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現實的第二天
溫暖的唇貼了上來,游稚的話被堵在嘴里,怔怔看著咫尺之隔的程澍,熟悉的眉眼柔情似水,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完全交出自己的欲望,而程澍只是慢慢親吻著他,在雙方積壓的情緒都即將滿溢之前停下,頗為不舍地抱住他,輕聲說:“我等你?!?/br> 經歷過上個世界的一夜良宵,原本被吻得全身發熱的游稚已經做好了上船的身心雙重準備,沒想到這竟然是個清水劇本,不禁感嘆霸總就是霸總,為了保全傻白甜男主的清白,婚前親密行為必須點到為止。于是游稚一臉“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表情,縮進程澍寬厚的胸膛,安詳閉上了雙眼。 一陣寒風吹過,游稚狠狠打了個噴嚏,哆嗦著起身,卻發現周圍環境十分陌生,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結果下一秒腦內就被大量記憶碎片涌入填滿,那種被故事背景與人設沖擊的眩暈及嘔吐感擊潰了他的神經,“啊——”他怒吼著癱坐在地,雜亂的記憶一點一點歸位,他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是八年后,自己不但在兩年內結束了文物保護學的預科,而且還以六年的時間完成了本科到博士的所有課程與科研,成為圣尤大學歷史上最年輕的博士。 “搞……沈……麻?”游稚重重敲了敲腦門,想起今天就是畢業典禮,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起床穿衣服,視線正前方的三個大字“八年后”悄然隱去。 “稚,你起床晚了!”一個一頭金褐色短發的白人青年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手中托著博士帽,“快,我們只有半小時更多?!?/br> 跳躍的信息片段在游稚腦海中閃回,拼湊成一條完整的人物背景——來人正是他相處五年的室友,喬納森,圣尤大學考古學專業的博士生,也是今天畢業。喬納森在認識游稚后開始學中文,不過水平顯然與機器翻譯差不多,經常逗得游稚發笑。 “你怎么不叫我,小喬!”游稚按照回憶中的相處模式說,“幫我拿雙襪子,謝謝!” 游稚蹬上拖鞋,沖向衛生間洗漱,胡亂抹了把臉,擠了些乳液糊上,喬納森拿著襪子過來,扔給游稚后又去找鞋,十分鐘的功夫,兩人一前一后奪門而出,朝校區另一頭的禮堂跑去。 對于碩士和博士來說,畢業典禮可以參加兩次,一次是跟隨本科生一起舉行的校畢業典禮,另一次則是院里單獨舉行的研究生學位授予儀式。作為圣尤大學史上最年輕的博士畢業生,游稚自然被選為本年度的學生代表,將要代表所有博士畢業生發表演講。 在狂奔的路上,演講詞如流暢的音符躍入游稚腦中,與手中的稿紙一字不差。會場已是人山人海,與門檻極高的圣尤中學不同,圣尤大學也招收品學兼優的普通學生,每個畢業生都笑得春光明媚,十分自豪。 負責會場工作的老師見游稚風風火火沖進禮堂,連忙把他拉到后臺,叉腰斥責道:“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趕緊的!衣服扣錯了!” 游稚手忙腳亂地理了理衣帽,坐到指定的位子上,環顧四周,程澍正如上周所說的那樣沒有現身,自從結束在圣尤的本科學業后,程澍就投身于公司的事務,加上游稚也經常滿世界跑,幾年間相聚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月,程澍也一如既往地守規矩,每次都只是老老實實抱著游稚睡覺,那懷抱緊得像是害怕隨時會失去游稚。 這次游稚倒不難過了,拿到博士學位,即將前往故宮博物院進行文物修復的科研工作,無需等到兩三年后博士后出站,此時的他已經有足夠的資格站在程澍身旁,再無人敢品頭論足。 校長的發言乏善可陳,學生們聽得昏昏欲睡,終于,雷動的掌聲送走老校長,游稚緊張到順拐,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走上舞臺,看著臺下上萬張臉一陣頭暈目眩。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在如絲般順滑的記憶力作用下慷慨激昂地說完演講稿,而就在所有畢業生都起立歡呼時,他看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在人群中佇立著,剎那間,兩束聚光燈分別打在他們身上,兩人的身軀都發著柔和的絨光,四周的人物與背景悄然停滯,所有聲響戛然而止,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望向彼此的目光如萬年封凍的清泉,容不下一絲雜質。 “嘭——” 禮炮綻開,無數彩色紙片從空中飄散,如天女散花般充滿整個會場,眾人紛紛揚起手中的學士帽,快門聲此起彼伏,將氣氛推向高潮,而游稚完全無視等待與他握手的校長,百米沖刺跑向程澍,兩人緊緊相擁,忘情親吻,唇分時靜靜注視著對方,同時開口。 程澍:“恭喜……” 游稚:“你怎么……” 兩人相視一笑,已明白對方想說的話,又同時開口。 程澍:“想你了?!?/br> 游稚:“謝謝?!?/br> 程澍俯身,忍不住又在游稚側臉輕輕一吻,一如八年前那樣小心翼翼。這時,程湉竟然也走了過來,游稚看著她服飾上獨特的紋路,震驚道:“你……你竟然是博導?” 程湉沒好氣地塞給游稚一張卷起來的紙,青蔥般的手指戳向程澍的肩膀,厲聲道:“就會給老娘找事兒!” 游稚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周圍的學生都對程澍投以腦殘粉的目光,一臉崇拜地看著他,而校長等人則尷尬地為學生代表撥穗。 程湉轉身看向游稚,說:“低頭?!?/br> 游稚雖不明所以,但未來的大姨子不好惹,只得乖乖低下頭,并保持警惕,隨時后撤。然而程湉只是溫柔地給游稚正了正博士帽,再將紅色的帽穗從右邊撥到左邊,一本正經地說:“恭喜你?!?/br> 游稚戰戰兢兢起身,此時的他已不復當年的瘦小黢黑,在程澍的投喂下出落成一個一米八的精實青年,只不過因為經常外出配合考古工作而保持著淺銅色的膚色。 程湉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說:“你小子倒是有骨氣,竟然六年就從圣尤大學畢業,算我之前看走眼了?!?/br> 程澍鼻子翹得老高,趾高氣昂道:“那是,畢竟是程少我看中的人?!?/br> 程湉毫不留情地給了程澍后腦勺一巴掌,氣憤地說:“你個廢柴本科生沒資格說話!連博士都不愿意讀還敢說自己愛他!不覺得丟人嗎?” 游稚呆若木雞,心想這女人也太彪悍了,而且不管什么樣的歪理在她嘴里都變得義正言辭,真是太可怕了。 典禮結束,程澍一如既往地打算回游稚的公寓里抱著他釀釀醬醬,然而游稚卻神神秘秘地拖著一個行李箱,叫了輛車,帶著程澍直奔機場。 兩個小時后,程澍興奮地坐在經濟艙內,看什么都很新鮮。游稚看著他難受的坐姿,說:“要不還是升艙吧?你的腿都放不下?!?/br> 程澍干脆利落地拒絕了,說:“不用,這是我第一次坐民航,不要剝奪我的樂趣!” 游稚:“行吧……” 飛機平穩起飛,目的地是程家公司總部所在的城市,聽到播報的程澍不解地問:“不是出去旅游嗎?怎么跑這兒來了?” 游稚漫不經心地掏出一份合約,說:“九月報道,這三個月,我……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存了點錢,不會白吃白喝……” 程澍已緊緊抱住游稚,略有些哽咽地說:“你真是……我愛你,寶貝?!?/br> 游稚的視線變得模糊,喃喃地說:“我……我也愛你?!?/br> 的旋律緩緩響起,眼前的景象迅速褪色,空間變成無邊際的純白,游稚滿溢的情緒生生遏止,收回空蕩蕩的懷抱。 “恭喜你,稚兒!”168號的聲音從每一個角落里傳來,“呼,我終于修完最新的課程了,突然消失真是抱歉?!?/br> 游稚呆坐片刻,梳理著這個世界的劇情,想起最后和程澍抱在一起的溫度,內心竟涌起一股遺憾的情緒,168號趁機說道:“唉,別難過啊,這個故事畢竟是以初中生的為框架,我們也不好強行植入大尺度劇情嘛,不過你放心,接下來的故事里,你想的都可以有!組織一定給你安排上!” 游稚面紅耳赤,支支吾吾道:“你你你瞎說什么呢?我、我才沒有期待那什么……你別岔開話題!這次的完成度怎么樣?劇情發展都太突兀了,完全不講道理,真是防不勝防?!?/br> 168號嘿嘿傻樂道:“放心吧,雖然我中途被臨時調走接受緊急培訓,但我回放了你的劇集,總的來說演技還是過關的,就是你別總想著對抗劇本,改寫命運啊喂,尊重一下初中生小妹的勞動成果好嗎?” 游稚:“那你們也不能針對我想的內容臨時變更劇情和我對著干??!而且感情過渡真的很生硬,怎么突然間就從死對頭變成霸道溫柔寵溺小狼狗了?你們偶像劇的愛情就這么隨性嗎?” 168號:“關我們什么事?原著就是這么寫的??!再說了,你們人類的戀愛劇不都這樣嗎?!那霸道總裁的心,不就和兩歲小孩一樣說變就變嗎?!喜歡上傻白甜男女主需要理由嗎?!” 游稚:“……” 168號頓了頓,繼續說:“抱怨就免了,有什么建議要反饋嗎?沒有的話我就下線去整理報告了,話說你對情感過濾這個新功能有什么看法?” 游稚回想起在這個世界里莫名其妙的感情變化,那種感覺很神奇,但并不愉悅,有一種被人cao控的感覺,于是答道:“唔……怎么說呢,其實對于要回歸真實世界的人來說,這個功能或許是必不可少的,這一個多月……我經常會覺得有點恍惚,有點……失落。而且真的令人很不爽,你們根本不可能理解這種被別人cao控的感覺?!?/br> 168號頓了頓,說:“這個模塊是老大加急開發的,上個月有一位鉆石客戶因為分不清現實與仿真而吞下大量安眠藥,所幸搶救及時。哎,我們也很難辦啊,明明都建議他休息半年再參演了?!?/br> 游稚猛然想起上個月火爆全網的猛料,一線小生童郁在家中服藥自殺,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為不堪網絡暴力而導致抑郁癥加重,最終心灰意冷。雖然助理在第一時間發現并立即送醫,但時至今日童郁仍未出院,一直在國外休養。碰巧他在去年出演的電影于近期上線,眾人不知出于愧疚還是湊熱鬧的心情,愣是把這部小眾文藝片刷到了近五億票房。 “是……童郁嗎?”游稚小心翼翼地詢問,“他就是上個月……” “咳!我可沒說過!”168號趕緊轉移話題,“要不要給你過濾下?不要我就走了啊?!?/br> 游稚想了想,說:“下次吧,我想看看到底有沒有影響?!?/br> “那么,下次見?!?68號恢復了沒有感情的機器音,“走你——” 突然襲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如旋風般將游稚抽離這個虛幻的世界,隨著一陣推力,意識像是被注射進了身體里,他猛地睜開雙眼,昏黃的床頭燈還亮著,窗前鋪滿了一地月色。 雖然任務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很快,但對于精神力的消耗非??植?,疲憊漸漸涌上中樞神經,朝著身體各處散發開去。游稚試著轉了轉肩膀,只覺全身乏力,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游稚恢復了往日的作息,鬧鐘響過三遍,全被他無意識掐掉。哥哥們從冰箱里拿出營養師制定的早餐,加熱的加熱,擺盤的擺盤,準備妥當后,程澍又進了游稚的房間,聲音由小變大,說著:“寶寶,起床啦——!”接著猛地掀起游稚的被子,積累一晚上的熱氣四散逃逸,游稚蜷著身子一抽抽,掙扎著醒了。 游稚不好意思地揉著雞窩頭,和哥哥們問好,飛快吃完寡淡的早飯,主動收拾餐桌,又忙出一身汗,慌慌忙忙趕去洗漱,最后總算在符律發飆的邊緣保住了狗腿,頂著一頭勉強不再滴水的卷毛以百米沖刺之勢進了保姆車。 “今天有一個通告,”符律一邊翻劇本一邊說,“一個月前和你們說過的網劇客串,出演你們自己,所以不要有壓力,知道了嗎?” 成員們磨刀霍霍地應著“好”,這算是BoomSky首次進軍影視界,之前狂補的表演課目前只在拍攝MV時用上過,最近一個月以來又穩扎穩打開小灶,本色出演確實不算難,但一想到這是要在全網播出的大IP網劇時又難免緊張起來。 符律在保姆車上又給成員們簡單回顧了一下這部網劇的大綱,該劇改編自五年前非?;鸨囊槐拘@戀愛,他們將出演的這段劇情講述的是男主角為了追求女主角,吃了一個月的饅頭泡面,就為了給她買一張BoomSky演唱會的內場票,卻謊稱是抽獎中的,只因不想給女主角帶來心理負擔。在演唱會的點歌環節,男主角被游稚點中,于是點播了一首單相思的苦情歌,委婉表達自己對女主角的感情。 “你們的戲份呢,就是幾個表演,加上一首完整的歌,合起來大概……”符律看了看劇本,“五分鐘不到吧,那首歌加上點播環節是三分鐘,不需要跳舞,另外幾首歌也不用全部跳完,看片方安排。這幾天訓練的差不多,都還會跳吧?” 眾人再次點頭搓手手,表示完全沒問題。符律預計的拍攝時間是一個晚上,保姆車在早上十點出發,因為宿舍靠近市郊,很快便上了高速,三小時后在片場后門停下。期間游稚又睡了過去,順著程澍的肩膀一路滑到他的大腿上,流了一灘口水。被符律毫不留情地搖醒時,游稚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程澍襠下宛如尿褲子般的濕潤痕跡,當即大腦宕機,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