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神秘的唐良
當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唐向陽被他爹抓了個正著。 “站住?!碧屏甲谀绢^椅子上看著書,聽到唐向陽回來的聲音頭都沒抬,直接開口喊住了他。 唐向陽腳步一頓,莫名有種危機感,他轉了轉眼珠子,警惕地問道:“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可回房間了啊,好多作業呢?!?/br> 唐良聽了這話,冷笑了兩聲,心里念叨著這小子跟他還耍什么花頭:“今天在學校里干嘛了,老老實實給我說。別以為隨便說兩句就能糊弄過去?!?/br> “我在學校還能干嗎,當然是學習了?!碧葡蜿柮娌桓纳厝鲋e道,他在大學已經把這套學了個爐火純青,上課時幫別人喊到,明明遲到了卻說只是去上個廁所,作業沒寫則是自己放在寢室沒帶下次一定補交…… 頓時,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房間里面“滴答滴答”時鐘的聲音跟上了心跳的節奏,彌漫起了緊張的氣氛。 最先動的是唐良,他“啪”地一聲把書合起來放在旁邊桌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唐向陽。 唐向陽握緊了書包背帶。 他從沒看到過自己父親露出這么嚴肅的表情,像是對他有些失望,失望下又有著掩藏著極深的憤怒。這股憤怒是對著唐向陽的,也是對著他自己的。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唐向陽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僵在了原地,連手指尖都泛起冰涼。 他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一個悶熱的夏夜,窗外的蟬滋啦滋啦叫著,他一臉執拗地說要去A大讀物理系,那個時候,唐良也是這樣的反應。 “你不適合物理,小陽?!碧屏嫉拿佳垡炎兊脺嫔?,夾著香煙的手指起了皺,香煙尾端那一小點火光是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 當時他是怎么說的?唐向陽有點忘記了。 最后他還是在高考志愿表上填上了A大物理系,他堅信著那里有諸清,只要去到A大就能追趕上他,卻沒想到這只是他們兩人之間拉開差距的第一步。 從那一天開始,他就與唐良決裂了。 但現在的唐良還有著年輕的臉龐,他的眼角沒有皺紋,皮膚依然緊致,舉止投足之間是灑脫的氣質,他像個沒怎么入過世的公子,自由而肆意。 就算是這樣的唐良,也會對他露出那樣的眼神嗎? “你身上的omega信息素,是從哪兒來的?” 唐良的語速不緊不慢,卻步步緊逼。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跟omega做了。不知為何,唐向陽心里就是有這樣的直覺,可這是什么需要瞞著父母的事嗎?他是alpha,在情事上又不會吃虧,只不過是個沒忍住嘗了禁果的高中生而已。 難不成唐良還會跟他斷絕父子關系?大不了被打一頓,唐向陽這么為自己壯膽。 “我……”唐向陽舔了舔嘴唇,張開嘴回答道。 他撒謊了。 他說自己在路上碰到了發情的omega同學,并扶著他去了醫務室,信息素可能是那個時候抱著omega太久了沾上的。 他還說那個omega叫諸清,是他們班成績最好的一個學生。 唐良松了口氣,相信了他的話,眼睛又恢復了懶散的樣子,悠哉悠哉地翹著二郎腿,重新看起了書:“哎喲這樣啊,我們家小陽還挺樂于助人的嘛,這可要保持,不過可別對同學耍流氓啊?!?/br> 回到自己房間的唐向陽把書包甩在床上,沉默地坐到了書桌前。桌上還有幾張隨手扔在一旁的草稿紙。 這是他回到這里的第一天看著教科書做的題目。跟真正的高中生不太一樣,很多題他都本能般地可以直接得出答案,但一步步詳細的推導過程就太要求對定理公式的熟練度了,學了這么多年的物理,他早把數學基礎忘了個干凈。 ……對啊,他已經不一樣了。 唐向陽看著這些草稿紙卻失了神,就在剛剛,他才意識到一些事情。 他不一樣了,那么唐良呢?他似乎從沒有了解過唐良。 為什么唐良會對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這么敏感?為什么他當初會對自己說出“你不適合物理”這句話? 從他有意識開始,就已經跟父親一起生活了。沒有母親,沒有爺爺奶奶,沒有任何一個親戚。 唐良不曾找到過工作,沒有同事、沒有上司,他與這個社會有很深的隔離感。 他們倆就像兩片浮萍,孤獨地漂泊在海面上。 但就算是這樣的唐良也有著一筆存款,他從沒有解釋過這些錢的來源,不過再多的錢也會有用完的一天,這也是為什么小唐向陽會去催他找工作的原因。 唐良的妻子呢?父母呢?老家在哪?學歷是什么? 唐向陽全不知道。 即使再怎么不想,明天還是會如期到來。 唐向陽又一天撐著沉重的眼皮來到了學校,李文川這回是真的相信有女鬼在吸他的精氣了,哪怕是失眠也不至于連著一個禮拜都沒睡好過啊。 李文川沒忍住問道:“你有心事?” 唐向陽有點困,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耷拉著:“還好吧……有點睡不著,就去看數學了,結果越看越睡不著……” “???怎么會,我上課一看書就困的??!”李文川驚訝地說道,“是不是那本數學書還不夠難啊,要不去看哲學書吧,我保證你看了準能睡著!” 一聽這話,唐向陽就無語了,對李文川這種學渣,也許書籍的威力真的這么強大吧。 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唐向陽心頭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一邊是他爸,一邊是諸清。 原本唐向陽還在擔心自己臨時標記了諸清之后,他身上會不會全是自己的味道,萬一被分化完了的同學聞到了豈不是全都暴露了。 那天標記完諸清索性就沒去上課,睡了一覺起來,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之后,就去校門口打車回家了,唐向陽一路上都沒幫到什么忙。 結果第二天,諸清來上學的時候居然渾身清清爽爽的,半點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有,直接把唐向陽打擊到了。 被自己標記過的omega身上,居然一點自己的味道都沒有…… 而且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變化,足夠禮貌也足夠冷淡,唐向陽甚至都懷疑醫務室那一次是不是在做夢了。 “你不會是情感受挫了吧?”李文川看他一臉失意的腎虛臉,半信半疑地問道。 唐向陽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欲蓋彌彰地否認道:“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情感,受挫……” “真的?我怎么感覺你上課老在看諸清?!?/br> “那能叫看諸清嗎,他就坐在我前面,我看的明明是黑板好吧!” 李文川上下打量著他:“好可疑……” “根本不可疑!快滾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唐向陽漲紅了臉,不知是氣的還是被戳中了心思羞憤的。 李文川這濃眉大眼的,想不到居然也是個這么八卦的人。 唐向陽把第一節課的課本從抽屜里拿出來,高一的數學教材還在教集合、函數的基礎知識,他之前就復習完了,甚至后面的立體幾何、不等函數、數列也都稍微看了點。 教材上的知識并不難,基本上看過一遍就能回憶起來。 所以上課的時候,他根本沒在聽老師在說什么,視線也不曾瞄向黑板,他看得的確就是諸清。 一想到這里,唐向陽就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臉,這種在上課的時候偷看自己喜歡的人是什么純情小男孩??! 又不是真的高中生! “諸清?你怎么了?”女同學遲疑的聲音傳到他耳中。 唐向陽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他看到了一個渾身臟兮兮的諸清。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班級中,突然一片寂靜無聲,所有人在同一時刻停止了交談,只剩下輕輕的驚嘆聲和吸氣聲。 諸清墨黑的發絲濕噠噠地一根一根緊貼著額頭,白色的校服襯衫上染上了污水,仔細看過去還有幾個若影若現的腳印。褲子更不用說,也是濕的,只不過褲管被他向上卷了幾圈,露出了纖細瘦弱的腳踝。 手指和臉上還有擦破后露出的絲狀血跡,略微紅腫, 唐向陽大腦嗡地一下宕機了,他很難想象諸清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在自己面前。 諸清一直都是高潔清冷的,他可以在穿著校服在座位上安靜念書,也可以穿著西裝站在臺上高談闊論,但絕不會是這樣泥濘落魄的樣子。 唐向陽將諸清捧在王座上太久了,久到“諸清”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意象。 比他反應更快的反而是那些與諸清沒什么交集的女生們,她們趕緊拿出餐巾紙遞給諸清:“先、先擦擦干吧,” 諸清接過餐巾紙,聲音一如既往的清亮:“謝謝?!?/br> 謝謝?謝謝個鬼???!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站起來,椅子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噪音。 “這是怎么回事!” 唐向陽擋在了諸清面前,他像一個捍衛著自己神明的衛道士。 諸清將視線移到他臉上,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解為什么唐向陽會這么氣憤,難道是擔心他嗎? “……我還好?!?/br> 距離拉近了之后,唐向陽才發現諸清身上的味道也不好聞,這也能叫做“還好”嗎?!于是胸口的火氣更大了:“誰做的?” 諸清回憶了一下:“我不認識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