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鋒！”危家羲背靠在墻上，一手持槍，另一手仍然在云少鋒的腰間。

    云少鋒站直了身子，在他臂彎中轉了個身，伸手扶住危家羲的手肘。

    “你沒事吧？”“你怎么樣？”

    兩人同時開口，又一起愣住了。

    危家羲仔細打量著云少鋒，將他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沒發現有受傷的痕跡，才松了口氣。

    兩人又朝利安娜的方向看去，只見她已經躺在地上了，一動不動。

    危家羲仍然雙手緊握著槍，朝利安娜走去，低頭一看，卻見她雙眼圓睜，嘴角滲紅，胸前是兩個可怖的大血窟窿，鮮血仍在不斷向外涌，但人是已經斷氣了。

    危家羲一時有些驚愕，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開的兩槍，竟然這么準。他回頭看向云少鋒，后者也皺著眉頭回望著他。

    “……打999吧?！蔽＜音似D難地開了口。云少鋒便依言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呃，我現在在女王街附近，一間茶餐廳的后廚，我們需要，call白車（叫救護車）？還有，需要報警……有人，有人中槍了……”云少鋒對著電話，報警的話語說得有些斷斷續續。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因此一時間也不知該如實報告，說發生了警察和黑社會的槍擊，還是危家羲會希望他保守秘密。

    危家羲見他神色尷尬，語氣慌張，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取過了他的手機，“喂？我是休班警員，WPU高級督察危家羲?，F場發生小型crossfire（交火），麻煩幫我叫救護車和重案?！?/br>
    死者是鼎鼎大名的黑幫大姐大，事發現場又有毒品和疑似制毒工具，這樣的案子，不可能不驚動一大幫不同部門。救護車和重案組來了不到二十分鐘，楊震和MB的負責人當然也來了。

    重案組來的人是危家羲的老伙計們，因此楊震走進封鎖帶的時候，見到的是Mark哥正和和氣氣地幫危家羲錄口供。而云少鋒坐在一旁，抱著手臂面無表情，忠仔站在他身邊，一臉要完蛋了的樣子。

    危家羲見到楊震，有些抱歉地看著他。楊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走向蹲在尸體旁邊忙活著的法醫。

    “情況如何？”楊震問道。

    “楊sir你也來了？”法醫先將口罩拉低，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初步判斷，死因就是胸口這兩處槍擊傷口，詳細報告需要全面解剖之后才能出來?！?/br>
    楊震點了點頭，看了利安娜的臉一眼，才又轉過頭，對Mark哥說：“目前紅盛和新青的對峙仍然沒有結束，o記和CIB都分不出人手來和你們重案進行工作交接，但我需要你們盡量封鎖一切消息，至少需要拖延幾個小時，以免那邊發生更大的sao動?！?/br>
    “Yes， sir?！盡ark哥點了點頭，拍了拍危家羲的肩膀，便走開去忙接下來的事情了。

    楊震又掃視了一圈整個現場，振聲對所有人說：“Attention！我需要所有部門，在一個鐘頭之內，完成所有搜證，將死者尸體帶回警局殮房，不能給紅盛的人有任何機會和籍口，與任何人再次發生沖突，uand？”

    “Yes， sir!”

    楊震這才看一眼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云少鋒和忠仔，覺得無比的頭大。

    “楊sir……”危家羲往前邁了一步，“我覺得少鋒應該盡快離開，先回安全屋?！?/br>
    “你們兩個都要回差館，錄口供！現在馬上去！”楊震沒好氣地回答，“你的配槍，記得交出來做彈道測試?！?/br>
    見他似乎真的生氣了，危家羲自知理虧，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仍然說：“可是少鋒現在去差館，之后再回安全屋，一來一回，太危險了?！?/br>
    “你也知道危險嗎？知道危險還帶著證人到處亂跑？”楊震叉起腰來，生氣地訓著危家羲。

    他們身旁的云少鋒和忠仔同時變了臉。剛才云少鋒偷偷跑開的事，他們都還沒有想好該怎么匯報。

    忠仔視死如歸地往前踏了一步，正打算開口：“楊sir，其實是——”

    “是是是，是我的責任，sorry sir?！蔽＜音藚s直接把話頭接了過來，“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以后一定以證人的安全為先?！?/br>
    忠仔愣了愣，隨后感激地看著危家羲。

    他身邊的云少鋒也沒料到，危家羲竟然會一口氣把所有責任都攬上身，連忙走到楊震身邊，打算解釋。

    楊震卻剛好轉了身，對云少鋒說：“云先生，不知道你現在狀態怎么樣？如果你覺得累的話，我們可以安排你先回安全屋。但我擔心從這里回去，可能會被紅盛的人尾隨，暴露安全屋的地址。如果你覺得還能支持的話，不如也干脆一起去分局？按照程序，我們確實需要你的口供?！?/br>
    云少鋒的眼神越過楊震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危家羲。

    危家羲也正看著他，此時只在匆匆看他一眼，便和旁邊的警員一起轉身走了。

    云少鋒連忙回答楊震：“好，我和你去錄口供?！?/br>
    因為攤上了這么一個案子，云少鋒這大半年來，錄口供都錄到輕車熟路了，因此他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部分。替他錄口供的是孔子，自我介紹的時候也說，她是危家羲的舊部下，因此對待他也十分和氣。對于兩人進去后廚之間的事發經過，云少鋒仍然是實話實說地告訴孔子，是他自己溜走去找危家羲的。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忠仔，但他不想讓危家羲承擔所有責任，更何況明明就是自己的錯。

    云少鋒走出小房間的時候，迎面撞上正從對面房間出來的危家羲。他也是剛剛完成。

    兩人站在走廊里，都有些尷尬。

    云少鋒見危家羲的表情有些暗淡，試探性問：“你……沒什么吧？”

    危家羲雙手插在口袋里，聳了聳肩，“就錄了今天的口供，槍交了，休假要延長到過兩天回來談話的時候?！?/br>
    “談話？談什么話？”云少鋒問。

    “我……開槍打死了人啊，”危家羲淡淡說道，“就算是合理自衛和執行公務，警察一旦開槍，就算沒打中，都需要寫報告的?，F在死了人，肯定有很多后續的調查，要寫很多文書，還有口頭匯報?！?/br>
    云少鋒頓時覺得十分內疚，“sorry……都是因為我今日太沖動了……”

    “不關你事的，”危家羲很勉強地微笑了一下，以示安慰，“如果今天你不在現場，只有我在，被利安娜發現了，她可能會直接打死我，然后毀尸滅跡?！?/br>
    這話聽得云少鋒膽戰心驚，皺著眉頭看著他，“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危家羲張了張嘴，卻只是深深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云少鋒湊近了一些，表情十分誠懇，“我真的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是危家義的媽，對不對？為甚么她似乎很針對你？”

    “……你真的想知道？”危家羲看著他，有些動搖。

    “我真的想知道?！痹粕黉h點了點頭。

    危家羲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于又想要開口，這時忠仔卻很不湊巧地走了過來：“少鋒，我們該回去了?！?/br>
    云少鋒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危家羲，后者見忠仔來了，便收起了講故事的心思，仍然雙手插袋，準備走了。云少鋒連忙說：“你今晚去哪里？”

    “休假期間，我只能回自己家了?！蔽＜音擞行o奈。

    “不如你還是回來吧?！痹粕黉h似乎十分不忍心他自己走，歪著腦袋看著他。

    他這幅表情，微皺眉頭卻又仍然溫柔笑著，估計整間警局都沒有人會拒絕他。危家羲苦笑了一下，“現在不是我執勤時間，我沒有理由上去啊?！?/br>
    “我邀請你上去?！痹粕黉h話說得很干脆，又看向忠仔，“如果是我要求的，那沒問題的吧？”

    “……如果是白天的話，是沒問題的。但是現在是晚上，可是如果是羲師兄的話，好像，又，或者……”忠仔撓著腦袋，搖擺不定，看向危家羲的表情尷尬中帶著求助。

    “嘖，那就這樣吧，一起上去！”云少鋒罕見地拿了主意，伸出雙手，搭在另外兩人的肩膀上，三個人傍成一排，往外走去，“去買點喝的，買點薯片，今晚開大食會！”

    因為白天發生了這么大件事，整個WPU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再有半點閃失，所以云少鋒忽然拉著危家羲和忠仔興致勃勃地沖進超市，整個backup team（后勤隊）都有點措手不及。

    按照規矩，其實危家羲現在確實不應該再在安全屋留宿了，畢竟他配槍被收走了，雖然安全屋肯定有備用手槍，但若是在發生什么事故，肯定會很麻煩。只要危家羲處于休假狀態，貼身保護的任務就落到了忠仔和Eva的頭上。他們兩個都本來就是第一次執行類似的任務，原本還指望危家羲carry一下，結果現在卻要自己擔大旗了，更加手忙腳亂。

    不過云少鋒和WPU眾人相處這兩個星期以來，和大家關系都不錯。他本身就是非常好相處的人，沒有給伙計們添任何麻煩，而危家羲又是自己人，所以他要是想留在安全屋，也不會有人阻止。云少鋒依然十分體貼，給backup team所有人一人買了一盒檸檬茶，笑嘻嘻地分了，這下大家就更加沒話說了。

    拎著啤酒零食回到安全屋，云少鋒二話不說便開了一罐，先遞給忠仔，對他說：“今天是我的錯，連累了你，對不起。請你喝的?！?/br>
    忠仔愣了愣，隨后笑笑說：“沒關系啦，其實也算是我失職，你這么大個人跑了我都看不見。我現在是執勤時間，不能喝酒的?！?/br>
    云少鋒便點了點頭，自己喝了起來。

    一旁的危家羲也彎腰從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自己開了，又見忠仔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也猜到他想說什么，便說：“今晚你睡房間，我把沙發拉出來，我睡廳就可以了?！?/br>
    “不是啊，羲師兄……”忠仔稍微放低了點音量，十分不好意思，“你之前的休假是到今天晚上的，本來今晚就該你留下的，我現在沒有替換的衣服了……”

    危家羲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又很無所謂地說：“那你回家吧，今晚我看著就行了?！?/br>
    “誒……可是，你不是剛剛才被放假了……？”忠仔不確定地看著他。

    危家羲翻了個白眼，走到電視柜前，蹲下伸手進柜子里，將貼在里面的備用手槍摸了出來，塞進腰間，又喝了一口啤酒，“反正剛才也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今晚底下又有保姆車守著，你說一聲然后回家就是了。大家都是兄弟，怕什么？”

    “實在不行，你就跟他們說，是我要求的，”云少鋒拆了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是我想一個人靜靜，除了危sir之外，其他人我都嫌煩，就行了?！?/br>
    這話聽起來怎么怪怪的？

    三人對望了幾眼，同時笑了出來。

    于是忠仔仍然回家了，也確實報告給上頭，說是云少鋒只需要危家羲一人陪著就夠了。大家議論了一會兒，一致認為，危家羲目前是休假，雖然只有備用手槍，但并非停職，如果證人拒絕其他警員，只由危家羲一人保護也是無奈之舉。

    終于，安全屋里又只剩下危家羲和云少鋒兩人。

    至于樓下保姆車里的兩個小女警如何陰陰嘴笑（偷笑）了一晚上，他們兩個自然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