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的野草你不要采(五)
幾天時間過得飛快,總的來說,關禁閉比想象中要舒服的多,除了無聊以外,吃好睡好,幾乎從沒用過腦子的他甚至在發了半天呆以后開始思考,如果那天沒有碰上同時趕到的帝國軍,自己會如何大顯身手。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安穩停機,井然有序地分隊前往各地接人,而且在本國公民生命受到威脅時也可以強制動武,去基地把人救出來,說不得就是功勛一件。 正所謂忍一時越想越氣,游稚尚不知那天雙方母艦在停機坪的追逐戰已經被陰謀論者發酵成“宇宙大國強強聯手,殺雞儆猴,星際即將迎來新動蕩?”、“上古游戲搶車位現實增強版,宇宙豪強視星際公約如兒戲”、“大打出手?背后原因令人深思”、“金剛芭比PK純情瘋狗,新生代第一美男寶座花落誰家?”等博人眼球的話題。 這幾天無聊的時候,名叫齊啟爾的蛇發人會在送飯時和游稚聊上幾句,游稚這才知道世界上還有美男排行榜這樣的東西,而他已經連續四屆蟬聯新生代榜單第一名,那正是他進入軍校的一年后,在一場鐵人十項越野賽中初露鋒芒,登臺領獎的照片被美男評選組的負責人看見,繼而刊登在雜志上,從此便踏上備受矚目的星途。 在齊啟爾的一些表現中,游稚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些第一次見到他本人,并且臉紅心跳的智慧生物們,是真的對他產生了別樣的欲望……于是被放出來的那刻,他忙不迭跑了,因為他某天晚上突然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瞇眼一看,鐵門上的觀察口開著,上面還有一雙燈泡似的大眼睛,嚇得他差點尿褲子。后來才知道那人是夜視能力超群的明目一族,白天不敢直接露面,只能在半夜跑來觀看傳說中的第一美男。 這幾年游稚一直呆在軍營里,對這些花邊消息完全不感興趣,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眾人眼里的香餑餑。從禁閉室出來后,他躲在廁所里搜索這個榜單,發現程澍四年來都屈居第二,理由是“游稚的長相更具少年獨有的中性美感,那是跨越性別與種族的美之極致,與他傲人的雄偉身材形成強烈對比,在這欲望橫流的新時代尤顯寶貴”。游稚被吹得有點輕飄飄的,他對于長相向來沒有什么概念,只覺得當代每一個人都在基因改造下出落得十分好看,并沒有高下的區別。 一陣暗爽后,游稚順便在廁所洗了把臉,禁閉結束后迎接他的將是人事變動,他轉身前往少將的辦公室,等待宣判。 十二個公時的宇宙穿梭后。 “歡迎來到極樂天堂星系1號星,請出示您的身份信息與出入許可證?!?/br> 地面通訊站彈出對話的一瞬間,游稚忽然有種掐死駕駛員的沖動。一旁的駕駛員面不改色地提交證件,入境管理局完成手續后,游稚終于忍不住揪著他的衣領大喊:“送我回去?。?!” 駕駛員坐如鐘,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小場面,游稚鬧了一會兒就沒勁了,駕駛員這才告訴他,極樂天堂已經進行了為期一個公年的試運行,共計一百萬名體驗員參與,其中不乏共和國公民。共和國大使館在星球試運營不久后便也隨之開張,處理本國公民在這顆星球上的糾紛與各項事宜。然而出于種種原因,大使館中的工作人員總是不到一個公月便辭職,但又不可能在外交正常的情況下撤走大使館,久而久之,這位原本負責好幾條航線的駕駛員便被分配到這條專屬極樂天堂的航線,對于哭天搶地的新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令游稚沒想到的是,就連在極端訓練中堅守下來的軍人們也會打退堂鼓,極樂天堂的工作環境可想而知,而且這破地方還即將正式開張,據說會邀請何兮過來做揭幕剪彩,開啟這長達七十二個公時的情趣狂歡……罷了!游稚自我安慰道,情況不一定會像想象中那么糟糕,萬一只是碰巧那些人都水土不服呢? 不過現實總是比想象更加殘酷。 游稚告別駕駛員,順利入關,在出站口打了一輛出租穿梭車,司機弗洛竟然是星際里赫赫有名的愛洛斯一族,這個信奉性的種族中只有雄性,繁殖方式非常奇特,他們的母星上遍布一種參天大樹,每到母星的秋季,樹上便會結出巨大的繭,由第一個看見繭的人領回家,自摘下三十個自轉日后嬰兒破繭而出,一個公轉年完成幼兒期,再經十四個公轉年便是成年,以皮膚能滲出催情素為成年標準。 愛洛斯人天生就是情事好手,并且能通過皮膚和體液散播催情素,更為神奇的是,這種催情素可以根據不同種族產生變化并使其生出情欲。要知道每一個種族的生殖系統千差萬別,各大情趣用品公司至今都未能研制出萬能催情藥,星際中便只有愛洛斯人可以在沒有任何外物的情況下令所有智慧生物yuhuo中燒。 游稚坐在寬敞的穿梭車內,不敢大口呼吸,心想極樂天堂的設計者真是喪心病狂,每一個角落都透露著心機,偏偏愛洛斯人的長相也是全宇宙僅存的原始繁殖星球中最為賞心悅目的種族之一,此時弗洛已經努力克制,但吐息中還是溢出了不少催情素,游稚簡直如坐針氈。弗洛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著說:“年輕的共和國少校,與我共處一室會令您這么不自在嗎?” 游稚努力咽下一口口水,故作冷靜道:“您誤會了,只是……我第一次遇見愛洛斯人,唔……有點不習慣……” 弗洛笑得令人心蕩神搖,長長的睫毛下有兩片紅暈,他說:“您果然像報道里說的那樣,清冷,堅韌。恕我直言,您長得非常美麗,而我們愛洛斯一族,說白了只是依賴于催情素,但您不一樣,您似乎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但我想說,您真的很有魅力?!?/br> 游稚稍稍有些驚訝,連忙擺手,以掩飾臉上的害羞,當上少校后的休息時間里,不少人都大著膽子夸過他,但他一直認為那只是普通的溜須拍馬,從未放在心上,就這么度過了五年不食人間煙火的平淡歲月。 弗洛見他放松了些許,便講了些母星上的趣事,那是種族百科里也不曾提過的故事,比如被撫養至成人的半懂事時期中,養父會帶著男孩走遍母星,將他的朋友一一介紹給男孩。愛洛斯人非常團結,并且不會撒謊,在他們的語言里甚至沒有撒謊這個詞。雖然他們也已融入星際大熔爐,但真誠、奔放、勇敢的性格在千年來從未改變。 “馬上就要到共和國大使館了,游少校?!备ヂ迓詭нz憾道,“真是無比美好的十五公分,要是能有幸與您交換通訊號就好了……啊,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今天說得太多了,希望您不要對我們公司的專業素養產生質疑,除了愛洛斯人以外,其他工作人員都是非常敬業的?!?/br> 游稚笑著搖了搖頭,與弗洛交換通訊號,畢竟是來到極樂天堂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說不得以后還能互相照應,而且一番暢聊后,他認為弗洛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去過無數星球,見多識廣,知曉許多未記錄在冊的秘辛,除了說話方式略拘謹外,絕對是一個不錯的聊天對象。 穿梭車窗外已經能看見與娛樂性建筑風格完全不一樣的大樓,游稚一眼就找到了共和國的旗幟,同時也發現了不遠處的另外一面令人生厭的旗幟——帝國的聯邦旗。游稚頓覺氣不打一處來,現實果然比想象更加殘酷。 大使館附近車流不息,極樂天堂的員工里也有不少共和國公民,再加上因為狂歡節而臨時調派的人手,此時穿梭車已經在空中排起了長龍,等待臨時停車位。 “看來還需要等上幾公分?!备ヂ逍χf,“我也是第一次來使館區,沒想到這么熱鬧?!?/br> 游稚忙道不急不急,民用交通工具不能開進使館區,只能跟在公民屁股后面排隊,所幸大部分人是前來辦事的,開門即走,倒也不會停留太久,約莫六公分便輪到弗洛。然而隊列不知何時分的岔,左右兩股輪流上位,這次本該弗洛先停,但弗洛正在給游稚講故事,沒反應過來,被另一股分隊的穿梭車橫插一腳。游稚聳聳肩,表示不差這一時,下一秒,穿梭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接過后備箱吐出的行李,游稚瞬間炸毛,打開車窗怒吼:“你他媽搶車位上癮了吧?!” 站在地上的程澍摘下墨鏡,挑起一邊唇角冷笑道:“誰讓你的司機在工作時間聊天的?阻礙交通還有理了?” 話音剛落,駕駛座旁的玻璃窗搖下,里面伸出一只綠色的中指。弗洛面露無奈,解釋道:“原來是那家伙……這件事怪我,對不起,的確是我光顧著聊天,忘了還在排隊……” 游稚也朝窗外比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中指,隨即意識到這里耳目眾多,不宜爭吵,于是搖上車窗,對弗洛說:“不怪你,分明是那條瘋狗和那個司機的問題,簡直神經病,怎么上哪兒都得碰見他?” 弗洛撓了撓頭,頗不好意思道:“那家伙以前總約我,我一直沒答應,之后他就對我……唉,但是他對其他人不這樣的?!?/br> 游稚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震驚道:“那瘋狗追求過你?” 弗洛疑惑地看著游稚,旋即恍然大悟,解釋道:“不是那位帝國瘋……咳,不是程少校,是他的司機?!?/br> 游稚郁悶地嘆了口氣,心想要真是那條瘋狗該多好,從此便能揚眉吐氣,抓住把柄擠兌這個狂妄的家伙。 這邊程澍已經取完行李箱,朝大使館走去,游稚這才反應過來:這一臉欠cao的家伙來極樂天堂玩機器人?還是隨機找人尋歡?來大使館又做什么?難道……不會吧? “少校,你沒事吧?”弗洛見游稚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取行李的手僵在半空,不由關切地問。 “啊,我沒事,今天謝謝你?!庇沃扇∠滦欣?,站在人行道上朝弗洛揮手道別。 離開弗洛的作用范圍,游稚頓覺心中清朗,剛才在車上的尷尬也隨之消失。他不自然地抖了抖褲衩,半硬的那物已消停了。他看見沒走遠的程澍拖著行李箱拐進了帝國大使館,只能安慰自己:他肯定是來旅游的,然后碰上了什么糟心事,來找大使館幫忙,絕不可能也是被臨時調動過來駐軍的。 游稚心事重重地走進大使館,連番安檢后前去報道,分配的宿舍就在辦事大廳后方的院子里,普通軍士兩人一間,作為少校的游稚單獨一間,在寸土寸金的極樂天堂上已是不易,說不得又是安森在背后幫了一把。 安頓好一切,游稚去交接職務,原來的少校名叫托托,是異型智慧生物中的貓人一族,毛茸茸的長貓尾從股間伸出,量身定制的軍褲剪裁得當,沒多露出一點尾巴以外的地方。 托托眨著水汪汪的藍色大眼,像看見救世主一樣握著游稚的雙手,白色的爪子十分柔軟。這雖然不是游稚第一次見貓人,但托托長得極像古人類發源地上的一種名貴布偶貓,鼻頭粉嫩,臉上多是純白色的毛,額頭至臉頰兩側有對稱的淺棕色毛發,煞是可愛。他尖尖的耳朵動了動,游稚只忍不住要上手摸上一摸。 托托會意,誠懇道:“游少校!我的救命恩人!請隨意摸我!” 托托這么一說,游稚反倒不好意思下手了,連忙搖頭道:“托托少校,你言重了,我也是被強插……咳,不是,那什么,能被調動過來是我的榮幸?!?/br> 是時全權大使楊啟山從托托身后走來,這位素來以“鋼鐵文臣”聞名的共和國大使已經年過四百,令游稚感到意外的是,在幾乎所有公民都會定期進行駐顏手術的當今宇宙,楊啟山竟然保持著中老年人的外貌,一頭半黑夾雜著銀絲的短發,臉上的皺紋很深,不過他身材魁梧,能看出長期鍛煉的痕跡。 游稚可不想在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就被這位笑里藏刀的老狐貍參上一本,打過招呼便拉著托托跑了,直呼好險。托托顯然也在楊啟山管轄下吃了不少苦頭,粉色的rou墊滲出一層汗,感激地朝游稚吐了吐舌頭。 游稚深感心臟猛烈跳動,只想把托托抱在懷里好好揉一番。托托拍了拍游稚的肩,吁了一口氣:“兄弟,聽我一句勸,等你……呃,等你服役結束,趕緊走,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br> 游稚正想追問,托托卻被叫走做交接去了,弄得游稚心里火燒火燎的,只能在園區里四處走走,熟悉地形。到了晚上,眾工作人員與駐扎軍人坐在一起開歡送會暨歡迎會,托托如獲新生,來人敬酒一概接之,喝得大舌頭,伸出頭和下巴讓人隨意撫摸,游稚總算也過了把癮,在心里不停咆哮:啊啊啊真的好軟好舒服??! 最后不當班人士全部喝得爛醉,連怎么回到房間的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集合的號令在當地時間六點響徹軍營,游稚本來還有點迷糊,但從軍多年已經徹底改變了他的神經系統,他從床上彈起,三下五除二穿好訓練服,一手按在陽臺護欄上飛身躍下,扒上二樓陽臺,又一個轉身跳了下去,于鈴聲結束前穩穩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