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的野草你不要采(七)
游稚向來身手敏捷,在魔鬼教官哈里斯長達三年的折磨下,早已練就一身rou搏功夫,但異變的千手族人戰斗力過于驚人,都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觸手本就行動迅捷,再加上數量眾多,竟是一直碾壓這群訓練有素的軍人。而游稚在通話的時候也難以避免地分神,防得了身前,看不見身后,當即被一爪子猛撞得飛起,登時耳鳴眼花,背上骨頭似乎斷了兩根。 “喂!”程澍躲過飛舞的觸手,三兩步追了出去,在游稚落下的地方堪堪接住了他,游稚猛地一甩頭,視野稍稍恢復,只見兩拳開外便是一根尖銳的鋼筋。 “謝謝?!庇沃善v道謝,忍著劇痛摸來一塊隔斷用的木板墊在背上,撕下衣服繞胸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整個過程不過半公分。 程澍震驚地說:“你……你不會還想回去戰斗吧?” 游稚不答,快步奔回戰場,替另一個軍士擋下一爪,身后劇痛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見圍墻外射出無數鉤爪,墜落瞬間便扣住漫天張揚的觸手,帝國軍士一個接一個翻了過來,手持離子炮。 程澍大喊:“不管了!開槍!共和國的家伙都閃開!” 游稚險些氣的吐血,“敵對勢力”來到自家地盤上開火打炮,這還得了?他當即血氣上涌,點開通訊,也沒確認給誰發出通訊請求,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怒罵:“楊啟山!我cao你媽!以后你碰上這種事,老子要是救你,老子就是狗!” 程澍頓得一頓,嘴角抽搐地看著游稚,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哂笑道:“哥們兒,牛逼?!?/br> 游稚怒極反笑,掄起大劍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順勢斬掉一只觸手,他大喊:“兄弟們!不管了!仔細躲著槍子!見機行事!殺了這鬼東西!” “好!”眾軍士早已吃夠活捉此等怪物的苦頭,每人身上都負傷無數,被頂頭上司這么一吆喝,青年男子的血性剎那就涌了上來,齊聲怒吼竟是令那兩只觸手怪嘶聲嚎叫。 霎時間麻醉槍紛紛被扔在地上,減輕負重的士兵們頓覺身輕如燕,各自從大腿上的刀鞘中勾出刀劍,順勢在修長五指里轉上幾圈,拿穩的剎那刀劍伸至作戰大小,在兩顆恒星的光照下熠熠生輝。 無數離子炮從四面八方射向糾纏的觸手,這種槍彈的威力足可瞬間毀滅一個人形生物,但觸手皮膚堅硬如鐵,又不乏柔韌,在空中張牙舞爪,數量極多,一根被炸毀,十幾根隨之挺了上來,而且生長速度極快,之前被削下的觸手,竟是已經長了出來。 “這玩意簡直沒完沒了!”游稚疲憊地說,“得想辦法破壞他的腦子或者脊椎!斷臂怎么可能長得這么快?!” “我是軍人,不是軍醫!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程澍在一旁怒吼,“媽的!這兩人長在一起了!看不見頭!” 體型膨脹數十倍的身子早就被粗長的觸手掩埋在深處,粗略估計至少在層層疊疊十米厚的rou壁之下。共和國軍人一邊要躲避離子炮的攻擊,一邊要斬下迎至眼前的觸手,此時已經筋疲力盡。 “小子!接槍!”楊啟山渾厚的嗓音在眾人身后響起,與其一同映入眼簾的是幾大箱槍械。 游稚頭皮一緊,心虛地看向楊啟山,但事態緊急,他也顧不得更多,招呼手下士兵挑武器,余光一瞥,見隔壁帝國大使館的全權大使里維拉也在一旁,手中端著一桿近百斤重的機關離子炮,痞兮兮地大喊:“都閃開!流彈不長眼!”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突突突”的連發炮聲炸響,前排將士各自飛奔跳走,險些被炮彈波及,站穩后均臉色慘白地看著那位頭發花白的壯漢。里維拉抱著槍口一通掃射,觸手小山被炸得千瘡百孔,汁水四濺,土黃色的絮狀物和rou泥噴了一層又一層,離得不夠遠的士兵被噴成泥人,刺鼻的味道鋪天蓋地,那些泥人們崩潰地扶著殘垣斷壁,“哇——”的一聲,吐了。 里維拉爽朗笑道:“哈哈哈,老楊,你我可是幾百年沒上過戰場了?!?/br> 楊啟山面無表情地扛起火箭筒,一邊點火一邊應答:“所以我說——老骨頭就應該在家里好好歇著,出來和年輕人搶什么風頭?” “轟”的一聲巨響,火箭炮拖著長長的尾巴朝觸手堆飛去,后坐力帶著楊啟山微微后仰,在場的年輕士兵無一不嘴角抽搐,火箭筒的后坐力竟然只讓這老頭仰了仰身子,想當年實彈演練時,這群毛頭小子可都是被彈飛了! 緊接著眾人又呵呵看著游稚,顯然是想到了一處,游稚僵硬地擦了擦冷汗,覷準時機cao刀砍下朝楊啟山打去的觸手,借著沖力在空中翻了個身,避開迸裂的血rou,混戰中只聽見楊啟山大喊:“攻其脖頸!砍下頭顱!” 里維拉抱著槍筒,“突突突”又是一輪掃射,雙方戰士得到授意,在漫天噴射的液體中穿梭、開炮,將厚厚的觸手堆削去一半,就在此時,rou堆深處傳來憤怒的尖叫,層層觸手猛然炸開,把所有士兵掀翻,拋在空中,又伸長長滿吸盤的手足,就勢一卷,將士兵緊緊卷住,瞬間慘叫聲不絕于耳。 “看見了!”游稚大喊一聲,持劍沖進暴露出來的rou壁深處,那腫脹成大西瓜似的圓頭大張著嘴,和脖子連成一體,一根噴管從喉嚨探出,“噗——”噴了游稚一身膽汁。 “我cao!”游稚已無法調轉方向,忍著惡心落在千手族人的胸上,雙手蓄力將大劍狠狠砍下,然而那咧開的大嘴竟是再度開裂,雖然沒有利齒,但如花瓣般的五片尖舌將大劍含住,一把扯了進去,與此同時,其余觸手甩開,眾戰士飛倒在地,頭暈眼花。 “別傻站著!”程澍飛奔到游稚近前,大劍側向劈砍收成一束的舌頭,兩人同時怒吼助力,眼見大劍要將舌頭切斷,那徹底異變的頭部卻倏然裂成幾瓣,長舌卷著游稚的大劍和劍柄上的手,另一只觸手攬著程澍的腰,“嗷嗚”,將兩人囫圇吞了下去。 眾人傻眼了。 楊啟山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新任少校上崗不到一個月就壯烈犧牲,究其原因,至少有一半是因為他一開始做的“不許使用殺傷性武器”的決定。而里維拉的怒吼卻是單單為帝國年輕的軍人被吃掉而感到自責。 與此同時,千手族人體內。 游稚沒好氣道:“你跟進來干什么?!” 程澍怒吼道:“還不是為了救你!你他媽到底要站著不動多少次?” 游稚不甘示弱道:“我他媽背受傷了!動不了!” 程澍:“我他媽沒讓你去休息?!嗯?” 游稚:“我是軍人!軍人的字典里沒有臨陣脫逃!” 程澍:“你那叫送死!送死知道嗎?!” 游稚:“不知道!我只知道軍人的歸宿本就該是戰死沙場!” 程澍:“你他媽怎么這么能頂嘴!???你嗓門再大一點??!” 游稚:“你他媽還不是一樣能頂嘴!每次碰見你都倒血霉!” 程澍:“這話原數奉還!” 游稚:“都什么關頭了還吵……嘶——” 是時,只見楊啟山扛起火箭筒,一炮接一炮打了出去,一公分中竟連發十炮。里維拉的機關炮更是如漫天繁星一般,在這密集的大火力攻擊下,觸手小山又垮了半邊,換成離子炮的士兵們也激射一波,巨大的頭顱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舌頭似的rou壁開始蠕動,把嘴里的獵物往深處送,程澍趕緊抽出游稚的大劍,塞進他手里,兩人同時把尖銳的劍鋒插進怪物喉頭,與巨大的咬合力抗衡。就在即將滑進類似于食道的管道之時,四周rou壁洶涌來襲,竟是被游稚背上的木板生生撐開。 楊啟山等人在外瘋狂集火,游稚鋌而走險,拔出大劍割斷用來固定木板的布條。伴著一聲沉悶的怒吼,機械大劍在陽光下璀璨奪目,探出的劍鋒接著便將大嘴切成兩半,游稚與程澍同時劍眉微蹙沖了出來,又因為一腳踩空而摔了個狗吃屎。 所幸兩位大使眼疾手快,及時?;?,虎口脫險的兩名少校才不至于被連環炮炸成飛灰。他們趴在地上,迅速起身,預防下一輪攻擊,然而那一坨rou條卻分崩離析,順著兩人殺出的血路,倒成兩半,再不動彈。 “哈啊——”游稚坐在地上喘粗氣,回想著剛才的驚險一幕,他因為背上骨頭斷裂而難以發力,手被纏著是拽不動,逃不掉。一旁的程澍則是身在空中,無法再調轉方向,躲閃不及被卷進嘴里,說是口腔,其實更像是新生肌rou組成的rou壁,四周都黏糊糊的,難以借力,而大腦周圍的皮膚早已破裂,被包裹在rou瘤內,沒想到被順著甬道抽身而出的游稚與程澍沿著上顎劃拉開,異變的觸手怪這才死了個透。 楊啟山仔細看了看左右分開的兩坨觸手,無奈道:“游少校殺死的是帝國公民?!?/br> 里維拉煞有介事道:“我們家少??车氖悄銈児埠蛧?,不會追究責任吧?” 楊啟山疲憊擺手,環顧四方,看著這廢墟般的東廳與綠化帶,險些暈倒,而游稚則因為骨裂、內出血等一系列輕重傷已接近休克,在倒下之前被身旁的程澍橫抱起,他驚恐大喊:“醫療艙呢?!” 楊啟山色變,又扛起火箭筒轟出一條路來,一邊帶路一邊說:“這邊!快!” 火箭炮將瓦礫磚塊炸到兩邊,程澍步履穩健,沿著布滿碎石的路拔足狂奔,楊啟山見道路暢通,把火箭筒一甩,讓軍醫就位,準備好醫療艙,到得辦事大廳后方的院子里,執勤的士兵已大開安全門,沖過來要接應游稚,卻被程澍靈敏避開,繼續抱著昏迷的游稚沖了進去,那士兵大喊:“喂,帝國的……呃,里維拉大使?” 楊啟山擺擺手,示意非常時期,共享醫療資源。那位帝國公民的最初異變地點是帝國大使館中的醫務室,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所有醫療艙打的稀巴爛,十多個毫無防備的軍醫和護士被秒殺,重傷者多達數十人,輕傷者不計其數。分配好疏散任務后,里維拉正打算第一時間到隔壁求助,結果剛進門就差點被搖搖欲墜的鋼筋砸死,心里一驚,以為自家的大麻煩跑到隔壁來鬧騰了,嚇得趕緊繞路過去,正趕上游稚的廣播暴罵。 是時,程澍抱著游稚一陣風似的跑進醫務室,里面擺著整齊劃一的一百臺醫療艙,一名軍醫在準備好的醫療艙前焦急踱步,他深知對于人類的身體素質來說,斷掉兩根肋骨,尖銳的骨頭插進內臟中,再大幅度運動、內出血的后果。若不是身為軍人的游稚身體素質極其強悍,恐怕早就死在半路上。 “快快!這里!”軍醫沖到程澍面前,托著游稚的頭,和程澍一起把游稚面朝下放進醫療艙里,“走開走開!別擋著!” 程澍剛才兇士兵的戾氣煙消云散,醫護人員,尤其是隨軍軍醫,自古以來都是智慧生物最為敬重的一類職業。先前的戰斗中已有上百人負傷,不過大多只是皮外輕傷,這群人便暫時擱置,把醫療艙讓給公民和重傷士兵,此時又騰了五十臺出來,借給帝國大使館送來的重傷患者,就游稚躺下的這臺,還是臨時把一個骨折的士兵揪了出來,為他打上夾板和石膏,等待下次治療才得到的救命機。 軍醫火速剪開游稚破爛的軍服,雖然在受傷后便綁上了木板,但后背還是被斷骨撐得凹凸不平。軍醫關上艙門,按照預設程序開始治療,他緊張兮兮地等待初檢結果,看見綠色的倒計時時才終于松了口氣,這意味著游稚的傷勢不需要特殊再生材料,治療時間預計二十四公時。 軍醫轉身朝楊啟山點了點頭,顫抖著說:“少校安全了?!?/br> 楊啟山擦了擦冷汗,兀自走到輕傷者隊列最后,等待醫護人員手動治療,他墨黑色的西裝外套已崩裂,裸露在外的白色襯衫浸染鮮血,里維拉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皺著眉頭撕開他的衣服,幾乎是怒吼道:“你去治療!肩胛骨都碎成沫了!” 軍醫兩眼發黑:“什么?!館長?。?!” 熟料楊啟山虛虛一腳把里維拉掀翻,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答道:“輕傷,等著就是,我又不是軍人,胳膊廢了也不打緊?!?/br> 里維拉銀發翻飛,臉上的皺紋幾乎能夾死一只蚊子,他從地上爬起來,狠狠一拳打在楊啟山后腦上,楊啟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里維拉把楊啟山扛在肩上,扔到那年輕軍醫面前,沉聲道:“麻煩你了?!?/br> 軍醫忙不迭開始檢查,輕傷患者都沒有怨言,相比楊啟山的傷勢,他們身上的淤青和割傷簡直就是小打小鬧。軍醫崩潰地說:“怎么會受這么嚴重的傷?你們怎么保護館長的?!” 里維拉看了一眼不敢說話的士兵們,嘆了口氣道:“火箭筒連發十枚,不關他們的事?!?/br> 軍醫震驚道:“每次間隔多少?” 里維拉:“我說了,是連發?!?/br> 軍醫深吸一口氣,剪下楊啟山的衣服,只見他健碩的右臂已完全垂下,肩頭凹陷,白皙皮膚上現出大片青紫。軍醫喃喃道:“粉碎性骨折……只怕更加嚴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