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
這是無需言明的羞辱。 即使宋家沒落后,宋釗不是沒在泥潭里摸爬滾打過,不是沒嘗過冷眼蔑視的滋味,但那畢竟是太久太久以前了。 這個人披著榮光踩著鮮血回到帝星,便再沒受過丁點委屈,就算最后為了向喬陌嵐表示歉意自我監禁三年,獄中又有誰敢對他不敬? 宋釗料到了喬陌嵐會報復他、為難他,但聽到這句要求還是一愣。 與折辱無關,只是他以為喬陌嵐應當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觸,可保鏢卻是個長時間伴于雇主身旁的職業,若是貼身保鏢,更是幾乎24小時形影不離。 想到這宋釗冷冷掃了零一記眼神。 “好。什么時候開始?”宋釗答應了,或許他也無從選擇。 喬陌嵐還在他的囚籠里時他就關不住他,如今縱然可以和當初一樣再用強硬的手段,但他已承受不住重蹈覆轍的悔恨與煎熬。再者關于零,他也有點疑惑要探詢。 宋釗干脆的答案令喬陌嵐覺得陌生,這并不像那個凡事都深謀遠慮喜歡cao控一切的男人。 宴會廳內燈火繁麗,名流們推杯換盞,不知多少人趁著喬陌嵐離場休息而悄悄議論。喬陌嵐消失多年再歸,已是聯盟政治中心的人物,他的美貌和權利一如往昔,身旁相伴的男人卻不再是令人膽寒威懾星海的宋大將軍。 雖然早在三年前喬陌嵐第一次公開露面時,聯盟官方便說明了零是他的侍從兼護衛,可喬陌嵐那樣的姿容,零又有一副完美得近乎不似人類的體貌,人們自然多加猜想。 何況喬陌嵐對零的信任與偏愛,哪怕在公開場合也毫不掩蓋。 喬陌嵐來訪帝星,誰沒八卦幾句,如若宋釗跟帶著零的喬陌嵐重逢,會是怎樣一番場面? 但誰也沒想到,喬陌嵐離場短短時間后回來,身旁居然跟著宋釗。 片刻前喬陌嵐回答宋釗:“此時此地,立即開始?!?/br> 宴會廳里似是靜了一瞬,猶如影片被突兀地按了暫停鍵,下一秒才恢復了熱鬧,假裝若無其事的貴人們無不把眼神粘在喬陌嵐跟宋釗以及零身上。 有好事之人舉著酒杯上前跟喬陌嵐問好,下意識看向宋釗:“宋將、呃,久違了?!?/br> 宋釗公開卸職,現下并無官職在身,按理說是沒有資格進入這個酒會的,但大家也心知肚明,宋釗仍舊掌握著軍部的實權,眾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同他應酬。 宋釗站在喬陌嵐身側半步,沒理會來人的試探。 喬陌嵐接過零為他取來的香檳,朝來人舉了舉杯,“宋先生只是我聘用的保鏢,您不用多禮?!?/br> 明明他聲音不大,話落時卻像整個宴會都聽到了般,人人心中暗嘆究竟是宋釗瘋了還是自己瘋了,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演吧?宋釗在記者會上的懺悔深情說要用余生挽回彌補妻子居然不是做戲?玩真的??? 那人喏喏笑著應了好,又扯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才離去。 喬陌嵐正要抿一口酒液解渴,宋釗忽然出聲道:“陌嵐,你酒量不好?!?/br> 喬陌嵐單手松了脖間晶石衣扣,袒露出白皙光潔的肌理,鎖骨交匯處在燈下凹陷如一彎淺澤,盛滿了酒會靡麗的光。 經年過去這位以殊麗容顏聞名星海的美人明艷風華半分未減,更在磨難中淬煉出另一種深沉如淵的氣質,張揚的鋒銳與內斂的沉靜在他身上矛盾糅合,一顰一笑遠比當初更惑人心弦。 旁觀者嘆完宋釗竟也會收心做出可笑癡情狀,同時也不得不為喬陌嵐贊嘆,這樣一個本該嬌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偏偏長著滿身的刺僅憑自己就握住了無上權利。 男人向往且喜好征服的一切他都有,不怪宋釗放不開手。 喬陌嵐視周圍打量目光如無物,沒側首回應宋釗,反倒一口喝掉了小半杯香檳。 然后他微微轉向宋釗,話語間帶出幽幽酒香,“你以為我還跟從前一樣?” 喬陌嵐唇上還殘留著酒液,點點淋漓水光抹得那雙唇紅潤透亮,張合間引誘著人去親吻噬咬。他好似故意般,伸出舌尖輕輕舔了圈唇,這下就連宋釗都無法忽視四周驟然火熱的視線。 他上前兩步擋在喬陌嵐身前,隔絕那些令他心生暴戾的眼神,垂首凝視自己思念多年的寶貝。 宋釗其實不是沒有過剎那的茫然。 以前的喬陌嵐雖然清楚自身姿容過人,可并不很放在心上,也無意拿此作為手段,即使曾經帝國將他捧得猶如巨星,喬陌嵐更在意的始終是事業上的成就。 可現在的喬陌嵐…… 自他們重逢交鋒,宋釗就已察覺,喬陌嵐已經學會在無意識中利用自身的優勢。 過去星海稱贊喬陌嵐的美貌堪比武器,現今喬陌嵐是真把皮相用成了迷惑人心的手段。 而在察覺這一點時,宋釗比被喬陌嵐用嘲諷語言刺痛還更要—— 痛不欲生。 * 你怕飼養的白雀飛出囚籠弄臟了羽毛,寧可折斷他的翅膀,洗凈鮮血后要他聽話要他學乖,要他永遠垂首溫順挨在手邊腳畔做最純潔的珍寶。 可惜,可惜。 * 宋釗后來沒再勸喬陌嵐,他沉默了一晚上,看對方笑意盈盈飲盡一杯又一杯酒。 他耳后的玫瑰一直綻放著,未曾有半秒含苞閉合,可宋釗像失去了知覺。 一個人痛苦久了真的會習慣或麻木嗎? 原來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