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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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巴赫穩穩地??吭谛^門口,王鍇等不及司機給他開門。他著急跳下車,要去確認一件事情。 養狗的人確實是辛苦,天天一大早要起床遛狗。他剛踏進小區一步,迎面又是幾位正閑聊的阿姨的遛狗大隊。保安趕過來時,她們正在互掐人中商量搬家,而罪魁禍首已經溜沒影了。 她們的叫喊提醒了他,不管他在外面如何腥風血雨叱咤風云,這一身腥味與硝煙不能帶進那個平庸的小住宅。王鍇沖進最近的酒店,把終端往前臺一丟。 沖完澡后衣服已經鋪滿了整張沙發,他隨便挑一件T恤套上,往回走。 盡管舒緩了一個來回,但他的緊張不減。從恨不得插上翅膀的飛奔到越走越緩慢的踱步,出電梯時這個大小伙子扭扭捏捏,形象難堪,幾乎是在一寸一寸挪動。 距離那個門越來越近,王鍇才想到如果人已經走了,那該多尷尬。 可他走過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王鍇一愣:一整夜,它就保持他離開時的狀態,整整一夜都沒變過。 他在內心小聲說“打擾了”,一如過往那幾次,他將鞋脫在門外,穿著襪子踏進這戶人家。 屋子里靜悄悄的,王鍇掃過去,柜子與擺設和他昨天走時一模一樣。他以為它們一件都沒動過但其實不是,它們每一件物品都在昨晚經歷了數次由一排細繭帶來的輕柔的撫摸,每一個抽屜都被打開過。里面的所有東西被拿出來細細觀察,又小心翼翼放回原處,分毫不差。 躡手躡腳,王鍇探進臥室。 他還在。 透著晨光的紗窗簾里,夢醫生跪在床邊。王鍇知道他看的是哪個位置,那是這整個房子里他唯一沒有打開過的柜子,因為它有這整間屋子里唯一上了鎖的抽屜。 他化為一尊精美的雕像,用低垂睫毛下的灰霧色眼眸,給予那個抽屜上的密碼鎖長久的凝視。 除了呼吸與時間流逝外沒有任何聲音的房間,夢醫生在此處跪了一整夜。王鍇不忍發出一點腳步聲,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剛巧遇上他下定決心。 夢醫生將手指放上密碼鎖,“滴滴”,指紋被拒絕了。 王鍇有些驚訝,他看一眼夢醫生面無表情的臉,也壓低身體,陪他跪坐在抽屜前。 夢醫生又陷入了長久的凝視。 大約在王鍇雙腿都酸麻,忍不住要站起來疏通疏通血管時,他才見夢醫生驟然一動。他呼出界面,改換手動輸入密碼。 他們都知道他有多會開鎖,指骨分明的指節在電子屏上輕飛。彈指一揮間,輸入正確。陸佳這個笨蛋的密碼他猜都不用猜,20431109,這串簡單的數字好像花了他一輩子的時間去破解。 他將呼吸也止住,去拉這個小小床頭柜的抽屜。 王鍇什么也沒感覺到。抽屜打開的一瞬間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揣著一顆撲通撲通跳的心去看夢醫生。這一看他驚呆了:因為夢醫生的眼眶一下子就變得通紅。 他是看到了什么?王鍇張嘴,一邊悄悄沖他陸哥喊多有得罪,一邊著急扭頭:那抽屜里躺的不過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文件與卡片。 他不知道,是抽屜打開的一瞬間有一道氣流,它們撲到夢醫生臉上,癢癢的,害那清亮的小水珠就順著眼眶溢出來。 他走的那天你沒有哭,時至今日你打開他的心房,聞到了他的味道,你才想起要為他掉一滴眼淚。 這顆淚珠落進抽屜,不小心落到一張因歲月泛黃的淺白紙張上,夢醫生明顯慌了神。他趕緊把它拿起來,手忙腳亂地擦拭上面的小濕點。 對這一沓年歲久遠的紙他不敢多使一分力氣,只用戴一層薄薄細繭的指腹點一點淚痕處,試圖將那個小圓點捂干。捂著捂著,他的動作緩下來,細細盯著上面娟秀的字體看。最后,他實在忍不住,打開了這封信: 兒子親啟: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怕你將來有一天知道了這件事會來找你老娘我興師問罪,總之本美女就是想寫這封信。 寶貝,原諒我在你出生后三天,就決定暫時地將你“遺棄”。但還好我持有正當理由,請我的寶寶聽完這份狡辯后,再決定要不要把你媽胖揍一頓。 我與你父親初見于我的家鄉,我十六歲他十八,他老家在西南偏遠的山區,很早就走南闖北,這年剛巧來到我老爹的工廠打工,得益于此,我與他相遇相知,而后相戀。 他窮,你想我從小到大都是?;ò赘幻?,他沒二環兩套房還想過我爹那關?想都別想。 但愛情啊,就只要他過我這關。 我不僅漂亮,還那么聰明。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家里就我和老爹兩個人,老頭兒藏存折戶口本的抽屜從來不上鎖,我一項是知道的。 我那時候想他這么寵我,我不過是偷偷結個婚,沒兩天他就原諒我了,還要開他那輛邁巴赫親自接我回家,給我補辦婚禮……事實證明兒子,男人就是信不過——當然,我老公除外。 人生地不熟,我連他家鄉話都聽不懂。我什么都不會做,我肯定變丑了,可是吃飯要緊,護膚品買不買都一樣,老娘天生麗質。 那可不,我肯定變丑了。但我學會了做飯,他夸我包得全是洞洞眼兒的餃子包得好,下水皮歸皮餡兒歸餡兒。你父親是個誠實的人——我看上他這一點呢——他漲紅個臉:要他說謊他寧可不說話。 他不說餃子好吃,卻還是把它們全部吃完。我好難過,他這么辛苦工作我好想讓他吃好點。我哭了,他只得笨手笨腳地夸我漂亮。 我那些同學都在背地里說我眼瞎,去他媽的你們才眼瞎!你跟一個人跟一輩子,跟的是他的品質。老娘我是誰?仙女的眼光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他我信??删褪且驗槲液眯湃文惆职?,他去保家衛國的時候我才沒攔著他。早知道我當時已經揣上你這小兔崽子,他自己都不會去。 我一個住筒子樓的獨身姑娘,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上下樓都不方便,還總是遇到傻逼。還好,這世上有壞人,好心人也必不會少。比如我換糧票時常遇見的,附近福利院的院長何阿姐,她見我一個人抗幾十斤大米與罐頭,總要把我送上樓梯送到家門口。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最要好的姐妹,我常帶奶糖罐去看她的“孩子們”,小崽子們這么小,把我圍起來,我摸他們的小手,想我肚子里的小寶寶肯定更加可愛。 可是隨著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開始收不到你父親的消息。好幾個月,我在我們小小的家中聽收音機里的戰事實報,我好想哭。 哭了對寶寶不好,我咬咬牙。日子近了,醫院里全是傷兵,孕婦只能在家中生產,是阿姐叫五六個十來歲的小孩兒端熱水……靠!痛死了!你還哭!我才想哭—— 我看你這個皺皺的小rou球,果然有你媽我的風范,長大了肯定帥。這么一想我又哭又笑,丑死了。 ……愁死我了。這破仗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打完。我點一點你爹留下來的糧票,又算了算我懷孕在家給軍隊補衣服到生了你都沒發的補貼。我吃白粥,那可沒一點營養啊,我的寶寶,我沒奶水,我怎么舍得你同那些被遺棄的小嬰兒一樣瘦小呢? 你mama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時候才想起你外公。但好就好在我從小不要臉,我不知道他想不想我,但其實我是有一點點想他。就一點點,我和你爹太幸福了,我很少想他。 我給他寫信,懷孕那時聽到新聞就開始寫了,我寫了好多封,他就回了一封,叫我不要再給他寫信。 呵,不要給你寫信,你干嘛這么著急寄來這么多母嬰用品,你外孫子還沒出生吶。 算了,古板的老頭兒就是好面子的,誰叫我那么美麗善良呢?就當我不要臉吧,我負荊請罪去,他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現在燒飯一整棟筒子樓的人搶著聞香兒。他開這么多廠賺這么多錢,叫他上黑市買酒,我給他倒。 我把剛剛出生三天的你托付給你何姨。福利院的鐵柵欄前,我親手把我的心頭rou交到她手里。她是我最好的jiejie,她許諾我放心。小家仁你要知道,我們未經你爹同意擅作主張,你的名字由她來取。你爹一定同意,第一他不敢忤逆我,第二我要他跟你姓。 這兩天鐵路上不安全,原諒我不能帶上你。 我的孩子,縱使天塌下來,我們也不可能將你遺棄。只是這外頭兵荒馬亂,我必須去為你求一份庇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地成長。 mama走了,去去就回。寶貝你放一萬個心,不管你外公接不接受你,我十五天內絕對回來!我一回來就要把這封信燒掉!你要等我! 親親你的小臉,親親! 你漂亮的mama 留 ps:他不接受也沒關系,一回生兩回熟,mama可以把外公家里偷個干凈,回來養你。 夢醫生細細讀完這封信,與那兩個曾將它無數次打開過又合上的人一樣,沿著這幾張紙上唯一一條折痕折回去,輕輕塞回信封。 他將信封放平在床頭柜上,確保除非地震沒東西能給它整下去,才看起下一件東西。 王鍇看那個黑底白字的小冊子,他不知道,夢醫生知道。夢醫生打開遇害者名冊,馬上飄出一張被打印又裁剪過的老報紙,上面書寫的新聞是。 把它夾住的那一頁,有兩個并排并的名字,被陸佳用紅筆圈了出來。 夢醫生也將它們一一收好。 他繼續翻閱這一沓文件,第一頁就是一張出生證明,在新生兒姓名這一欄填的是,“陸家仁”。夢醫生想起很早的時候陸佳常把他鎖在別墅里,他百無聊賴,就去翻箱倒柜,他在一些舊證件上見過這個名字。 這條惡龍提心吊膽,一天要看三遍他搶來的公主還在沒在他的山洞。陸佳趁開會間隙回他的金屋,他藏的嬌給他迎門——夢醫生往嘴里叼一片古早的身份證,他那天下午到晚上就再沒出去工作。 他躺他身上看證件照上過分年輕的臉,還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陸佳這老變態立馬紅成猴屁股,他藏進月光的陰影里,罵誰取的名字這么土。 其實他知道,他ID上也是這個名字,沒改過?!瓣懠选?,最開始不過就是一個更加利于記憶的代號,只是沒想到,它隨他的成長不斷鮮明,愈來愈鮮艷,最后紅到出血。他最終也活成了陸佳。 他拿舌頭舔完,又忍不住對準眼角親一親,陸佳的回吻貪婪又小心。再做一次,他也想要。聽這個人靠在他唇邊低沉的喘息弄得他心癢癢,他很想跟他說,其實他想走就能走,但他才不會告訴他:就算他不給別墅上鎖,他也不是很想走。 不久之后他咬斷手腕,就再也不想走了。 繼續。夢醫生翻出幾張個人照與合照,新的舊的,上面男孩女孩都有,小到被人抱在手里大到二三十歲,不少還穿著學士服或各色工作裝。只是都沒有陸佳。夢醫生把這些照片翻過來,背后的名字大多數都姓何。 幾張資助證與捐款證書,把上面寫著的金額全加起來,都跟牙齒縫里摳出來的菜絲兒一樣小。如果這是這個壞蛋僅剩下的溫情,那么他一定有潔癖。 最后是何惠娟女士的病歷卡,病危通知書,和她的公墓安葬證。 不管他情不情愿,陸佳又往他那擁擠到只裝一個人就滿溢的心房里硬塞了不少貨。夢醫生好好拾掇完這一份過往,發現抽屜里頭只剩下一些銀行卡和一個巧克力鐵盒。 他伸進手把那幾張銀行卡都掏出來,下面還墊著一本存折。夢醫生打開,險些一個白眼把自己翻暈過去——他腳底下這套八十來平的住宅還真貴啊,那最后幾個數字都買不起糖罐后藏的一瓶酒。 就這你還能藏這么多銀行卡?夢醫生罵:別抱著我說你爹媽飲水就飽,他們能喝餃子湯,我跟你喝西北風吧。 夢醫生打開那盒巧克力,那不是一盒巧克力,許是這盒子大小正合適,陸佳拿它來裝房產證和戶口本。 夢醫生打開房產證:“權利人:王夢” 夢醫生打開戶口本:“戶主:王夢”;第二頁“陸佳”,“與戶主關系:配偶” ......夢醫生翻箱倒柜......證兒呢? 肯定有證兒!夢醫生擼過已經見底的抽屜,又去翻床頭柜上整理好的文件。他把每一張紙的縫隙都再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搜刮一遍,手指伸進去,連那幾張證書的紅皮套子都不放過。他越想越氣:合著他每次做完愛在暗藍色的陰影里抱著他親,腦袋里就裝這些東西???——“配偶”都敢寫了,沒證兒,他不信。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他又將抽屜摸一遍,很快找出了陸佳的破綻:抽兜深度不對。夢醫生將它拽到頭,手指按上最里頭那塊顏色略深的木板,一用力,“咔噠”,木板自動彈了起來。這是最深處,他觸到底了,他迫不及待卸下木板—— 是一個純黑絲絨小方盒。 盒子里靜臥一枚素圈小圓環。 夾住它露在絨縫外頭的小半截金屬,他把這個小圓環兒抽出來。它有著光滑的、平整的外側。 夢醫生將它立起來,用食指與拇指夾住它。他將它舉過頭頂:同樣光滑的、平整的內側,多了一點刻痕: 兩個小山峰似的連起來的三角,一個看上去像做工失誤的奇怪圓圈,一豎。就這么簡單。 看一會兒,他突然匆匆忙忙去摘脖子后的吊墜扣環,飛快地把用鏈子穿住的另一個小圓環兒取下來。對上刻痕,他將它們一合——嚴絲合縫。 夢醫生又夾住它們,將它們舉過頭頂看:晨光透過紗窗打到這兩個鉑金小圓環兒內側,上面的字母泛起銀白色的光澤—— M&L——夢醫生和陸佳。 你抓到他的把柄了,他才不是什么都做得出來。他可以和你轟轟烈烈,他可以為你粉身碎骨,他與你不死不休......但他就是不敢開口邀你柴米油鹽。所以這個戒指一直藏在這里。你那么聰明,你說他這是要藏到??菔癄€?還是偷摸著一直在待你發現?他藏得這樣深,這樣淺...... 看了好一會兒,他取下它們中較小的那只,套上手。 舉起來,他重復這個動作。夢醫生把左手晾在陽光里—— 呀,正正好。 好像世界上除了這個小圓環兒,再沒有更貼合無名指根的東西了。 晨光似霧,溫柔地給他鍍上一層銀邊。夢醫生摘下小圓環兒,將它們合二為一。他給它們穿進鏈子里,扣上鏈扣,學陸佳的樣子塞進襯衫。這兩個金屬小圓環就貼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夢醫生將床頭柜上一份份亂糟糟的證件重新整理好。他把它們原封不動放進抽屜,推進去。鎖好。收拾完這一切后他已然不再心焦——管他有沒有證兒,他們戴一對戒指,睡一個被窩。 王鍇就安靜陪他做這些事,他沒有參與,只是在一旁靜靜看完。他看到夢醫生鎖好抽屜起身,他也起身,拍一拍跪得皺巴巴的褲腿。他已經叨擾太久,是時候離開了。 可當他轉身要走時,身手矯健的小軍醫突然躥上床,從背后拉住他的衣角。王鍇轉頭,看見夢醫生身體前傾,朝他謙和又靦腆地一笑。 這一笑他可太熟悉了,王鍇本能地要逃,夢醫生拽住他: “我們來做吧?!?/br> 他迷瞪著扭頭,一個勁兒地沖人擺手,向后退了好幾步。而夢醫生只是輕牽衣角,精致的臉上笑顏不改。王鍇看他的眼睛,又看看四周,著急地說:“別,夢醫生,我可以陪你,但是別在這兒?!?/br> “就在這兒?!眽翎t生跪在藍如深海的柔軟床鋪上,笑,是溫熱透明的浪花,它澄澈于那雙狡黠的眼睛里,落得無聲, “就在這張床?!?/br> guntang的yinjing抵上濕潤的洞口,輕輕一頂,伴隨身下完美的rou體的輕顫,他緩緩侵入。逼仄,緊致,永遠是處子。這具身體無論經歷過多少次性愛,每一次都是破處,每一次都是痛苦。這樣的結合雙方都是痛苦。 夢醫生感受到男人的性器刀似的將他剖開,慢得不能再慢地挺進血rou模糊的傷口,很痛,當對方完全進來時,他忍不住落下熱淚。 “陸佳?!彼耄骸袄献咏o你戴綠帽子?!?/br> “我跟你說我和他做,我一次都沒過收錢。 “氣不氣?” 他想:“你氣也沒用,這頂帽子還是你自己挑的...... “算了,你還是氣吧,趕緊氣活過來,咱們一起把這小子做掉??愁^,掏心,裝集裝箱......我就是故意犯錯,你罰我,我會給你獎勵。 “我接受你給我找的監護人。我接受他,你做什么我都接受,包括在zuoai時叫我接他的電話。 “所以求求你,求求你......” 他在生理刺激下節節攀升,他想陸佳會看到嗎? 哦,陸佳死了,他看不到。 他去過朝山的廢墟,無數次,蔥翠的山林化為望不到盡頭的亂石碎土。他這兩個月沒有去衛生所,現在踏遍碧落黃泉去尋你的蹤跡是他的工作。盡管地貌已經完全被你改變,但是他踩過你為他殺敵時踩過的所有的路,他的鮮血流在你流過血的地方,楓葉染紅的指節挖開廢石......他找了一遍又一遍。無果...... 所以人死了,為什么連骨灰都不剩下呢? 夢醫生想:“陸佳你炸這么干凈的嗎?手指,碎骨,眼球......怎么一點點都沒給我剩下呢?你剩一點給我啊—— “我跟你進爐子,你化灰我也化灰,雖然我還能再長回來。 “我長回來就把你吃下去,和水里調和調和喝下去。 “你長我身體里,哦不,該死的,這破爛會不會把你代謝掉?人體大多數細胞每七年就要更新一次,你這不是又沒了。 “那給對戒里我那只開個孔吧,反正你也剩不多了,我把你一顆不剩倒進去。 “我把你每天帶在身上?!?/br> “陸佳,”夢醫生想,“你死了,怎么連骨灰也不給我剩下呢?” “夢醫生......”王鍇停下本就非常小心的顛簸,輕輕拍拍他的臉蛋,沾了一手guntang如血:他在發抖,好像一尊精美絕倫的雕塑,冰雕玉琢的臉龐上,細密的水是他的裂痕。他真怕他會就此碎掉。 王鍇瞧他睜開水霧朦朧的灰色眼眸,才焦急又小聲地同他說:“你別哭啦,你這樣哭下去會把自己哭傷的?!?/br> 他搖搖頭:銼骨鋼刀,硫磺與火都不能留下疤痕的身體,怎么會受傷呢? 別不信,他展示給他看—— “什么?”他祈禱一樣雙手合十,將那兩個小東西握進手心里,王鍇湊到他嘴邊。薄唇輕啟,啞啞的嗓音在他耳畔低吟,他說—— 他說“你掐我,你掐我”...... 王鍇顫抖著抱住他,把他擁進他止不住發抖的懷里,耳畔的他悄聲蜜語:“......那里會收縮......臨界點的時候放松下來,cao起來暢通無阻......會很舒服.......” “我要什么舒服啊,夢醫生,你知道的啊——”王鍇將手指撫進他略帶消毒水味的頭發,嗓音低沉又溫柔,“那天你去西郊的煉鋼廠里跳,是我把你撈上來的呀......” 他推開他。身下的小人兒沒再強求,只是緊緊握住胸口的小圓環兒們,對著自己的指節,不住地親。 王鍇有點生氣。他想起一個月前,差不多也是今天,也是這樣突然接到一則消息。那天開完早會他想瞇一會兒,終端一響,瞥一眼,他拔腿就跑!六輛車給他開道,他跑去夢醫生這兩個月以來常駐的梧桐苑的那間別墅,腿被石階撞骨裂了還要跑,他沖進車庫。 漆黑的車庫里只停著一輛車,那輛滿身傷痕的邁巴赫,它亮著燈。王鍇跛腳走過去,透過深色玻璃窗,夢醫生就曲腿坐在后坐沙發上,旁邊打開的是他那個精致的小皮箱。 王鍇看夢醫生:他看窗外的他一眼,沒興趣,扭頭往嘴里塞一塊白紗絹布。 咬住。他從半箱各式各樣的高危試劑中挑出一支不銹鋼針管,把里面的藥劑一滴不剩推進伏于手臂皮膚之下的淺青血管里。 嗡得一聲,王鍇腦袋里所有的化學知識都還給了老師,他認定那是一管子硫酸,因為推到一半時那瞬間焦黑的小臂就開始不斷冒煙。 “夢醫生!夢醫生!”王鍇急促去拍車窗,隔音效果一級,他才懶得看他飛快翻飛的唇形,“夢醫生!求求你!求求你......” 他拿下全是紅艷艷鮮血的白紗布,再送進一塊干凈的,把不銹鋼針管往一地的廢針管中一扔,取出一只盛有鐵銹色溶液的玻璃針管,扎上剛剛愈合如初的小臂...... 推進去。王鍇的臉貼上車窗玻璃,他看他戰栗,抽搐,癲癇......汗如雨下:夢醫生這輩子接下來要做的只有這一件事情。 他輕輕拍著車窗。要知道它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可時至今日他還是不敢破壞這輛邁巴赫一絲一毫。聞著兩千七百萬鐵皮都掩蓋不住的濃重的焦糊味與血腥味,王鍇從車門上慢慢滑落,直至地表碰上膝蓋,他還在不斷細語“求求你”...... 真是夠狠,任他下跪磕頭,無動于衷。他被重物折彎了脊梁,淤滿膿血的胸腔,撕心裂肺的疼,他完全無法呼吸。王鍇感覺肩膀上的東西要把他壓死。 直到他開門王鍇還跪在那里。整整四個鐘頭后,他將一地空針管連同血流成河的紗布塞進小皮箱,提溜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夢醫生失望地走出邁巴赫,不回頭地離開。 這股氣憤不是毫無由來,它積怨已久。王鍇突然抓過夢醫生的手!企圖掰開那緊緊合在一起的十指。 他看他:他看著手。他們拔河似的在空中僵持,細密的汗水,緊絞的肌rou......王鍇用力,夢醫生才多少力氣?可這雙手居然就是紋絲不動。 滴答,滴答,時光在墻上流逝,靜謐的房間里沒有一點聲響。到最后,是幾聲骨骼清脆的斷裂聲,把王鍇猛地嚇醒過來!他張皇失措看夢醫生死死盯住慘白指節的眼睛。雙手瞬間回落,砸回他的胸口!他鼻翼輕動地喘氣,又將手往左側平移一些,按下去——夢醫生緊扣十指,他可能是想讓它聽聽這顆心跳。 王鍇看他的眼睛。這雙灰霧色的,漂亮的眼睛。他曾以為它們只是不屑看自己罷了,而現在他終于知曉:它的視線從不落座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身上??嘈χ?,王鍇朝夢醫生顫悠悠地擺擺手: “好......我掐你......我掐你......” 溺水感一點點襲來,這條能在天空中翱翔的鯨魚忍不住地抱怨:陸佳,你說我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人。這種話你怎么說得出口?你拿走了我除了軀殼外的一切,獨留我的皮囊在世間受苦。他們說我是蛇,我說你才是那個最冷血的大壞蛋。 迷蒙的雙眼里,他看見愈抓愈緊的手。感受到那兩個小環兒圓潤的曲線,他用手心去暖它們微涼的溫度。 看吧,我是小怪物。哪個人類可以克服生理本能去愛你?怪物才會這樣愛你。 ???他的心跳漏一拍:他是不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快忘記,他命令你快忘記,警告你趕快忘掉剛剛那句話......他好像回到了某天深夜,他與他的海赤條條躺在一塊兒。他柔軟的,包容的海。陸佳摟著他看黑色的車頂棚出神,突然他說: “......我把它換成你最喜歡的深藍色吧?!?/br> 說完,這個浮夸的花花公子要自賣自夸,他拿眼角的細褶地去逗弄他,問他說他對他好不好,向他討要親親: “夢醫生,你愛不愛我???” 他們接吻。深藍色的海里,他的心情可能十分不錯,面對這個被重復無數次的白癡問題,唯一一次沒有拿看弱智的白眼汪他,他愿意回答他。 一定是他笨,這么多年都沒有琢磨出來,這個問題他早就回答過。夢醫生反問陸佳: “黑色不是最深的藍色嗎?” 星空不是最廣闊的大海嗎? 他從昏睡中驚醒! 純白無暇的身體上下聳動,他劇烈地喘氣,咳嗽,久久不停,他顛簸著,那架勢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肺嘔出來。王鍇想上前安撫,但他看他朝自己舉起手——他沒有朝他舉手,他在向另一人舉手——他攤開手心,那雙緊握在手中的,沁血的小圓環兒。他對它露出微笑—— 夢醫生笑了,眼含熱淚,他高高舉起那只手——來吧!就這樣展示給它看—— 小怪物!你要對命運揮拳!你要向它,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他再度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