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遇到你,從來是我的幸事。/登基為帝
高佑年愈發愛黏著凌棣之,而凌棣之的差事也很快落下,一個羽林衛中的閑差,多是為那些勛貴子弟安置,只需隔三差五去點卯便可,也算有個身份。 新年將至,今年王府內終于迎來了主人,卻仍是氣氛慘淡,但是該有的妝點也絲毫不亂,廊下的華麗宮燈被換成濃艷的大紅,高佑年喝的藥中有安神所用,已經沉沉睡去,只有凌棣之看著往來下人手腳輕輕往來。 高佑年心間的悲痛已經收斂,凌棣之還常帶郁色,他本就男生女相的精致,染了一絲陰郁后,愈發不好接近,哪怕他從未打罵訓斥過下人,只當視若不見,但那些人仍對他生畏。不過要比覺得他可欺要好上太多。 凌棣之對孩子的奢望皆是因高佑年而起,在道觀中香客祈愿,也多是為了求子,他自然也奢望和高佑年有一個共同的延續?;熘鴥蓚€人的血脈的孩子,他甚至在夢中也曾夢見過兩人是如何撫養這個和他們長相相似的孩童。 但是高佑年說不能留,他也只能強壓哀傷,甚至落胎的藥物都是他喂給高佑年,也聽著高佑年在他懷中哀哭掙扎,氣息奄奄,而后便一直病在床榻,片刻都離不得人的脆弱。他后悔的也只是讓高佑年有孕。期望只是期望,但夢境成真也不一定真是美夢,反而更是一場夢魘。 凌棣之可以求高佑年留下那個孩子,但他卻不能冒著失去高佑年的風險。高佑年讓他選,實則也知道那個答案,可是他心里還是覺得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一團不成型的血污。只是他不知道他面對時的高佑年的強顏歡笑,卻比面無表情還更是難看。 只是整個大趙的年節也并不好過,宮中慌忙來人請高佑年入宮時,高佑年帶著凌棣之趕去見元佑帝最后一面。只是強聽著人氣息奄奄的對他說了聲:“兄長·····” 高佑安的眼神看的仍是他那位叫高延容的幼子,他正被皇后摟在懷中低泣,高佑安眼中皆是為父的慈愛和眷戀,終究是不甘,他的元佑盛世,他的嬌妻愛子,只能都托付他病弱的兄長。高佑年身體本就元氣未復,又見最寵愛的弟弟離世,傷懷過度下的失魂落魄,竟連一絲淚都無法流出。 喪鐘響起時正是日出微熹。滿京皆可聽聞那鐘聲陣陣,夾雜著入宮守靈的大臣命婦們的哭聲。高佑年還是渾渾噩噩,他木然接受這百官跪拜他這位新主,還是凌太后來時,才如一盆冷水般,把他潑醒。 凌太后年輕時是一位美麗到鋒銳的美人,她長相過于美艷,不似尋常貴女般溫柔可親的清雅,她也從不掩飾自己奪目的五官,濃麗的妝容點綴后更是耀目,連先帝偏好清純脫俗的女子,都傾心于她的貌美,哪怕她如今青春不再,只是靠多年保養維持著幾分風姿,但眉眼間蘊藏的冷漠威嚴,還是氣勢逼人。 她面對多年不見的長子,并沒有絲毫高佑安說的思念懊悔,而仍是冷冰冰的打量,等待著高佑年按照禮儀向她跪拜。 而高佑年卻早已沒有力氣,他平淡看向他恨了若久的女人一眼,便直接昏了過去。 醒來時是在偏殿一處床榻上,他腦中昏昏,下意識便喊到:“奴奴···我渴·····” 但遞來茶水的手,卻纖細白嫩,帶著華麗的金色護甲和同樣花色的金戒,鑲嵌著寶石,連指甲都修剪的漂亮精致,他醒來眼前朦朧,飲下后才發覺是凌太后坐在他身側,下意識躲閃時,竟將水撒在被褥上。 “是你那個養著的義子?!彼乒芎髮m多年,哪怕為高佑年診脈的御醫懼怕,還是瑟瑟發抖著說出高佑年真正的病因,也無法隱瞞,這詭異的脈象讓那位太醫院院正,冷汗滿面。涉及到的辛密更讓他懊悔不已。 凌太后無法顧忌高佑安生前對她勸告過的話語,哪怕她和高佑年有些爭端,也要維持帝王家的體面,她此時只想將這個一直視為恥辱的兒子生生掐死,可是她引以為傲的次子尸骨未寒,只能勉強維持著平靜。 高佑年冷冷道:“是又如何?!?/br> 凌太后弗然大怒,直接將碗扔到床下,發出碎裂的脆響:“這就是你對本宮····本宮的孝敬,高佑年,你學的詩書都讀到何處了。佑安他仍停靈未葬,你就不怕他泉下難安嗎?” “母慈方能子孝。這是圣人之言?!?/br> 許是顧忌著高佑年身份不同,凌太后那一掌仍未打下,卻是拂袖而去,高佑年疲憊的合攏雙目,將凌棣之召到身側,發覺人并未被暴怒中的凌太后如何對待,才松了一口擔憂。 他實在無法再失去什么了,盡管整個大趙如今都歸他所有,但是他仍潦倒的只有凌棣之一人是對他十足的真心。凌棣之不知如何安慰她,就像他失去孩子那日,是至悲至痛。也只能與高佑年緊緊相擁,親在他唇瓣上,為那冰涼到淡紫的唇,染上幾許熱度。 凌棣之的吻炙熱,糾纏間帶著幾許霸道,似乎要讓他忘卻一切煩憂,只記得舌尖攪拌廝纏的曖昧,他們貼的太近,彼此呼吸交纏,高佑年呼吸間感受到的是凌棣之的熱度,而他頹敗的身軀有他的義子為他承擔。 高佑年幾乎是強撐著將高佑安的喪儀辦的盛大,等皇陵已封,塵埃落定。他也被帶上冠冕穿上袞服,祭拜天地,正式登基,這也本該是數十年前屬于他的東西,轉瞬十年,他還是坐上這張龍椅,卻是想起他父皇在某次朝會時留他所言。說這注定為他所有。 不過許是物極必反,更是因他下了重藥,這般cao勞下,他身體反倒復原極快,到高佑年初次朝會時,除了臉色過于蒼白,仍身形挺直,哪怕心知并沒有臣子敢目視君上。但新帝登基,封賞詔書當朝宣讀,卻有老臣出列,口稱不可。 高佑年肆意妄行的直接封賞凌棣之侯爵之位,當然堪稱荒唐,大趙立國便是非有功之臣不得封爵位,他卻怒極反笑道:“難道一位侍奉朕身側多年的至孝之人,都不為功嗎?況平康候為朕義子,朕一向視若己出,區區侯爵之位,朕尤覺不足嘉獎其功?!?/br> 殿中跪了半數臣子,皆是位居高位,口口聲聲求他收回成命,高佑年卻半分不退,到退朝回宮,聽身側宮人來告,說御史臺那群言官皆跪在順寧門外。為駁回凌棣之侯爵封賞。 高佑年置若罔聞,反而在御書房中,歪在短塌上,讓凌棣之為他揉著小腹,他身體虛寒未復,哪怕已經陽春三月,還離不開厚衣暖爐,凌棣之帶著內力的安撫,能緩解幾分腹中刀絞一般的刺痛,這是自從那次之后,添得毛病,可他與凌棣之都知道的是身體無恙,病的卻是心中。 等太子被帶來時,原本交疊的兩人才分來,彼此稍整衣物,凌棣之守在一側,而高佑年也帶幾分笑意,將那小孩子直接抱在懷里。 這也是高佑安的遺命,高佑年繼位,而太子仍是他的嫡長子高延容。自有不解之人,但當年京都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自然被從新提起,彼此都心知肚明后,對這位病弱的君王也難免帶些狎昵的輕蔑。 高佑年卻是極愛這個孩子,許是把失去孩子的不甘都挪到高延容身上,對這個侄子相處不久,卻有求必應的溺愛。雖說高延容長的卻像他母親張皇后多些。他主動拿起糕點,塞在高延容口中,看小孩吃的香甜,才露出幾分真摯的喜悅。 三歲的幼童正是可愛,圓滾滾的胖臉捏起來也肥軟滑膩,凌棣之卻眼神愈發黯然,只是高佑年卻哄著侄子,未曾發覺。 凌棣之自然不是嫉恨,卻是恍惚,他本該也有這樣一個孩子,也該是這樣軟綿綿的撒嬌做嗲,喊他父親。但是他知道今生已是絕望。 從他選擇和自己義父背德luanlun般的滾在床榻偷歡時,那時他還不知道天道賞罰分明的嚴格,有時候他想著若是一直傻著,從不懂人情世故,只需依賴這他的義父笨拙過活。是不是就不會傷懷??墒歉哂幽旮冻鲋T多代價,換來他的清醒,卻是讓他清醒著品嘗著這等心悸無力的悲慟。 那些言官還是在天黑后做鳥獸散,等著繼續上折子,或是朝會上當面勸誡這位新帝,最好帝王大徹大悟收回旨意,然后他們在史書留下一筆美名。 夜間龍榻上,凌棣之卻主動提起此事。他為高佑年解去衣物后,環抱著男人腰肢,垂眸求道:“義父…我不愿當什么侯爺。我只想做你的暗衛,只要能一直伴在義父你身側,見不得光,我也是心甘情愿?!?/br> “義父你從亂葬崗把我撿回來,若沒有你,我早就死了,連尸骨都無人收斂。義父你救了我,又不嫌棄我傻,我……” 凌棣之知道自己與高佑年的情誼,定舉世不容。若被人發現,高佑年的聲名怕是更為狼狽,他不愿成為高佑年史書上的一抹污點。無論以何等方式。哪怕此生只能隱于暗處,但是他只要能看到高佑年,便已經滿足且無奢求。 高佑年的手指穿插進他的發絲,把比他高大的少年,摁在自己懷中,兩人像兩根交纏的藤蔓,纏繞的密不可分,他沉默許久,才嘆道:“棣之…你要懂,遇到你,從來是我的幸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