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釗沒目送零離開，眼神落在絢麗的花海上沉默。

    海鯊查看了一番海鯨的傷勢，對宋釗道：“先生，如果單打獨斗我們并非零的對手?！?/br>
    “是否需要我們設局除掉他？”

    宋釗視線轉向一臉憤懣的海鯨，“你沖動了?！?/br>
    “從你們剛才的交手來看，他的實力應當不低于阿則?！?/br>
    海鯨自知這次是他莽撞了，可他們將軍竟被夫人豢養的玩物跳到眼前羞辱，他實在無法冷靜。

    他低聲道：“我只是為您不平，您愿意為夫人在獄中呆了三年，夫人卻……”

    海鯊急忙打斷他：“海鯨！”

    “你錯了?！彼吾摰?，“先對婚姻不忠的人是我，三年牢獄是我咎由自取?！?/br>
    “你不該把這件事算在喬陌嵐頭上?！?/br>
    他抬腳向屋內走去，“跟海鯊去治療。至于零……先不用管?！?/br>
    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如從前那般對待喬陌嵐，那么他會盡力做到，盡力忍耐。

    宅子內的擺設未變，景象一如往昔。

    宋釗靜立半晌，眼前似乎出現了曾經與喬陌嵐一起生活的日夜，后來他獨自停駐的七年里，這座失去了摯愛的房子，只是一座冰冷的墳墓。

    宋釗提著箱子上樓進入書房，把箱子放在桌面打開，其中并不是他的生活用品，而是些零零碎碎的剪報、雜志頁面。

    這是他在獄中唯一動用了特權的收藏。

    也是讓他沉住氣忍耐煎熬的慰藉品。

    現在的喬陌嵐早就今非昔比。

    對方還是那樣鋒銳明艷，卻退去了當初被人悉心保護的天真，宋釗沒覺得喬陌嵐陌生，更多的是心疼。要在聯盟站穩腳跟，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

    沒有任何一個權利中心會是潭清水，而他的妻子，本不用遠走高飛為此殫精竭慮。

    與喬陌嵐結婚時他想要保護好自己的玫瑰，最后卻是他親手逼得對方成長堅強，他的自負愚蠢造就了今日局面，即使自我折磨好像也無濟于補。

    宋釗將箱子里的紙片拿出來整理好，一張張收進相冊，然后放入了保險箱。

    他沒想到喬陌嵐會主動給他消息，哪怕這只是對方的挑釁，可他仍為此感到慶幸。

    他的玫瑰，許是還恨著他。

    有恨也是好的。

    ＊

    白色重型機車駛入Gold，停在一家小酒館前。

    零摘下頭盔，隨手撥了撥被壓得凌亂的銀發，門童看到他便走上前來，“大人?！?/br>
    零點了下頭以作回應，把頭盔遞給他后下車走進酒館。

    酒館內的裝潢充斥著機械復古的味道，金色的齒輪在墻上緩慢旋轉，吸走一縷縷油煙，吧臺后沒有侍應生，只有費爾拿著調酒杯在嘀咕罵人。

    離吧臺不遠的桌子上放著烤盤，本應幾日后才來訪帝星的喬陌嵐，正在悠閑地烤rou。

    費爾看到零進來吹了聲口哨，“喲，辦完事兒了？宋釗氣死沒有?！?/br>
    零并未搭理他，徑自走到喬陌嵐身旁接過烤夾替他翻烤，“主人要吃辣嗎？”

    喬陌嵐拿起冰汽水靠進椅子里，回道：“別太辣?！?/br>
    他頓了頓，才問：“他什么反應？”

    零語氣毫無波動，回答喬陌嵐：“據實時觀測數據顯示，宋釗對我的殺意多于對賀禮的怒意?！?/br>
    費爾輕聲笑了下，調侃道：“闊別十年的前妻回來了，你說男人是比較在乎前妻的挑釁，還是比較難以忍受給他一頂帽子的jian夫？”

    “宋釗怎么沒把零大人殺了，真是可惜啊?！?/br>
    喬陌嵐掀起眼簾看他，“閉嘴?！?/br>
    費爾聳了聳肩，繼續擺弄手里的酒杯。零給烤rou均勻灑上辣椒末和孜然粉，而后放進印著翠草紋路的骨瓷盤里，待喬陌嵐享用。

    對方卻似乎突然失去了品嘗的興致，沉思著不知在想些什么，三人就這么沉默了片刻，直至喬陌嵐站起身說：“零跟我過來?！?/br>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酒館的休息室，費爾飲了口自己調的酒，味道辛辣得他微微皺眉，隨即無所謂地笑笑。

    十年過去了，喬陌嵐仍如他們初見那日一般，無人能造訪他的心，也無人配染指他的身體。

    對方頸上套著情欲的枷鎖，也絲毫不妨礙他追逐權利的快感，可是喬陌嵐使用零的時候，大概就跟使用他一樣，閉著眼呻吟時，紅唇中溢出的名字是……

    費爾飲盡了酒。

    喬陌嵐在單人床邊坐下，零便自然地在他身前單膝下跪。

    “你送了什么給宋釗？”

    “玫瑰?！绷阍谡f出答案的瞬間便看到他的主人心率升高。

    喬陌嵐深吸一口氣，“為什么……會選這個？”

    “就我獲取的數據分析判斷，宋釗對‘玫瑰’有著不同尋常的在意?！?/br>
    喬陌嵐不想接受這個答案，“你的意思是，‘玫瑰’比任何事物都要更能激怒他？”

    不論十年前宋釗對他的愛意有幾分真心，而今世事變遷，風流薄情的宋將軍，還會惦記一株早就枯萎的玫瑰嗎？

    零的回答簡直像程序出了謬誤。

    “比起激怒，我更傾向于用‘刺傷’來形容他的反應?！?/br>
    喬陌嵐仰頭闔眼不再看零那張面孔，早就不會輕易透露情緒的人此時語氣中滿含不悅與嘲諷，“有時我真不知道，你到底讀取的是我的潛意識，還是……”

    “我的一切都由您塑造?！?/br>
    喬陌嵐輕輕地“嗯”了一聲，說：“滾出去?！?/br>
    零便朝他行了個騎士禮，繼而離開了休息室。

    費爾看到零出來揚了記眉，誰都無法從零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看出發生了什么，他慣性地嘲道：“哄好你主子了？”

    零看他一眼，彬彬有禮地說：“費先生，據我七年來的統計與分析，您能夠獲取主人愛情的幾率從0.000004％降至了0.0000003％?！?/br>
    “由此得知，七年過去您不僅毫無長進，還在向類人猿方向倒退?！?/br>
    費爾一撐桌面躍出了吧臺，正要跟零打一架對方就抽出了腿邊的槍，“請您安靜些，主人正在休息?！?/br>
    ＊

    三日后，一輛輕型艦艇穿越空禁線滑入帝星禁飛區域，緩緩降落在一棟黑色教堂前。

    宋釗下了艦艇，教堂門前等候的人看到他便行禮問候，“歡迎宋先生再次光臨——”

    “沙漏蟲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