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噬天幕，帝星亮起無數盞螢火。

    Gold沒有日夜之分，謀生的下等人只在乎今日有沒有酬勞喝一壺低劣的燕麥酒。

    喬陌嵐穿過一家烏煙瘴氣的勾欄院，進入一個酒吧的地下室，見到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翼火向他躬身行了個騎士禮，“好久不見，喬公使?！?/br>
    喬陌嵐淡然道：“我已經卸任，叫我名字就好?！?/br>
    翼火清楚元帥對喬陌嵐的看重，尊敬道：“喬先生，檢測儀已經準備好了，現在開始？”

    喬陌嵐點點頭，在簡陋的行軍床上躺下來，翼火把軍用醫療檢測儀放置到床前，設定好后機器開始掃描。

    十分鐘后喬陌嵐坐起身來，機器冷冰冰報出結果：“該人體內檢出稀有性媚藥‘春色’，該藥劑已與宿體完全融合，剝離成功幾率為0.8％?！荷淖饔萌缦隆?/br>
    “……提高宿體性渴望意識、強化身體敏感度、弱化yinjing功能……”

    旁聽的翼火眸中浮現震驚之色，忙垂首掩飾神情。

    喬陌嵐聽完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握緊了拳，眸色如霜，對翼火道：“再測一遍?！?/br>
    不久后機器人重復了一遍結果。

    喬陌嵐深深呼吸，好減緩那股窒息的感覺。

    他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不在翼火面前失態，但那冰冷的語氣還是泄露了他的怒意，“感謝洛帥的慷慨，我會認真考慮他的提議?！?/br>
    翼火回道：“聯盟永遠向您敞開權力大門?！?/br>
    ＊

    海蟒奇怪夫人怎么半夜來Gold，把消息發給了宋釗，他不知對方同時收到了另一條消息。

    【夫人昨夜與二少在一起，今日工作結束后回了公寓，午夜0點時前往Gold，行動和會面對象未知，2點回到公寓，全程未遇到危險?！?/br>
    【翼火于今日午夜抵達帝星后立即前往Gold，行動和會面對象未知，據觀察攜帶了不明設備，目前已離開帝星?！?/br>
    宋釗看完消息后沉吟，敏銳地捕捉到關鍵點。

    如果他沒猜錯，喬陌嵐找聯盟借用了軍方儀器。對方應當發現了自身內的“春色”。

    宋釗沒覺得意外，喬陌嵐一向聰慧，發現問題是遲早的事。

    他也并不擔心喬陌嵐發現。如果說把喬陌嵐推到阿則手里是他唯一下錯的一步棋，那么不考慮后果的弟弟，從開始就沒正確過。

    阿則的不擇手段終會讓喬陌嵐回到他身邊。

    他吩咐海鯊：“告訴洛衡，后續工作我們不參與，明日我先行回帝星，你留下善后?！?/br>
    等他的夫人發現所有真相就會明白——愿意呵護他的單純的人，只有他宋釗。

    ＊

    宋則提著半瓶烈酒，通身濃重酒氣。

    他沒有醉，酒精無法讓他逃避現實，光屏上播放著喬陌嵐過往那些宣傳片視頻，對方姿態高貴又驕傲，冷淡的神情好像沒有什么能觸碰他的心。

    可他腦里都是早晨分別時，喬陌嵐彎著眼眸親吻他的模樣。

    世人眼里驕矜高潔的喬陌嵐，在喜歡的人面前從不吝嗇溫軟，他曾經只能遠遠看著喬陌嵐對他哥露出那獨一無二的樣子。

    他渴求了這樣的喬陌嵐兩年，他沒想到在得到的那一刻就要倒計時失去。

    “鷹屠，‘春色’能解嗎？”宋則不死心地問無數次。

    鷹屠答道：“‘春色’是稀有級烈性媚藥，完全融合后能解除的幾率近乎于無?！?/br>
    他試著寬慰老板：“其實‘春色’對喬先生的身體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傷，您不必過于在意?！?/br>
    宋則笑了笑，對身體沒太大損傷，但是對尊嚴呢？喬陌嵐是多么高傲的性子。

    他給喬陌嵐用“春色”時希望對方被全世界拋棄，這樣喬陌嵐就只有他了。那時他不在意區區媚藥，也不后悔讓喬陌嵐變成一個蕩婦。

    如果沒有“春色”，或許他連走到今日的籌碼都拿不到。不為欲望沉淪的喬陌嵐，怎會心甘情愿的被他占有。

    他以為自己一意孤行永遠不會后悔。

    ＊

    喬陌嵐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身體的問題居然是“春色”，他以為頂多是什么讓他敏感一段時間的媚藥。

    可是“春色”要讓他變成永遠離不開男人的性奴，不論他的意愿如何，只要有男人碰他他都會變成個蕩婦。

    而得不到性時，情欲會讓他變成搖尾乞憐的狗。

    這段時日的歡愛場景歷歷在目，不論是與宋釗，還是宋則，他一開始的抗拒最后都成了笑話。

    那么是誰給他套上了項圈？

    喬陌嵐想不出渴求性的源頭，但會這么對他的只有宋釗……或宋則。

    他找不出真兇，也極力避免往宋則身上猜疑，對方給他的心那么真那么炙熱，應當不舍得才是，對嗎？

    而宋釗既然沒有給他解除“春色”，也不愿放自己離開，看起來就是下手的那個人可能性更大。

    畢竟在他們翻臉的那日，喬陌嵐就領教過了傳說中冷血狠戾的宋將軍，而“烙印”也昭告了宋釗的征服欲。

    他恨得全身發冷，但是猜疑無濟于事，他哪怕墮落也要明明白白。

    第二天喬陌嵐沒去工作，聯系了宋釗問他有沒有時間。

    對方表示下午會回到帝星，他們約好在家中見面。

    喬陌嵐擬好離婚協議后在公寓中發呆，他不信“春色”無法解除，哪怕只有0.8％的幾率，他也要試試。

    待他拿下Gold，黑市中的消息渠道更多，總會有辦法的。

    通訊器響起通話鈴聲，半空中顯現宋則身影。

    喬陌嵐遲疑了幾秒才選擇接聽。

    “嵐嵐，工作累了嗎？我一會兒接你去吃午餐好嗎？”

    喬陌嵐按住心內翻騰的疑慮，回道：“不用了，今天有些忙，我隨便吃點就好?！?/br>
    他想了想，說道：“我下午約了你哥，跟他談離婚的事?！?/br>
    他看到宋則的虛影表情驚訝，“那我送你，或者等你談完去接你?！?/br>
    喬陌嵐拒絕道：“不用，如果順利的話，晚上我去Rose找你?！?/br>
    宋則似乎有些不情愿，沉默半晌后還是說了好。

    驕陽正盛時喬陌嵐回到了曾經的家，宋釗應當也是剛回來，風塵仆仆模樣。

    喬陌嵐不想跟他繞圈子，把協議放到桌上，“鑒于現在就公布離婚消息對你我的影響都不好，可以暫時先不公開，你看完沒問題的話簽字吧，財產我都不要?！?/br>
    宋釗沒看一眼那份協議，問他：“你只想跟我談離婚嗎？”

    喬陌嵐忽然側過首去，像是忍耐到極致。

    他們曾是最親密的愛侶，究竟為何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憎恨自己還是會因為宋釗虛假的愛意心痛。

    喬陌嵐轉回首，一字一句反問他：“那不然談一談‘春色’?！?/br>
    “宋釗，是你做的嗎？”

    宋釗拿起筆在協議上利落的簽了名。

    “你覺得是我？”

    他唇角笑意諷刺，“陌嵐，你要自由我給你。你想離婚，想跟阿則在一起，好?！?/br>
    “財產都給你，喬家靠不住，阿則……”

    “你愛上他了，是么?！?/br>
    宋釗知道一切會在他意料之中，知道再過不久喬陌嵐那建立在謊言上的心動便會粉碎，卻仍為對方的移情感到驚痛。

    他曾篤定了喬陌嵐會固執的愛他，不曾想原來只要讓喬陌嵐絕望，再向他伸出手就能得到他。

    喬陌嵐努力保持著冷靜，他回道：“是，跟他在一起時我很開心?！?/br>
    “過去你承諾的沒做到的，他做到了?！?/br>
    宋釗捏斷了手中的筆，尖銳的金屬碎片扎破掌心，他覺不出疼。

    比不上喬陌嵐的話讓他疼。

    “宋釗，倘若你對我還有一點情分，請你回答我?！?/br>
    宋釗扔掉破碎的筆，“我希望是我做的?！?/br>
    喬陌嵐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不是宋釗的話……不可能！宋則那樣喜歡他！

    喬陌嵐腦中閃現無數片段，在Rose模糊的某一夜，他好像問宋則是不是對他用了藥。

    “陌嵐，我承認我早就發現了你體內的‘春色’，當時解除的幾率已經不高了，要剝除你會非常痛苦?！?/br>
    “我不想讓你知道，我不想讓你痛苦。自從你發現我碰了別人后，你再不愿相信我?！?/br>
    “我怎么告訴你？”

    “我做錯的第一件事是背叛了你，這是第二件?！?/br>
    喬陌嵐混亂極了，像垂死掙扎：“我要證據?！?/br>
    宋釗凝視著他，明明是一副桀驁兇相，對著他時卻總是寫滿了溫情疼惜。

    “你可以質問我，為什么沒想過問一問阿則？”

    “陌嵐，不管你愿不愿承認，雖然你不信我愛你，但你潛意識里卻清楚我不會傷害你，所以你怎么跟我鬧都不害怕?！?/br>
    “那你為什么不敢問宋則？”

    喬陌嵐一言不發轉身倉促的離開。

    他連懷疑都不敢懷疑宋則，為什么？這段時日的心動歡愉那么真實，跟過去三年里的幸福假象不一樣，他是真的從宋則身上感到了濃烈的愛意。

    他曾滿腔真心贈予宋釗，最后得到的原是一場欺騙。

    那么宋則呢？這個人在他最狼狽的時候救他出深淵，給他可靠的懷抱，給他新奇的體驗，給他炙熱的愛戀，難道也是謊言嗎？！

    如果宋釗說的是真的，他該怎么面對？

    ＊

    宋則收到了他大哥的訊息。

    【陌嵐找我離婚，我可以同意。阿則，我要陌嵐陪我最后一夜?！?/br>
    他明白大哥的意思，早在大哥尋來Rose那日就想把真相告訴喬陌嵐的。

    是被他逼得不得不退讓，那時候的他如若得不到喬陌嵐寧可殺了對方。

    報應來得多快啊，現在換大哥威脅他了，呵。

    看起來是多么劃算的買賣，只要把喬陌嵐拱手相讓一夜，就能換來喬陌嵐的自由身，也不會被喬陌嵐知曉他的卑鄙，還能繼續把夢做下去。

    他枯坐許久，回復。

    【哥，你有辦法幫他解除春色嗎？】

    宋則在心里說，你幫他解除，我把他還給你。

    門被推開，他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眼前。

    喬陌嵐鬢角都被汗浸透了，不難看出他是著急趕過來的。

    “嵐嵐，怎么這么急？喝點水?！彼蝿t忙起身走向他。

    “宋則，我今天除了跟宋釗談離婚的事，還想解決另一個問題?！眴棠皪褂昧Τ堕_領口扣子，他快喘不過氣了。

    宋則面色一變，心猛地提起來。

    他的恐慌不安都成了真。

    喬陌嵐問：“你知道‘春色’嗎？”

    鍘刀轟然落下，宋則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中盛滿不舍。

    他回答：“是我給你注射的?！?/br>
    “嘭！”喬陌嵐一拳揍得宋則偏過頭去。

    他轉回來，抹去嘴角的血，嗓子像打了砂紙，每說一個字都痛得要咽下一口血。

    “你被曝光的通話記錄，是我偽造的，數據員也是我收買的?！?/br>
    “啪！”喬陌嵐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他用力睜著眼，想到前夜靡麗的煙火，霎時捂住嘴干嘔一聲。

    “喬陌嵐，我好愛你?！?/br>
    “喬陌嵐，我永遠喜歡你?！?/br>
    “再親一下，就結束了?！?/br>
    “嵐嵐，我等你回來?！?/br>
    “嵐嵐，我會對你好。對你很好很好?！?/br>
    ……

    大滴大滴的淚從喬陌嵐眼眶砸落，他哽咽道：“宋則，你喜歡我？”

    他對宋則第一次心生動搖時問了同樣的問題，那時候宋則說：“我喜歡你很久了?！?/br>
    現在宋則答：“對不起，”

    “但我愛你，沒有騙你?！?/br>
    他眼睜睜看著煙火在懷抱中熄滅，除了痛楚悔恨只剩虛無的灰燼，這灰燼是喬陌嵐對他的厭惡，而非那夜在他懷中的眷戀。

    他連眼淚都不敢給喬陌嵐擦。

    他的嵐嵐寶貝，紅著眼對他說。

    “你真讓我惡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