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之后，兩位長輩理所當然要留他們在老宅子過夜。

    柏成峻垂眸，用手帕擦著自己的手指，并不表態。

    季玫瑰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即對兩位長輩展開了明媚的笑意。

    “當然沒問題，我們也想多留在老宅，多陪陪您的?！?/br>
    于是她熱情的挽著柏成峻上了樓，將他推進了臥房里。

    “砰”的一下甩上了門。

    屋內只剩下兩人。

    柏成峻淡淡開口，“我還沒答應要和你在一個房間里睡吧？”

    “但是柏先生剛才也并沒有表態反對啊?！彼磫?。

    “我沒有表態反對，是不想讓你當眾下不了面子。你別忘了，現在我還在考慮期，你需要用更多的誠意來打動我?！?/br>
    季玫瑰冷笑，“更多的誠意？柏成峻，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女人說著就隨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往浴室去。

    “我先洗澡了，你要是想搬到隔壁房間去睡就自便吧?！?/br>
    “和上次一樣，所有的鍋你來背，如果長輩問起，你自己解釋?！?/br>
    說完浴室里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男人咬了咬牙，輕笑一聲。

    明明是季玫瑰有求于自己，可她偏偏就是有一種“你能拿我怎么樣”的酷拽。

    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

    想讓這個女人再多多討好自己顯然不太可能，而他也的確不想背鍋。

    他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掛在衣架上，在鏡子前卸了領帶。

    季玫瑰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在咖啡桌上處理起工作。

    他一只手敲著鍵盤，另一只手握著手機，和自己的下屬通話。

    似乎正在討論著某個比較要緊的細節，男人的語速也飛快了起來。

    季玫瑰淡淡瞥他一眼，毫無一點愧疚感地插上插頭。

    吹風機的風就呼啦啦的吹了起來。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柏成峻：“……”

    女人在鏡子前慢條斯理的吹頭發，裝作沒看到那頭男人蹙著眉向她投過來的眼神。

    風口被開到了最大，呼啦啦的風掩蓋了屋內電視機的聲響，柏成峻試著提高音量和那邊繼續討論，片刻之后，卻只是揉了揉眉心，率先掛了電話。

    吹了二十分鐘之后，季玫瑰才把頭發吹完。

    她撥弄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發梢，無辜一問，“剛才是打擾到柏先生的工作了嗎？真是不好意思?！?/br>
    柏成峻被氣笑了。

    他倚在沙發上，問道。

    “你這是在報復我？”

    “我需要報復你什么？”

    “報復我逼你和顧涼亭分手?！?/br>
    男人又氣又無奈，用手撐了一下額頭。

    “就像我對你感到不爽一樣，你在心里也對我感到不爽，是吧？”

    季玫瑰：“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是歷來都如此嗎？相互不滿意，彼此看不順眼?！?/br>
    季玫瑰將頭發松松垮垮的挽了起來，披著浴袍坐在床上，擰開了燈。

    “好在我們的婚禮很快就會舉行。結完婚之后，希望我們做一對低調的夫妻，不要在公眾面前露面，也省得彼此膈應?！?/br>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問。

    “顧涼亭出國的時間是下個月月底那天吧?！?/br>
    他慢條斯理的交疊雙手。

    “那么，婚禮的日期就定在下月底。也就是顧涼亭離開的那一天?！?/br>
    季玫瑰倏得抬頭，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表情里透著一絲復雜。

    男人像是根本就沒察覺她的眼神一樣，直接打了一通電話，交代了婚禮安排的日期。

    交代完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我要讓A城所有機場大屏幕上都放映我們的婚宴現場，讓大家都能見證我們幸福的時刻?！?/br>
    他雖然在電話里說話，目光卻落在了季玫瑰身上。

    兩人眼神彼此對接，仿佛隱約有噼啪的火光。

    “我要讓顧涼亭看到我們結婚的每一個細節，帶著對我們的祝福登機離開?！?/br>
    “之后的幾年，每當他在大洋彼岸想到你，一定也會緊接著想到你在婚禮上面對鏡頭和媒體時候的甜蜜的微笑?！?“……”

    季玫瑰握著書頁的手忽的收緊，紙張都被她折出了皺痕。

    柏成峻打完電話，將手機淡淡一丟，兩手一攤。

    “現在我們對彼此的不滿意都發xiele出來，就算是扯平了，之后可以安心結婚了?！?/br>
    季玫瑰冷笑一聲，收斂了情緒，又低下頭去。

    這一晚上依舊相安無事。

    他們如同上一次在老宅過夜一樣，各自睡在床的兩個邊角，中間位置大得能再躺下一個三百斤的胖子。

    季玫瑰很快入睡。

    一天的疲憊和心力交瘁，讓她連個夢都沒有做。

    睡得這么沉，她自然也不會知道柏成峻在前半夜的時候翻了一個身，又在后半夜的時候翻了回來。

    ……

    整個房間里都是女人沐浴過的香味。

    那明明只是一點很淡很淡的玫瑰香，可或許是他的心理作用，味道透過鼻腔被放大了無數倍。

    以至于他覺得連枕頭，被子，床單，半空中流淌著的氣息都是她的味道。

    他忽然想去查查季玫瑰用的究竟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得盡快收購這個品牌，逼它停產。讓這個女人別再勾引男人了。

    ＊＊

    之后的一個月季玫瑰更忙。

    她手底下的明睿到了上市的關鍵時期，每日要打交道的人無數，需要應付的突發事變也不計其數。

    同時，金河景區項目臨近竣工，再過幾個月就可以漸漸回籠資金，彌補先前燒錢時候的虧空。

    季玫瑰跟著柏成峻參加了更多的雞尾酒會和投行峰會，與不同的領域的精英們打交道。

    有時候她能見到一些人夸夸其談，瘋狂吹捧某個項目有多好，但那人多半自己正在回籠資金，賣出股票。

    有時候她會在論壇上看到有人瘋狂而熱情的向她推薦他們團隊剛研發出來的一款特效的藥品，還聲稱不久之后就能獲得世界級的加盟。

    但幾乎是不久以后，他們就破產了，還因為法律問題入了獄。

    有時候她會在別人的談論中聽到某個看上去一擲千金、富得流油的富豪在背地里早已債臺高筑，欠了高利貸和銀行許多錢。

    同樣的，她也會看到一些衣著樸素，舉止低調，仿佛只是宴會邊緣人物的隨和的參會者，實際上手里已經握住大筆資金脈絡，正成為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

    她與柏成峻共事的時間越來越長，兩人在投資、實業、消費板塊之中的話題爭論也越來越多。

    她對這個男人生意上果決冷靜的一面向來是佩服的，但這并不妨礙她私底下覺得這人難以相處。

    所以，除了會共同參與一些生意宴會之外，兩人在私底下幾乎沒有任何的交往。通常是一出了宴會的大門，開各自的車，往不同的方向走。

    繁忙的工作也讓季玫瑰短暫從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她沒有再聯系顧涼亭，也沒有打聽他的狀況，但Linda仿佛是怕季玫瑰陷在這段情緒中難以走出來，依舊會時不時在言談中偶爾夾雜幾句顧涼亭的近況。

    于是季玫瑰就知道男孩在出國之前還拿下了一個國際性的獎杯，這讓他同時又獲得了更多國內高等學府的青睞，也有一些大公司向他拋出橄欖枝。

    但他通通婉拒了。

    他似乎正在一絲不茍的準備著國外入學的手續，履行他對她所約定過的承諾。

    有一次深夜的時候，季玫瑰突然想回原先的公寓取一下東西。

    她驅車抵達公寓門口，上去拿了趟東西下來。

    在樓下，她瞥到樹邊有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似乎已經在樓下站了許久，見到季玫瑰下來的那一刻，他飛快的閃身躲到了樹后。

    他以為他藏得天衣無縫，可是那背后孤單的、長長的影子還是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