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吹過山谷啊
下面吹來輕飄飄的風。 我的雙腿以超過九十的度數被按在凳子之上,仰著抬起。 腿從未以這樣的姿勢敞開,被展示出來禁區之內沒有一片布料,我本也許應該覺得羞恥,但抬抬被皮帶精心扣好的兩只大腿,系死了,動不了,算了,不折騰了。 安靜下來后,我才通過那個部位能感覺到此時所處的房間確實很冷,但畢竟剛從乳膠封閉的立方里被人撈出來,我渾身是汗,偏又被膠衣緊緊糾纏,唯一開了孔的地方,除了供茍延殘喘用,小得可憐的鼻孔,也就剩腿中間能勉強用來透透氣了。 說起膠衣。 這是我第一次穿這種東西,看過別人穿,但是太貴。 此時此刻我卻裹著那黑色的光澤的東西,它不是被我或者被別人塞進我身上的,它是融入我體表的一層不能說薄也不能說厚的皮,帶著油,我一路嵌進了這泛著亮色的深海。 縱然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覺到明暗,縱然只有鼻子前面那兩個該死又對不準的孔能讓我有這一會兒生一會兒死的觸覺,縱然從前總是夾緊的部位被人粗暴地扯開拉鏈,裸露在外。 但我還是要感嘆一句,還是值得。 不僅手指鉆進套子被緊包,連腳趾都清晰地被勾勒出五只的輪廓,黑色拉到腰間的時候,像是一點一點被吞噬。等到眼前只剩下無邊的暗,呼吸都變得柔弱無力時,我總算知道,我被這救贖的黑終于拉進去了,融為一體。 我已經不是我了。 我敢保證無論是我生活圈里的任何一個人從外面看見現在的我,都沒辦法輕易認出來。 我渾身一定散發著漆黑卻絢爛的光澤,如果現在是在曖昧的暖光燈下面,應當被看得清清楚楚——起碼會被當成一個人吧。 但我更傾向于我現在所處的燈光時冷色的,所以估計也不會被當成人。漆黑的乳膠會在這片燈光下被照得冰冷,頭發被貼著關進了膠里,所以只剩下一個渾圓的頭部,沒有眼孔所以沒有眼睛,鼻子是有孔的,還要呼吸,所以還是生物,而嘴巴,雖然保持了嘴唇的形狀,卻更加凸起,因為被塞住了。關于四肢,還是它們原來的形狀,好歹不是獸py,但卻前所未有地挺拔,與緊繃。 我想論誰在這燈光,這氛圍下看見,如果不論唯一直接露出的人類部位,想必一定會恐怖谷效應四起。 我現在所扮演,不,所呈現的這個物種啊。 它像人但不是人,人的皮膚是暖暖的,它卻是冷的、緊繃的,泛著滑溜溜甚至金屬的光澤,它沒有眼睛,沒有毛發,還有著正常人類絕不會有的劇烈呼吸。 若說穿上一層黑色的乳膠衣就像面上罩了一層新的皮膚,這樣的描述還不準確。 應該說,當那股滑膩順著指尖直至剝奪視覺,當體溫和血液徹底把皮套的微涼同化成了穩定的溫度時,我就不再是那個作為人類的我了。 我變成了一個有別于人類的,怪物。 剛變成“新物種”的時候,心底是慌亂的,以至于小腹處沒有來由地緊繃了很久很久。 可是很快,我適應了,我不再需要人類的視覺看到東西,哪怕為此笨拙地摔在地上也在所不惜,堅韌的新皮膚會把我保護得很好,于是我摸索著四周的一切,以一個新生物的新感知。 所有的東西被觸到請按之后都有“咔噠”的響聲,是橡膠撫摸的聲音,握在手里,即使是平常一個已經無比熟悉的球狀物都能充滿了新奇感,起初我只是輕輕屈伸手指,乳膠的聲音脆而不響,后來我加了點力度去觸碰,緩緩地摩挲,沒一會兒,我一陣顫抖,那種與從前的生活無比異樣現在卻理所應當的感覺仿佛一陣暖流,收緊的小腹處一瞬間就軟弱下來,又熱又濕。 我聽見有嗚咽和液體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傳來,哦,是我的嘴摩擦前面東西的聲音。 下面有種不太叫人舒服的濕熱,我原可以解決,但我不想親自去動這個手,那樣會讓我有更多的人類肌膚裸露出來,我會從這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里剝離。 在這里,我被包裹地死死的,但我也能爬,能用手抓住前面的東西。 但在乳膠立方里,我不能。 我還沉浸在新生酮體時,某個人,把我扔進了乳膠立方里頭。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感覺兩個rou體之間的觸碰隔著乳膠摩擦出奇怪的觸感,但還沒感知多久,那人把我放下,扳動著我的手,我的腳,拉著它們,送進某種薄層里。 我以為只是鉆進房子的過家家游戲,于是配合地把頭也伸過去,誰知那人掐著我的下巴,硬是把我的臉扯了出來。 我摸到身子四周有架子,但只有頭被露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四處摸索,百無聊賴。 “嗡——”像是除草機,也可能是吸塵器或者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我擰過頭想找到發出聲音的位置,就在身后,可是手朝那邊伸過去之際,一張薄膜朝我蓋了過來,然后緊緊地收縮——原來不只是手,所有被放在里面的身體肢干,像是被一層更厚重的東西包裹,比起膠衣,它幾乎是凍結、囚禁,像是琥珀里面被永遠封存的蟲子。 除了頭,因為頭在外面。 于是這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乳膠立方到底是什么東西。 它雖然更緊地包裹我,卻太用力了,我動彈不得,喪失了自由,更關鍵的是,我不知道還要這樣被凍結多久。 循著野獸的本能,我也該叫喚來表示不滿了?!皢鑶鑶??!奔毤毭苊艿目谒暿侵挥形易约翰拍苈犚姷穆曇?,而模糊的低吼卻仿佛某種暗示,一瞬間,我羞辱極了,我即沒辦法讓自己發出體面的呵斥來表達應有的情感,另一方面,嘴角的液體順著膠衣一直在瀉出,和汗液等組成不知名的液體,里世界的我,應該臟透了。 我不叫了,于是我反抗的方式只剩下了肢體。 我用全身的力量努力搖晃著那個架子,只要一點兒空氣能夠順著縫隙流進來,我也能重獲自由。我聽著“嘎吱嘎吱”發出鐵架子的聲音,聽著好像要塌了,可是身體還是無法移動半分。 “天哪,這身體曲線真是完美啊?!蔽衣犞苏f。 下一秒,我猛地一抖,像是直沖腦門的驚雷引發鐵架子連環響聲,可那人似乎還是沒打算停手,手指順著我的頭頂,連貫地、一路地、輕飄飄地劃,有些溫熱的指腹卻比任何的電擊都要致命,他一路滑到了腳底。 …… 不是我要掙扎,而是我的身體在那手指的動作中實在無法放松下來,我渾身真的沒有半點力氣了,乳膠立方不再是鎖著我,而是架著我的身子,還維持著原本看起來體面的姿勢。 乳膠立方松懈下來的時候,我是軟在里面的。 被人以說不上輕柔也說不上惡劣的方式從里面拉出來,抱到并鎖在那張迫使我張腿的凳子上,我連指尖都沒了半分力氣。 那人走時,把我一直不愿意處理的,下面的那道禁門的拉鏈粗暴地扯開了,因此我才在這時候透過那兒能吹吹風。 我也不在意到底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了——反正,我的身體總是會搶先一步,超越我的理智,做出應有的反應吧。 開門走進來一個人。 我身體誠實地緊繃了起來,他站在離我的不遠處,我的腳邊,我的開口處。 一個人站在面前的感覺是很不一樣,尤其是唯一一個以人類身份和他坦誠相見的部位還是那塊,我不可避免地緊張,可隨著乳膠的聲音響起,他壓根沒有碰我。 我讓自己的身體冷靜下來,但無論如何都是燥熱,我知道,現在唯一的可能是,這個人也穿著乳膠制的衣服,或者,他剛才在我前面拿起來的東西,正是一對乳膠手套。 乳膠持續不斷劈里啪啦的聲音似乎在印證我的猜測,我腦海中出現一個人把手套進乳膠手套,然后兩只手交疊,交錯著夾了夾穩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變小,應該是穿戴好了。 被剝奪了視覺,開放了不應該敞開的地方,被人鎖死,完全是未知的一切。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會被如何對待或者蹂躪,口水應當還在流,合不上嘴,只能讓它自然地下落,結合鼻子發出一點“嘶嘶”的微弱聲音。 那帶著乳膠手套的人應該是又拿了什么起來,緊接著,我聽見了水聲。 “咕嘟,咕嘟……”幾乎是細不可聞,像是被抽了起來似的。 但這一切,什么都沒有在我身上發生。 但是這一切,什么都在我面前發生了,然而因為放棄了視覺,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許我真的是一頭天生就不配擁有視力的野獸,就該遭到這樣的對待。 人靠近的摩挲聲越來越近,終于,有一個東西朝著我伸了過來。 我感覺不到觸感,只能知道似乎是軟的,那人抓著才送了過來。 是什么?難道是毛絨絨的東西,想肆意挑逗我? 可是它沒有四處亂晃啊,只是隨著地心引力,垂在我的那處地方。 可是水聲是為什么?乳膠手套又是什么? 自從我進了這間房間后,我的體溫開始急速的下降。一方面是空調溫度卻是很低,另一方面是始終沒有人觸碰我。 如今只是把什么東西,甚至不是手,輕輕地放了進來,對于累壞了的我來說,真的是一點反應都不想給了。 那人卻在這時候好像挑釁我似的動了,隨著他動,某種冰涼的感覺緩緩淌了進來,可是完全沒有濕的感覺,那一開始放進來的小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好像變大了? 不,不是錯覺。 那東西越來越大,然后朝著陰暗晦澀的深淵直指,隨著細微的磨蹭聲響起,預示著那東西的腫脹最終是我越來越無法承接的感覺。 擠壓,脹大。 故事悄無生氣地在我完全無法起身的位置發生,由最初的游刃有余,到如今我的又一次被逼向盡頭。 與那東西的冷相反的是我又一次被點燃的身體。 那個站在遠處遠遠觀望的人始終沒動,似乎只是冷冰冰的在另一端cao作,推動著液體往那個變大的東西里鉆。 何其像一場手術,解剖的是我這個似人非人的動物。 宕機的腦子在無名的脹痛中忽然啟動,我知道那個一開始被送進來的是什么東西了。 竟然是一個長條形的氣球,被緩緩地灌了水,有實物感地,一點一點變沉,一點一點變大,直到我完全承接不下它,再一次發出那種人鬼不分的呻吟。 水是我完全控制不住的東西,正如嘴角的“嘶嘶”聲想要把它收起卻做不到,想把氣球里的水全部倒干凈也做不到,而身下,粘稠的液體卻順著森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