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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既明靠在床頭,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人也消瘦許多——大病一場要養回來,總是要耗費些時日——但這并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只要他的皇帝哥哥不愉悅不舒坦,他就十分地愉悅舒坦。 他略抬起眼皮,看見神色不悅,略微蹙眉,冷著臉坐在他床邊的人。 就忍不住勾出個惡劣的微笑來:“草民何德何能,竟能勞動皇帝陛下,親身喂草民服藥?!?/br> 敬帝眉毛一瞬似更皺緊了,他冷冷地看向楚既明:“孤更好奇,嬌弱成癖,一點苦都受不得,你是怎么長到這么大的?!?/br> 前些日子楚既明終于蘇醒過來,卻如何不肯吃藥,又是嫌苦又是想吐,任憑大國醫愁得眉頭都起了褶子,閉緊嘴巴就是不吃藥。 敬帝聞說了,眉也不皺,令人按住他,掰開嘴把藥往里灌就是。結果一放手,人立刻吐了個翻江倒海,夜里還發起燒來,簡直是尊碰不得的小瓷人兒。 敬帝已多年不曾照養過小崽子,且當年的楚既明可比現在好養多了,從來不哭不鬧,見到他就伸手要抱抱,往他懷里鉆,一逗就咯咯地笑,幾乎沒讓他煩過。哪知長大之后,反而變得這樣驕縱又柔弱,一時竟無可奈何。 發了狠,索性自己端起藥碗,用勺子舀了湯藥,粗暴地往對方嘴里塞,冷聲威脅:“再敢吐,就讓你吐個夠?!?/br> 或許是威脅起了效用。被強灌了藥,楚既明被嗆得臉通紅,但好歹沒吐出來。大國醫總算找到能讓楚既明吃藥的法子,是以每日三求四請地把敬帝請過來,專行喂藥一事。 楚既明對他的冷諷不以為意,還頗為自得一般,微笑道:“草民自小一向被母親兄長縱著寵著,確實比某些人從來無人疼無人愛,要任性柔弱上許多?!?/br> 敬帝生母不詳,據說原是先帝早年微服時與一名女子露水姻緣所留下的種,先帝彼時還是王爺,宮外立了自己的府邸,一個冬日清晨,敬帝被包裹在一床小被里,放在了王府大門前,被子里夾著一封書信,先帝看過之后,抱著娃娃沉默片刻,便將敬帝收入了族譜。 敬帝來歷不明,血統出身本來就頗受懷疑,先帝又從未關注過他,是以敬帝早年受了不少白眼,還是被發配到垂芳殿的那些年,雖是無人管無人理,卻也真正清凈了些。 楚既明提起這些,卻是故意戳敬帝的痛腳。 敬帝臉色冷下來,正好大國醫捧著新煎好的藥進來,撞見兩人劍拔弩張,忙將藥碗塞到敬帝手中,賠笑道:“陛下,這是新開的方子,每日兩副,半月一療程,一副也少不得,辛苦陛下了?!?/br> “怎么又有新方子?!本吹鄱酥?,眉頭緊皺,“這小子究竟什么時候能好?” 大國醫白凈面皮上頓時顯出惶恐之色,他搓搓手指,仔細著敬帝的臉色,忐忑地說:“嗯……大約……或許還得服上一,一兩月吧?!?/br> “……” 大國醫實在頂不住敬帝的森森寒意,飛也似的溜了。 楚既明打打呵欠,對他抱歉似的,笑容卻過于燦爛了:“看來少不得還要勞動皇帝陛下,’伺候’草民一個月了?!?/br> 敬帝冷著臉,一勺子捅進他的嘴里。 到底還是虛弱得很,楚既明服藥不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 敬帝一副早不耐煩的神情,看他哈欠連連的模樣,起身便準備走。 楚既明也不知自己怎么,在他反應過來前,已經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袖。 敬帝轉回頭來,楚既明已經來不及后悔自己發什么瘋了,他迅速地在肚子里收刮著理由,但是一時都找不到。 他其實從醒來,就一直很想問,既然是仇人,既然相互厭惡,為什么不在殺死太子哥哥的時候一并將他也殺了,為什么要留下他一條性命,卻在面對威脅時,毫不猶豫地放棄他,而后又傾全國之力將他救醒,對他的無理取鬧百般容忍。 他不明白,更覺得有一種混亂。 他脫口而出:“我不習慣一個人睡?!?/br> 兩個人一時都靜默了。 敬帝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是在問他現在究竟幾歲。 然后他將自己的衣袖扯回來:“那就學會習慣?!?/br> 楚既明眨眨眼,一副委屈的神色:“可是我從前生病,哥哥總是會陪著我,直到我睡著的?!?/br> 當然是他隨口編的,他好好一個大男兒,哪里生個病就嬌弱得似個女孩子了。 他覺得自己是有些無聊,總想激得對方多一點反應。嘲諷他斥責他都好,他總能反擊。 而對方面無表情,一臉的漠然:“那和孤有什么關系?” 這就是楚既明最厭惡對方的一點,永遠對自己無動于衷。好像自己在他眼中永遠是兒戲,不值得他下手段,壞也不肯對他更壞一點,讓他憋著似的,分明厭惡得不行,偏偏這種憋屈的怒氣,卻無處可去。 結果隔日,一名溫婉淑麗的女子,出現在楚既明面前。 她對楚既明微微地一笑:“婢女錦云,是陛下撥來專門服侍公子的?!?/br> 楚既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地,他笑了起來,那種突如其來的愉悅讓他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卻難以控制。 那笑讓錦云也微微詫異似的,她容色秀雅,看著他時,浮出淡淡的溫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