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云與泥
嚴景峯仿佛身處摸不著邊際的云端,他的身體放空,頭腦也放空,陷入什么都不去思考的空白。經久縈繞耳旁的哭喊和尖叫的幻象出現片刻安寧,像厚重的烏云終于消散一角,一束陽光從云層中漏下,他從暗無天日的陰影中抬起頭。這一瞬間,他有股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發散的思緒驟然回籠,光束被云層召回,失重般的眩暈過后,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沙發上,渾身是黏膩的汗水和jingye,身上壓著一個沉甸甸的重量。 他抬起尚在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拍了拍沈晏歌的背。 沈晏歌支起身子,他的額頭也濕漉漉的,像剛從水池子中探頭的小奶狗。他沖嚴景峯笑了一下。 “笑什么?”嚴景峯難得放松,隨口問道。 沈晏歌說:“先生自詡萬惡之人,卻會在意小小的侍應生的安危,我倒覺得你心里裝著一身正氣?!?/br> 嚴景峯心頭一凜。他放在沈晏歌背后的手略微凝滯,半晌道:“你……你不一樣?!?/br> 沈晏歌笑:“哪里不一樣?”他的yinjing還放在嚴景峯體內,作勢挺了挺腰,“……這里?” “……”嚴景峯呼吸一促,有些惱地瞪視沈晏歌,接著一雙眼銳利地瞇起,“金帝斯什么時候允許觸犯條例的侍應生繼續在崗了?” 沈晏歌揚了揚下巴:“看臉?!?/br> 他這張臉確實是很有說服力的,但嚴景峯還不至于憑這兩個字就蒙混過關。 見嚴景峯明顯不信,沈晏歌笑著補充:“烏曉的臉?!?/br> “烏曉?”嚴景峯有些意外,“你找她?” “我跟烏曉姐說,失去這份工作我就要食不果腹露宿街頭,她就答應幫我和老板求情。金帝斯頭牌替我說話,我自然留下來了?!鄙蜿谈枰呀浐苓m應穿越小世界接受不同的身份了,用這具大學生的身體裝起嫩來毫不害臊,“烏曉姐人還挺好的?!?/br> 聽沈晏歌那么熟絡地喊起了姐,roubang堵著自己的后xue,卻在他面前夸獎另一個女人,嚴景峯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沈晏歌的家庭情況他也在之前的背景調查中有所了解:家境清貧,憑借優異的成績孤身一人來寧東城求學,不得不勤工儉學,不然也不至于來金帝斯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兼職。 他的身世清白干凈,實在不該陷入自己這灘深不見底的污潭。 說起烏曉,沈晏歌低頭看了眼嚴景峯的腿間:小景峯接連射了兩發,軟趴趴地伏在沾滿jingye的草叢間。它此刻看著無害,但它勃起時的尺寸是十分傲人的,形狀天然上彎,若是進入女人體內,定能插得對方直登極樂,半天下不來床。 “你……”二人同時開口。 嚴景峯揉了揉額角,示意沈晏歌先說。 沈晏歌抬眼,視線從下方挪回嚴景峯臉上:“你那天去找烏曉……” 門外兩聲敲門聲打斷了沈晏歌的話,嚴景峯的手下古剛隔著門匯報道:“宋興文來了?!?/br> 隨著古剛的報告,沈晏歌察覺到嚴景峯的氣息忽而一肅,在他面前放松的姿態被他盡數收回體內,如同一柄含在鞘中的利刃,隱約可見其冰冷的鋒芒。 嚴景峯從沙發上坐起身,兩人連接的部位分開,后xue驟然一空,原本堵在體內的jingye汩汩流出。他蹙了蹙眉,沒說什么,找到褲子直接套上,回頭看到沈晏歌也收拾好了著裝。他們原本就沒脫多少,穿上褲子的速度也很快。他的眉眼在放到沈晏歌身上時微微柔和,將后者攬入自己懷中,湊在他耳旁對他輕聲道:“一會兒有人進來,你不用說話,抱著我就行,嗯?” 沈晏歌也是拿過影帝的人,他饒有興致地看了眼嚴景峯,此刻的對方在他眼中才算有了點黑道峯哥的模樣。他點了點頭,隨后聽到嚴景峯對門外說了聲:“進來吧?!?/br> 厚重的包廂門被古剛從外面拉開,逆著光走進來一個人影。 宋興文一進門便聞到了幾乎充斥著整個房間的、濃烈的雄性氣息,他的視線鷹一般掃向包廂正中沙發上的人影。嚴景峯大馬金刀地坐在當中,懷中摟著一個略顯瘦削的人,衣衫凌亂,額角汗濕,并未刻意掩飾,只要是經歷過風月的男人,一眼便能瞧出這個房間內剛剛正在進行一場怎樣激烈的性事。 他露出古怪的笑意:“我以為整個金帝斯,只有烏曉一人入得了你的眼?!?/br> 不,就算是烏曉,他也從未見過嚴景峯如此具有傾略性的狂野姿態。他幾次見嚴景峯從烏曉那里出來,都是沐浴之后的閑適模樣,不會像現在這樣,衣服上洇著曖昧的水漬,眼角還帶著沒褪去情欲的饜紅。 他往嚴景峯懷里的人多瞥了一眼,臉上露出幾分驚艷。 沈晏歌的坐姿非常隨意,那氣質無論哪家會館的小姐都無法模仿,但他又確確實實穿著金帝斯的侍應生制服;他絲毫沒有伴君如伴虎的唯首是瞻,這種態度未免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但在他那張絕色的臉面前,他的這身貴氣卻顯得順理成章。在宋興文進門的時候,他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著又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仿佛連大理石地磚的紋路都比來人的臉更吸引人。 血液逆流上宋興文的大腦,接著又爭先往下半身流去。 金帝斯什么時候有這么一個絕色了? 他的眼神十分露骨,嚴景峯嘖了一聲,將沈晏歌往懷中帶了帶,提醒道:“說正事?!?/br> 嚴景峯擺明了將沈晏歌歸為自己所有物的舉動讓后者眼中露出笑意。 漂亮的眼睛微微彎出一個弧度,那張臉愈發攝魂奪目,宋興文的視線幾乎粘在了沈晏歌身上,他舔了一下嘴唇開口:“怎么,羅剎不知道我是來要人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眹谰皪o冷冷道。 “胡文暢是個難得的人才,你從我這里把人劫走,想必做好了跟我翻臉的準備?!彼闻d文話鋒一轉,“不過,若是你把懷里的人送我,我可以既往不咎?!?/br> 嚴景峯嗤笑一聲:若是宋立輝在場,一定會痛斥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為了區區美色便拋棄巨大的利益,永遠成事不足,不然也輪不到他這個外人來和他爭奪須彌組首領的位置。 “笑話,在交易當天攔下我的貨,還指望我乖乖咽下這口氣?”嚴景峯的聲音如同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至于我的人,你更是想都別想?!?/br> 宋興文眼珠轉了轉,道:“既然你有了新歡,烏曉總能讓我嘗嘗滋味了吧?” 提及烏曉的名字,嚴景峯的指尖顫了一下,只有被他摟在懷中的沈晏歌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在替烏曉緊張? “須彌組二當家就這么覬覦我的東西?”嚴景峯說,“可惜我還沒玩膩呢?!?/br> 空氣中充滿劍拔弩張的味道。 宋興文忽然把話頭對準了沈晏歌:“小美人兒,你也聽見了,這家伙吃著碗里的還想著鍋里的。你不如跟著我,我保證對你一心一意?!?/br> 嚴景峯摟著沈晏歌的手臂緊了緊。 他準備替沈晏歌開口,卻聽見懷中人的笑聲。被明顯是須彌組高層的人點名,沈晏歌也不見絲毫緊張或是在意,甚至身體更往后靠了靠,舒服地枕著嚴景峯的手臂坐著,用這幅懶洋洋的姿態瞄了宋興文一眼,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嘲弄弧度:“你算什么東西?” “……你!”宋興文瞬間變了臉色,還從未有人給過他這么不加掩飾的難堪! 光看外貌,宋興文也算長得有幾分俊朗,出手又大方,和他上床的小姐哪個不覺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運;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嚴景峯的對比。 在嚴景峯面前,他宋興文就像是地上的泥遇到了天上的云,差距一目了然,遙不可及。就連他父親見了嚴景峯,都…… 但他須彌組二當家的地位擺在那里,敢如此拂他臉色的,還只有沈晏歌一個人。 嚴景峯眼中也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被淺淡的笑意替代。他看宋興文不爽很久了,像這樣不留情面懟住對方的場面也是頭一次看到。 既然沈晏歌選擇開口,他便替他罩著:“沒別事的話,這里還忙得很,不耽誤二當家的時間了?!?/br> 這副模樣能忙什么,忙著zuoai嗎?宋興文狠狠瞪了沙發上的二人一眼:“嚴景峯,算你命大,那天晚上……” 他的話戛然而止,留給沈晏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離開了房間。 那眼神讓沈晏歌不舒服,就好像視野中落入一只聒噪的蒼蠅。他按了按額角,轉過頭用嚴景峯洗眼睛,看到對方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他下的藥……”嚴景峯眉眼冷峻。 下藥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確實很符合宋興文的作風。但他并沒有證據。 那天晚上的事,還需要再查一查。 包廂門再次被合攏,嚴景峯一改在宋興文面前刻意的慵懶,沉聲對沈晏歌道:“你知道剛剛那人是誰嗎?” 沈晏歌搖了搖頭:“我只聽見你叫他二當家?!?/br> “宋興文,他是須彌組首領,宋立輝的兒子?!眲γ荚趪谰皪o臉上蹙起深深的溝壑,他頭一次在沈晏歌面前露出嚴肅的表情,“有我在,我會替你兜著,但他性格睚眥必報,你……平時小心?!?/br> 沈晏歌隨口應下。 嚴景峯一看就知道沈晏歌沒把他的話往心里去,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能嚇到他。他心下無奈,但像是被對方感染了似的,由于宋興文到來而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 沈晏歌的純粹如同會自發光的星體,吸引著暗無天日中滋生的丑惡和黑暗靠近,期待將這份光源吞噬殆盡。 和沈晏歌待在一起,嚴景峯覺得很……舒服。 但他不敢奢求自己能擁有這份安逸。 他在地獄的針山血池中掙扎,口鼻中嗆滿了血水,胃如同巨石般下墜;沈晏歌便是這份黑暗中唯一泛著銀光的蜘蛛絲。那根蜘蛛絲纏繞上自己,提醒自己這個世界與他截然相反的光明的另一面的存在,而他卻無法順著細細的蛛絲向上攀爬。 他還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