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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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嚇我一跳?!?/br> 已經凌晨四點,冬日的天深到沒有盡頭。主臥的床亂七八糟,陸佳給王夢處理完,倆人就坐到次臥的雙人床上。 “嗯?”他好像沒在聽他說話,沒開燈的臥室里只有陸佳手邊的電子屏在閃爍,微弱的光源把他柔中帶剛的五官照得忽明忽暗。王夢靠著他的肩膀瞇了一會兒,陸佳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他突然坐起來說了一句。 陸佳看他裸在幽藍色海洋里的背脊,空出一只手去摸人光潔如新的大腿:通體的白,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喜歡???”他輕輕撫摸著,“我以為你會喜歡?!?/br> “我當然喜歡,但你嚇我一跳?!蓖鯄艮D過頭,冰封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你下次要事先給個提醒?!?/br> “嗯?!标懠逊笱艿攸c頭,繼續把自己埋進工作里,手邊攤開著他那本小手賬。 沒什么,他把人摔了下去,射完之后單手一抬,整個人如同掀翻的書頁倒下去——陸佳這人很公平,總不可能自己爽翻天之后還不讓夢醫生爽一下。 他看著王夢倒下去,低眉盯住他眼底的錯愕,直到他躺上地板。陸佳看那白色的胴體在地上扭曲掙扎,欣賞完起初幾聲痛到沒力氣去喊的發泄,直到他傳出微弱的呻吟,他伴著這陣甜膩的呢喃慢悠悠走下扶梯。 小臂骨和后枕骨已經完全愈合了,他把還在輕輕顫抖、閉目回味極樂的夢醫生抱進浴室洗澡。 他不會再做了,雖然他回答得敷衍。但說實在那真是一時興起,結果是他單方面的毫無快感可言,他還是更喜歡正常的zuoai,嗯,他們之間的正常的zuoai。 王夢得到承諾,繼續把自己放在陸佳的肩頭,準備進入睡眠。 “別和別人zuoai?!?/br> “我在工作?!彼型隂]完?王夢睜開眼睛,看著陸佳的電子屏屏幕,告訴他別五十步笑百步,大半夜的別晃個電腦打擾他睡覺,他明天還要去衛生所坐診。 “你要個屁的工作!”陸佳關掉電子屏,用氣音輕笑, “你是妓嗎?人家往你內褲里塞鈔票了?你就是自己喜歡玩兒——” “......”王夢不再理他,他就把王夢橫打抱進懷里,王夢貼上他的胸口,去摸鏈子上的吊墜。 一個金屬小圓環兒,啥設計也沒有。光滑的、平整的外側,內側也一樣,只是多了一點刻痕: 一個“川”字形的三根小豎,一個看上去像做工失誤的奇怪圓弧,一個豎折。就這么簡單。 他不問,陸佳就不說。他說了他也不感興趣。 “不關你的事?!边@個小圓環兒實在無聊,王夢把玩了不到三秒,對它完全喪失了注意力。陸佳無奈地拍拍那張沒表情的臉——在他面前這個人連那副“如何溫和地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都懶得給,不cao他他就能這么干瞪眼整整一天,讓路過的群鳥誤以為他是一尊靜默的雕塑。他深知這絕美皮囊下的殘酷。 “好吧,行?!彼詾樗麜@么說嗎? “好吧,行?!彼f。 他以為他沒有底線嗎?算了他沒有底線。陸佳對夢醫生沒有底線。 “夢醫生,愛我吧?!?/br> 人潮人海,無人問津,他跟躺在寒夜里等死的狗沒兩樣,他是泥地里的蛆蟲,在狹窄的夾縫里求生。所以他咬上去!松動的獠牙不再鋒利就用牙床去咬!萎縮的肌rou不再有力就榨干他那身賤骨頭! 到底仁慈,王夢居然還舍得瞅這坨腐爛的rou。他看陸佳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智力不健全的低能兒。陸佳將他圈進臂彎,讓他的背完全靠上自己的胸膛,在他耳邊呼氣: “我開玩笑的?!?/br> 王夢睡不著了,躺他腿上看新聞視頻。后半夜窗外的燈火終于暗淡了些許,他們看清彼此是靠各自手里的電子屏燈光。王夢眼前的女人絮絮叨叨,手腳并飛,在滾動字幕上方激昂地表示這是戰后二十年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 “那為什么還不下雪呢?”陸佳聽他小聲嘟囔。 其實老天爺每隔幾年會可憐蜀州這塊人口眾多的內陸腹地,賞它幾場有跟沒一樣的雨夾雪,贈送冰死個人的冰雹??上胍娐旒婏w飄揚的雪花,想把腳埋進潔白松軟的雪地里——老天表示你在做夢。 陸佳查了開春前的天氣預報,想到手賬本上幾個名字。 “來來來,我是大老板?!标懠讯锻阮嵰幌峦鯄?, “小美人什么價位?” 王夢白他一眼: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給陸佳憋狠了,他媽的驢玩意兒說硬就硬。下次誰跟他告狀陸老板性冷淡他把人頭擰下來安jiba上。 不過他想玩就給他玩,反正夢醫生隨時都有狀態。 陸佳先給兩三個人播了通訊,從冷漠的臉色上來看結果都不咋地,王夢等他掛掉最后一個通話,陸佳抓過他的手和他一起擼跳動的yinjing。 他咬王夢的耳朵: “氣象局和交通部該換個人管了?!?/br> 王夢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給他口,黑暗中水聲和rou聲被無限放大,直接傳達到他的鼓膜。他隔著布簾尋找他低沉的喘息。 “哈——”他吞了jingye上來換氣,頭昏腦脹,想拉開被子再把陸佳的東西用嘴清理干凈。陸佳捧住他的臉,把他還沒咽干凈的jingye連同粘膩的口水搶過來,吃了一半,又送回去。一時間房間內全是yin靡的水聲。 吻他的男人突然渾身一顫!連帶著他也抖了一抖。王夢順著陸佳的目光看去——窗外的夜色里竟懸停著一架無人機! 年后,王鍇開始了自己的受難之旅。 他還開那輛純黑色的邁巴赫——天知道陸哥這人什么毛病,頂級豪車塞滿一個國際商場的地下車庫,兩層,走進去跑半分鐘還望不到盡頭。王鍇有一次去接他,路過一輛小金人時腳步停了停,沖那純手工的亮橙色sao包腰線直瞪眼的丑樣子被陸佳瞧見。陸佳給這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逗樂了,翻過手腕劃拉幾下移動終端, “給你了?!比缓罄^續坐上邁巴赫的商務專座。 他就是個司機,雖然陸佳的司機肯定和別的什么總裁專車司機不一樣,但王鍇到底不敢怠慢自己最本職的工作。 今天陸佳帶他去射擊場。已經快夏天了,陸佳的西服外套換薄了一層。王鍇是個傻小子,火力壯睡涼炕。他厭煩地推開趴在他身上亂撥弄的美人,套個短袖就出門。 陸佳看這個一米八八的大小伙兒穿了個勉強能叫T恤的布條,本就短的袖子還故意扯幾個最新款破洞。他脖子上掛幾根黑繩兒,黃毛里已經長出一茬黑色,鬢角后面是打了一連串方錐形鉚釘的耳朵。要不是那雙拔地而起的長腿實在太招小姑娘喜歡,丫就活脫脫一非主流高中生。 可他過了年就二十三了,陸佳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從柳和鳴手上搶下十六個蜀州市重點開發項目的經營權。 他用沒綁繃帶的右手夾煙,見到遠處的陸佳就趕緊把煙摔地上跺。陸佳覺得還有得要教。 “手?”陸佳坐上車扔給他一個字。 “嗯?手?手好差不多了?!彼纯窜囕d導航說道,頓一頓,又加一句: “謝陸哥?!?/br> 陸佳閉上眼睛,王鍇啟動了邁巴赫。 這一路上很安靜,但實際上王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的啥熊心豹子膽,在老板的車里腹誹起陸佳這幾個月來的“暴行”。 首先他工作量增加了,這輛車現在的主人有兩個:一個陸佳,另一個是夢醫生。他有時候剛接到交警往他移動終端里塞的、十分鐘前的違章行駛罰單,下一秒又鉆入車內準備去闖下一個紅燈。陸佳的行程那叫一個隨心所欲,王夢也不差,倆人狗男男對打,不給名為邁巴赫的羽毛球降落地表的機會。好幾次超車的時候王鍇都想辭職不干了。 雖然沒人有膽子攔陸佳的車,但王鍇很怕在這山城整速度與激情,有天一個彎沒打好小命嗚呼。 陸佳這里沒有辭職,跟陸佳辭職就是向世界辭職,先輩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何為超近路投胎。王鍇想晚點再向地府報道,活久點就多學點技能,黑白無常也更方便給他安排工作。 所以他有理由懷疑陸佳這幾個月打得就是這個主意。他快把自己弄死了!他這一周平均下來每天就睡四個小時,這還算小事。開車、處理陸佳交給他的活兒、見各種各樣的讓他驚嘆“世界上還有這種人類”的牛鬼蛇神......陸佳還叫他和他去健身、游泳、高爾夫、拳擊......拳擊! 說到拳擊,那就是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的繃帶來源了。那天他在ARIES里親眼看見陸佳落拳,人的下頜骨就跟豆腐一樣粉碎,攪和攪和能爛在面皮里。 所以他同陸佳第一次對拳的時候做了十足的準備,裹著厚重的防具把自己包成一只粽子——王鍇還沒見過鏡子里這么難看的自己——他不知道后面還有更難看的。 他顯然只裝備了硬件,不知道除了生理在心理上也要做好充足的準備。防具起到了作用:陸佳雖然跟抽陀螺似的把他揍得滿地打滾,到底還是沒受重傷——他擱那兒發懵呢,想他一個人可以撂倒四個太平街的打手,同是大男人還矮自己小半個頭的陸佳憑什么能一拳給他掀翻!他抱著柱子爬都爬不起來,握拳擊手套太緊,滾地的時候給自己小拇哥整骨裂了。 那天是農歷新年的第一天,是他的生日。陸佳給了他一張東南大區銀行的信用卡,報銷他的醫藥費。 王鍇陪陸佳走進俱樂部,陸佳不喜歡熱鬧,王鍇取了格洛克就把那一票跪迎的服務生請走。他們去野外靶場打移動靶,小伙子率先打空了一管子彈。 陸佳少有地流露出些許滿意,倆人打空半打子彈匣后,陸佳摘掉橘黃色的護目鏡,捏一下王鍇的肩膀,坐到靠椅上休息。 王鍇也跟他坐下來,先給陸佳遞了毛巾,自己再拿一條擦手上的汗。 “他這兩周都去了哪里?”陸佳坐在靠椅上,看一百五十米外的手槍靶上停了只不知道什么大鳥。 “12號周三,承銘府;14號周五,柳州近郊74號獨棟別墅;20號周四,南興路688號;21號,昨天,北山街道辦公處?!蓖蹂|對答如流。 陸佳嗯哼一聲,好像在看手上那瓶礦泉水的商標,他問王鍇: “你不好奇他去干什么嗎?” 冷汗唰地從手掌心滲出!王鍇僵硬地把握著毛巾的發麻的手張開,又緊握,他得努力確保此時自己的語氣足夠平靜。他恭謙而又冰冷地反問陸佳: “我不需要知道吧?” 陸佳好像點了一下頭,可還等不及王鍇平復緊張的心跳聲,他又開口朝正在擰礦泉水瓶蓋的男孩兒發問: “做過幾次了?” “沒沒沒沒有?!蓖蹂|找毛巾去擦撒手上的水,發現毛巾就擱在他的腿上。他擰緊瓶蓋,一口沒喝,去擦瓶身上的水漬。 “......額,嗯......用過嘴,兩......三次?!标懠巡徽f話,王鍇只好自己說,“手,一次。沒了?!?/br> “你沒給他弄過?” “沒——”這天明明離熱起來還早,王鍇就跟大太陽底下曬了半天一樣頭昏腦脹。他看見陸佳沒有看他的臉上浮起一種笑,好像一種可憐他的輕蔑的笑。王鍇被他笑得太陽xue一直跳,抽筋似的疼起來。他聽陸佳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聊天,聊那個沒提起名字卻心知肚明的人。 他們的對話內容像兩個流氓?;蛘哒f就陸佳流氓,試圖帶壞他這個純潔的小朋友。 “他不漂亮嗎?” 沒人會覺得他不漂亮,除非那是個瞎子。 “他那兒跟臉一樣漂亮,”陸佳說,“粉的,摸一下就變紅了——當讓你也可以讓它變成其他顏色,就輕輕地彈——” 他打了個響指, “他本來就長得不多,還會用心剃干凈,從上到下都滑不溜秋——你見過他的腰嗎?是沒有衣服的那種......但凡有點勁兒的男人,一只手就夠了?!?/br> 這四月天涼透了。他小弟擱那兒淌了一身的冷汗,問題是冷汗淌到哪哪都冷,就一個地方隨著陸佳的描述漸漸熱起來。 “無論把jiba插進去多少次,他都比最烈最純的處女還要緊......” 他想起那次通訊。他本該遺忘掉那次通訊,他努力去遺忘了,用繁忙的工作,用嫵媚的女人。他就不該播陸佳的ID!他離開的時候是以那種姿態!他,他像一只歸巢的鳥,輕輕匍匐在精壯的男人身上,以骨感的手腕小心圈住陸佳的脖頸。他的身體有點緊張,但神態是那樣的放松。他呈現出一種狀態:帶他走的男人可以在今夜對他做任何事......你不會想和他做其他的事,除了一件事。 他不應該播陸佳的ID,什么破事兒啊趕投胎請教陸佳?他不應該播陸佳的ID,他不應該問陸佳那三個字,他不應該求陸佳讓他聽電話...... 什么應不應該,他都做了,大腦背叛自己,手控制不住。 他聽了很久,他的呼吸聲就在他的耳畔。他聽著,直到自己的極限,極限!極限!極限來臨!他發瘋一樣把移動終端砸到墻上!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冷靜下來。但那時候就像現在:獨自一人的房間內,所有的地方都是寒冰地獄,只有一處火熱的欲望燃燒—— “小,小鍇?我......” “我在zuoai——” 這句話回響在每一個驚悚又纏綿的午夜夢回。 他們要提前回去了,因為王夢發來簡訊,他臨時要跑很遠的一個場子,需要王鍇早點過來。 蜀州作為內陸最大的人口集散中心之一,對角線的長度足夠橫跨兩到三個二級市區。四月天,日頭到底還不夠長,開了大半程后天色已經昏暗下去。邁巴赫暗沉沉的頂燈照在后視鏡里陸佳閉目養神的臉上,王鍇思索起離開射擊場前陸佳的最后一句話: “不準和他接吻?!?/br> 為什么? 為什么不能和他接吻? 他明明在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他koujiao過了,那比接吻更加過分吧? 不準和他接吻的話,那接吻以外的事情呢? 還有更過分的事情。很多很多,更加過分的事情。那些都可以做嗎?要到什么程度呢? 說起來,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陸哥?!蓖蹂|在沉寂中發問,他抬頭對上后視鏡里陸佳的眼睛。 他是個司機,但他想更進一步。 陸佳睜開眼,去看后視鏡里那雙眼睛:那雙眼底在一瞬間想要逃避,但被其主人用極大的毅力忍住了。它同陸佳對視: “您和夢醫生是怎么認識的?” 其實問完他就后悔了。邁巴赫里靜得掉根毛都能聽見,王鍇把攢了大半年的勇氣在一瞬間揮霍殆盡。他又躲開,緊握方向盤,裝作認真看路的樣子。 好在陸佳應該沒有生氣,他微微皺眉的樣子似乎是在回憶,不久,開始回答這個提問: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輛黑色邁巴赫旁邊,我站車外,他就坐在車里?!?/br> 他向王鍇動動嘴巴: “你認識陳毅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