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嘮嘮
“哈哈哈哈,現在的小孩挺有意思的?!?/br> “爸,要是你,你怎么選?” “選什么?” “大義滅親,還是……違背職業道德?” “嗯……這在我們身上就是個偽命題,我想了一圈,周圍實在沒有誰需要我大義滅親的。你媽……你媽不把我滅了就不錯了?!?/br> “爸,你這也太慫了吧?!?/br> “還有更慫的。以前我還在律所接案子的時候,忙起來就沒個時間,你媽呢,比我還忙。我倆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最后你媽跟我鬧脾氣了,我就不干了,到大學教書了?!?/br> “是挺慫的?!?/br> “邱教授好?!?/br> “嗯?!?/br> “你好?!?/br> 父子倆齊應聲后相視一笑,搞不清楚走過的學生到底叫的誰。 大學校園里連空氣都洋溢著青春的味道,夏日的驕陽熱烈,樹蔭下卻別有愜意。 邱鳴旸和父親并肩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聊著今天公開課上的最后一個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似乎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鳴旸?!?/br> “嗯?” “接下來準備做什么?”邱父笑著看向邱鳴旸。 “我還能做什么,就那些事唄?!鼻聒Q旸興致缺缺地說。 “我沒指你的工作?!鼻窀竿O履_步,看著自己小兒子英俊而又憂郁的背影。 邱鳴旸轉過身來,一如既往般痞痞地笑了下,“爸要親自審我了?” 邱父寵小兒子,對邱鳴旸的私生活不插手、不插嘴,一直扮演著慈父的形象,但不代表著他對所有事都不關心。邱明凱去邱鳴旸家定時視察這件事,雖然是由邱母攛掇起,邱明凱實施的,但邱父作為家里大事的把權人,也是投了贊成票的。 包括邱明凱派去監視邱鳴旸的人,也是邱父親自選的。 邱鳴旸對這些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時,他還蠻享受家里對他的‘人文關懷’的。 不過,在他感情失意的時候,被家人關心,讓他有種負罪感。像是自己沒做對事,讓家里跟著cao心了一樣過意不去。 邱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還是一臉慈藹,“只是看你狀態越來越不好?!?/br> 邱鳴旸攤了攤手,一臉痞笑,“爸從哪看出來我狀態不好的?” 邱父走上前,手背往邱鳴旸肚子上拍了一下,“看不出來我就不是你爸?!鼻窀敢膊辉俑@彎子,直接問起:“上次你帶回去的那個小男孩,你們現在怎么樣了?你從沒帶人回去過,我和你媽還挺意外的?!?/br> “還那樣唄?!鼻聒Q旸想趕緊糊弄過去。 邱父逮著話題不讓他逃,半嚴肅說起:“鳴旸,你是個聰明孩子,從小就是。其實你找個那樣的,想認真過日子,我和你媽也不反對。但是,你要是玩,就玩個知情達趣的。那孩子和別人不一樣,別隨隨意意毀了人家。能明白嗎?”話倒是說得很婉轉。 那晚,邱鳴旸帶著保平安出席晚會,邱家父母其實當時就發覺了保平安與常人的不同,只不過和其他人一樣,被保平安那張臉瞬間驚艷了。之后保平安的一言一行也并無唐突之色,看著是個干凈乖巧的男孩子,他們便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可自從上次之后,邱鳴旸就再也沒帶那小男孩回去過。按照他們對小兒子的了解,邱鳴旸應該會再次帶著保平安回去,但邱鳴旸并沒有。而且他們從側面打聽到,那個干凈純白的男孩子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邱鳴旸身邊了。 邱父不可能不多想,他害怕自己兒子做出什么有損公序良俗的事情,尤其對方又是個弱勢群體。 不過他看到邱鳴旸的狀態也并不是太好,難道是對方先甩了自己兒子的?還是其實是邱鳴旸身負罪惡感,所以狀態不好? 邱父心中疑慮更甚,只好親自問問。 邱鳴旸斂起半分笑,道:“爸,我有分寸的,你就別cao心了?!?/br> 邱父笑了笑,語重心長道:“有分寸就行。我知道你工作忙,很難有個固定的人,但要是真有那么個機會,或者有個乖巧聽話的人,心思不多、一心一意跟著你,你就該收心了?!?/br> 邱鳴旸看向邱父,眼神誠懇,“嗯。爸,我知道的?!?/br> 邱鳴旸從沒想過,父母對于保平安的接受程度會這么高。 他應該高興的,可為什么,心里焦慮更甚。從學校出來以后,他徑直開車去了酒吧,反正回家也只有一條只會問他要人的狗在門口堵他,他上哪兒給它找人去? 他自己都找不到。 酒吧里杯光酒影交錯,邱鳴旸坐在吧臺前,喝了一杯又一杯。這是個普通酒吧,來搭訕的男女都有,他一一回絕,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伏在吧臺上。 正欲睡著之際,舞池里一陣轟動,邱鳴旸微張眼皮看了眼人群起哄的中心,原來是高臺上有艷舞女郎正在表演,他百無聊賴半瞇眼睛看向臺上。 臥槽?! 臺上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他噔的一下從高椅上彈坐起來,舞臺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有一瞬間的回避,而后知道躲不開,干脆沖他自信一笑,繼續著自己的表演。 邱鳴旸朝舞臺中央舉杯,似笑非笑看著臺中妖嬈舞動的人,心說,還行,看來今晚不算太無聊,一會兒還有八卦可以聽,不用一直惆悵了。 一場熱舞結束,在眾人的簇擁下,臺上那人來到邱鳴旸身邊,邱鳴旸故作親密地攬過那人的腰,一臉不好惹地掃了眾人一眼,周圍人群頗為遺憾地散開了。 艷舞女郎自然地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問酒保要了一杯果汁,豪邁地一飲而盡,看了邱鳴旸一眼,才問:“怎么一個人坐這兒喝?沒挺過來,分手了?” 邱鳴旸偏頭看向他,“莊哥呢,怎么一個人過來?和薛頃吵架了?” “吵架算不上,他太忙了,我只好自己過來找點樂子?!鼻f周粱說得輕松,眼神往身后瞥了一下。 “找樂子?”邱鳴旸一彈指,問酒保又要來一瓶酒,往自己杯里倒,橙黃的液體順玻璃杯流下,在燈光下朦朧妖異,“我看你是找收拾?!?/br> 他喝了口酒,續道:“以薛頃對你的護食程度,我都害怕你身后那只跟拍狗把我倆現在坐這兒的照片發給他,他回頭再找我麻煩?!?/br> 莊周粱笑了下,“別怕啊,哥罩著你,他不會找你事兒的?!?/br> “我倒是不怕他找我事兒,我這不是擔心你嗎?”邱鳴旸醉呼呼的,說話也就輕浮了些,他湊到莊周粱耳邊打趣道:“跟我說說,你真不怕他收拾你嗎?要是我家安安像你這樣,女裝,還只穿了兩片遮羞布,在酒吧嗨到半夜,我可能會讓他這輩子對酒吧都有陰影,保證以后再也不敢跟我使性子?!?/br> 莊周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心虛地吞了口口水。 邱鳴旸看他那反應頗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繼續威脅道:“以我對薛頃的了解,他脾氣可比我大多了?!?/br> 莊周粱喝了口果汁壓驚,最后無所謂道:“誰讓他先惹我的。大不了哭一哭,他就不敢跟我橫了?!?/br> “你還哭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br> 邱鳴旸笑得肩膀發起顫來,“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莊周粱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個屁,沒大沒小的。別光說我了,既然你說到你家安安,他人呢?又惹你生氣了?所以你來這借酒消愁?” 說到保平安,邱鳴旸的笑聲像是突然斷了一拍,他幽幽地說:“都不是。全文軒去N國參與一項項目研究實驗,這事你和薛頃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鼻f周粱說:“好像還是挺重要的醫學研究實驗,要在那邊待夠兩年,走的時候還讓我和薛頃幫他照顧下他老婆孩子?!?/br> “嗯?!鼻聒Q旸仰頭將杯里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把保平安跟全文軒一起出國接受治療的事告訴了莊周粱。 莊周粱聽完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么了。這時候邱鳴旸已經醉得有些深了,他抹了一把臉,繼續說:“安安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和期待中矛盾,說不難受是假的。我其實也并不是非要等他,就是……跟別人也沒什么感覺了……挺煩躁的,也找不到地方發火?!?/br> 莊周粱頗有興致地問:“你后悔什么?” 邱鳴旸下巴杵在酒瓶上,滿眼迷茫,“后悔……后悔那次在你家,急于去問全文軒保平安能不能治好的事;后悔全文軒跟我說起治療方案的時候,沒有一口拒絕;后悔……后悔執著于非要讓保平安真情實意地愛上我;還后悔……太多了,想不起來了?!?/br> 莊周粱看著邱鳴旸一臉醉態,“你酒量越來越不好了?!?/br> “好久沒喝了。以前有一次喝醉了回家,嚇到安安了,就沒敢再喝了?!鼻聒Q旸抓了抓頭發坐起來,繼續往杯里倒酒。 “我聽你的意思,你倒是不那么希望他治好?”莊周粱推開邱鳴旸正準備往他杯里倒酒的酒瓶。 “嗯……說起來有點自私,但是我當時要是自私到底不放他走就好了。他……”邱鳴旸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兒有問題,所以我們在一起走的肯定不是正常的戀愛程序,直白點說就是,他是我騙上床的。嗯……說誘jian也不為過?!?/br> “嚯!你這牛逼啊,直接方便準確地給自己定罪了?!鼻f周粱那耳朵頓時豎得老高,跟八卦小雷達一樣,生怕自己聽漏了什么,湊到邱鳴旸身邊,問:“然后呢然后呢?” 雖然醉了,邱鳴旸還是嚴謹地糾正道:“法律里沒有誘jian罪這一條,只有強jian和猥褻。其中猥褻罪的犯罪對象包括男性?!闭f罷,才喪喪地說起:“沒然后了,他要是變正常了回來,和我分手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告我我就萬幸了?!?/br> “他還能告到你邱大律師身上?證據怕是早就被你毀尸滅跡了吧?”莊周粱笑笑,“合著你現在就是……在等一個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分手?或者說你還抱了僥幸心理,如果他沒治好,回來還能傻乎乎地繼續被你騙?” “我更希望是第二者。相比他傻乎乎、給我找一輩子麻煩來說,我更怕失去他。而且,我也不太喜歡聰明的人,傻的更聽話,也更好欺負些。不過……我糾結的是,我又挺期待他治好的樣子的,如果他治好之后不生我的氣的話?!鼻聒Q旸像是終于把話說出來了一般,長舒一口氣。 “說你是渣男吧,你還渣得挺清新脫俗的,也挺真誠?!鼻f周粱調笑道。 邱鳴旸醉了嘴里就沒個把門,直接把莊周粱的話懟了回去,“沒你渣?!?/br> 莊周粱這人也不小氣,況且他知道邱鳴旸心情不好、口無遮攔,他就沒往心里去,只是笑了笑。 邱鳴旸像是半天才咂摸出自己上句話說得過分了些,便解釋道:“莊哥,我喝多了說話不過腦子,你別多想?!?/br> 莊周粱笑容溫和,沒有絲毫不悅之色,“我知道,我和你哥的事都好久以前的了,不至于一提起來就草木皆兵的?!?/br> 一聽莊周粱這么說,邱鳴旸也不再遮著掩著,真誠又直接地說:“其實當初你跟我哥在一起,我就有預感你們長遠不了。我哥降不住你這樣的人,他愛人的方式太溫柔了。你呢,欠欠兒的,也就薛頃那樣的能管得住你?!?/br> 莊周粱淡笑了下,問:“你哥跟辭御最近怎么樣?” 邱鳴旸說:“我哥啊,就那個德性,追起人來連命都不要,巴不得把五臟六腑都掏給對方。一年前和辭御哥鬧了一陣,兩人也都精疲力竭,最近在休戰期。不過你放心,他跟辭御哥鬧,絕不是因為你?!?/br> 莊周粱聽著皺了皺眉,說:“我找時間跟辭御聊聊吧?!?/br> 邱鳴旸接道:“你不怕他咬你,你就去找?!?/br> 莊周粱一腦門疑問:“你不是說他倆鬧跟我沒關系嗎?” “我說啥你都信?你這跟薛頃待一起久了,智商都待沒了?”邱鳴旸晃晃悠悠從椅子上站起來,脫了自己的外套給莊周粱披上,拍拍莊周粱的肩膀,“趕緊回去吧,回去晚了,薛頃真該生氣了?!?/br> 莊周粱看了眼時間,確實不早了,他站起身來,扶住搖搖晃晃的邱鳴旸,“你帶司機了嗎?” 邱鳴旸搖了搖頭。 “算了,車鑰匙給我,我送你回去,一會兒我讓司機去接我就行?!鼻f周粱說:“順便再拖拖薛頃,免得他以后又一忙起來就把我拋腦后了?!?/br> 邱鳴旸一胳膊攬上莊周粱的肩膀,嘚瑟地說:“哎喲,這么一比還是我家安安懂事,我忙的時候他安靜得比空氣還隱形,也不讓我多cao心?!?/br> 莊周粱懶得跟這個三句話不離安安的‘孤寡老人’耍貧嘴,于是一手扶著邱鳴旸,一手在邱鳴旸身前攤開手掌說:“車鑰匙?!?/br> 邱鳴旸掏了半天掏出一串車鑰匙扔到莊周粱手上。 鑰匙挺正經的,就是鑰匙上那過于可愛的海綿寶寶掛墜看著和鑰匙太不搭了,莊周粱拿起鑰匙懸在眼前細細打量了下,夸贊道:“嗯,猛男專用?!?/br> 邱鳴旸伸手摸了摸那已經破掉一個角的針織布偶吊墜,那是以前保平安說想送他禮物,他隨口胡謅了一個,說想要海綿寶寶的吊墜掛鑰匙鏈上,小家伙就連夜給他織了個,他一直戴在身上。 “莊哥,”邱鳴旸嘟了嘟嘴,無助地問:“你怎么忘掉我哥的,我好煩啊……” 莊周粱愣了下,不動聲色地將鑰匙收起來,架著邱鳴旸往酒吧外走,半晌他才淡淡地開口道:“你的對象問錯了,要是問我的話,你應該問我怎么忘掉薛頃的——我就沒忘記過。喜歡進骨子里的人,忘不掉的。雖然說這話有些殘酷,但是,我根本不需要忘掉你哥,因為無論我怎么努力,我都把他塞不進我心里,所以,我欠你哥的不是道歉,而是一個我做不到的喜歡?!?/br> “哦……”邱鳴旸把莊周粱的假發扯下來拿在手里把玩,“那你是怎么做到不喜歡我哥的?” 莊周粱:“……”就他媽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