戰甲打斗的創傷,里維拉發瘋般地吻著楊啟山,怒吼道:“我贏了……是我贏了!我比你強!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楊啟山的心弦被狠狠觸動,被吻得呼吸困難,又覺得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了,一不小心就沉淪在里維拉無處安放的情欲里,口鼻里都是血腥味與男性身上淡淡的汗味,那種被侵犯的羞恥感卻令他有種異樣的快感,他笨拙回吻,只覺渾身燥熱難忍,里維拉卻順著他的脖頸一路吻下,泣不成聲。 “警告,中樞計算系統嚴重損壞,已啟動自毀模式,逃生時間,五公分?!?/br> 冰冷的機械音從兩人身后的光榮戰甲里傳出,里維拉瞳孔猛烈收縮,抱起楊啟山扔進戰神艙內,隨后艱難擠了進去。里維拉立于駕駛艙中,手忙腳亂地連接神經系統,楊啟山已經昏迷,被他小心貼放在懷里,艙內空間狹小,兩人健壯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彼此交換體溫。里維拉開啟自動巡航功能,殘破的戰神機甲如一道流星劃破天空,地上的花朵瘋狂顫抖,不久后,震天爆炸聲接連響起,耀眼的光如盛放的花朵,一望無際。 一路無話,里維拉在經過共和國軍營時把楊啟山扔進停機坪內,忍著痛苦轉身離去。 一架又一架母艦離開金油星,連環爆炸徹底摧毀了這顆千瘡百孔的星球,余人各自回國領罰,楊啟山在醫療艙里躺了足足三十個公時,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智能終端,按下那個擱置了十幾年的“確認接受”。 遙遠的星河彼岸,里維拉再次被降為少校,愁眉苦臉地從會議室出來,只聽見“叮咚”一聲,光屏上彈出提示:星際智慧生物共和國用戶楊啟山已通過您的好友請求。 連日疲倦一掃而空,里維拉宛如一條瘋狗跑了出去,在校場上滾了幾十圈,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光屏上楊啟山一臉漠然的頭像,輕輕說了句:“我愛你?!?/br> 楊啟山怔怔看著里維拉痞兮兮的頭像,長長吁了口氣,心跳一直未能平復,他輕聲呢喃:“或許……我也早就愛上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