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與黃衫女續(三)】
勝,便請貴派永世不要來古墓sao擾,也 不可向外人透露我這居住之地;若是貴方得勝,自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盡可為 你的師祖復仇,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但凡是大有身份的前輩高人,自然不愿放下身段和小輩討價還價,而毀約食 言之舉,更是不屑為之,楊月英正是把準了這一點,才開出了這幺一個一勞永逸 的約定,否則若是這一場得勝,對方隔日再來,抑或是將古墓的位置透露給別有 用心之人,自己這古墓一派可就永無寧日了;而己方其他人的武功與自己和張無 忌相差太遠,助力有限,還不如以退為進,換取對方接受自己的條件。 果不其然,那紅袍老僧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老衲答允,若貴方能勝 得了老衲一行,老衲自會約束門人永世不來sao擾,也不向外人透露貴派處所?!?/br> 他轉過頭來,望向一行人中唯一的男子張無忌,問道:「這位便是姑娘的丈夫吧?!?/br> 他見此男子雖然相貌頗為英俊,卻并無武功高手的精勇干練之氣,適才又站在妻 子身后默不作聲,多半是個本事平平的贅婿,便也不以為異——他不知張無忌功 力之深,已達到返璞歸真,光華不露之境,且其人性子平淡隨和,也絕不會在意 妻子在外人面前搶自己風頭。 張無忌見這番僧望向自己,便踏上一步,抱拳施禮道:「大師所言不錯,晚 輩姓張,有幸能和楊姑娘結為連理。今日比武,便請內子先和三位高僧比武較量, 若內子不支,晚輩再行上場?!?/br> 紅袍老僧心中不屑,暗道此人果然是個躲在妻子身后吃軟飯的庸人。他也不 再客套,打個手勢,喊道:「哈克,領教領教楊氏后人的絕學罷?!?/br> 紅袍老僧身后的使刀僧人哈克聞言,便即上場,和楊月英相對而立,施了一 禮,拔出戒刀準備比武。圍觀眾人自動退開十余步,為兩人的較量留出場地。 楊月英輕輕回了一禮,也不見她出手拔劍,腰間的青鋒便似有靈性一般,從 劍鞘內自行飛出。楊月英右手持劍,左手輕輕一點,空劍鞘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 的弧線,準確地落在了她背后十余步外的小翠懷里。哈克見她露了這一手,心中 亦微微一驚。 楊月英知對方是長輩,不會先行出招,便捏了個劍訣,揮劍直取對方中宮。 那番僧哈克大吼一聲,舉刀劈了下來,勢大力沉,威猛異常,未等楊月英這一劍 使老,自身就先會被對方劈中。楊月英輕輕閃開這一刀,側身揮劍刺向哈克的左 腿,哈克也不擋駕,手腕一翻,揮刀橫削,攻向楊月英腰協,楊月英堪堪避過, 回劍刺其雙目,哈克仍不抵擋,刀鋒一轉,攻她右腕。 片刻之后,兩人已拆了五十多招,刀劍卻未曾相交,達赤刀法粗野蠻橫,只 攻不守,便似一個不會武功的粗人般胡亂揮刀。一旁的張無忌卻已看出這哈克的 刀法似拙實巧,刀法中的種種破綻間都隱伏著極為厲害的后招,卻也暗贊他武功 了得。他曾在光明頂上和使刀的華山高矮兩老者較量過,比之那兩位華山派前輩, 這哈克的刀法又高上一籌了。 又過了半盞茶功夫,場上二人拆到近二百招,那哈克的刀法越揮越快,但見 半空中刀光亂閃,風聲大作,刀上的一股氣勁自刀鋒傳向周圍。旁觀眾人便覺到 了高山絕頂一般,臉頰被刀上勁風吹得隱隱生疼,均各運內功相抗。這刀法乃是 將密宗的狂風迅雷功化在刀刃上,哈克在這門功夫上浸yin數十年,威力委實非同 小可。而楊月英則如同狂風驟雨中的一葉扁舟,被哈克刀上所刮出的猛烈刀風吹 得東倒西歪,委實狼狽。楊月英的幾位侍女見識較淺,見小姐出于下風,無不暗 自擔憂;張無忌,黛綺絲等見識廣博之輩卻看出楊月英始終留有余地,似危實安, 而這哈克的刀功已臻極致,漸漸便要力竭而衰,勝負分出之時已不久遠。 哈克久戰不下,心中焦躁不已,眼見楊月英閃避之法稍有遲緩,趕忙抓住機 會,揮刀當頭猛砍,一記剛猛無比的刀氣隨刀鋒猛烈劈下,乃是狂風迅雷刀的最 后一招「雷動九天」。這一招的力道速度,均至刀法極限,威力奇大無比,但使 出之后再無后招,若無法取勝,便只能任人宰割。 楊月英也不驚慌,左手一揚,一道白練飛出,卻正是古墓派獨門兵刃金鈴索 帶,自下而上,直向哈克的戒刀撩去,只聽「噗」的一聲鈍響,索帶已纏上了哈 克的鋼刀。這索帶乃綢緞所制,硬碰哈克這柄寶刀利刃,本來必斷無疑,然而哈 克這一刀劈下,卻如同砍中了敗草爛泥一般,軟綿綿地使不上勁。楊月英手腕一 撥,一股巧勁自索帶上傳了過去,一拉一扯之間,哈克鋼刀脫手,插入地下,勝 敗已分。 楊月英輕揮衣袖,金鈴索帶便如同活了一般,自動松開鋼刀遞還給哈克,哈 克紅著臉調息片刻,心有不甘地行了一禮,謝過楊月英的還刃之恩,便即退下。 那紅袍老僧眼睛半閉半睜,似乎對哈克的敗北早有預料,淡淡地說道:「平 可夫,該你上了,讓這些中土高手見識一下你們北地的絕學」,接著對場上的楊 月英說道:「楊女俠,這位劣徒乃是羅剎國勇士,本領非凡,不知能在楊女 俠手下過上幾招?」 那名叫平可夫的的羅剎巨漢手持鐵杵,一躍上前,冷哼一聲,便待決斗。楊 月英見此人身軀魁梧,筋rou發達,呼吸之聲卻是極輕極淺,料想是位內功外功均 臻化境的大高手,便不敢因其乃番邦蠻夷而輕視于他,信手擦了擦頭上的些許汗 水,向那平可夫一斂衽,道:「請」 一旁的張無忌也看出此人非同小可,這巨漢平可夫的體格和外形與義父謝遜 倒頗有有幾分相似,只是義父雖然悍勇魁梧,但畢竟受漢家文明浸潤,身上也有 幾分知書達理之文氣;而這金發白膚的巨漢外貌比謝遜丑陋的多,甚至有些謝頂, 但其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逼人的戾氣,猶如未得馴服的野獸一般,令人忍不住心 生厭惡。 這平可夫雖是個粗鄙無文的蠻勇之輩,平生最是瞧不起女人,只是他剛才看 了師弟和此女交手,知道這個女人非常厲害,倒也不敢懈怠,一出手便使出全力。 但見他將手中的大鐵杵橫揮直擊,化作萬千棍影將楊月英團團圍住,這鐵杵雖長 雖重,在這巨漢的手中卻宛若無物,其揮舞之迅,竟比適才哈克的刀法還要快上 三分,鐵杵揮動之間隱隱發出風雷之聲,宛若極北大地冬日里刮來的凌冽寒風, 誓要將所經之處的一切生靈全部吞噬。 這平可夫乃是極北極西的羅剎國人士,其祖輩也是當地貴族,素以勇悍著稱, 數十年前其故國為蒙古西征大軍所滅,家族成員大多戰死,幸存成員被迫輾轉流 浪,他便也跟著父輩在北地到處遷徙。他所使的剛猛棍術名為屠熊術,乃是羅剎 之人搏殺熊羆猛獸所演化出的功夫,招式不甚精妙雅觀,卻剛猛之極,能將羅剎 人身高力壯之長處發揮到極致,最受羅剎國壯年男子青睞。 平可夫雖是家族此代唯一幸存之人,卻也是家族歷代不世出的頂級高手,不 僅將家傳棒術和硬功練到絕頂,更是因體質特異,由外而內,練就了一身中土武 林高手才有的深厚內力,其功夫之強,已經遠超羅剎武術所能達到之境地。他厭 倦了祖輩的流浪生活,聽聞東方富庶,便一路向東而來,仗著武功超群,靠搶劫 商隊和屠殺野獸維持生計,所到之處無人能擋,令他愈加兇暴驕狂。到達西域之 后,巧遇當時下山的紅袍番僧,被對方以更勝一籌的神妙武功制服,令他大開眼 界。這平可夫雖然粗野蠻橫,卻也最敬強者,便連比帶劃地表明愿做對方的侍從, 學習老僧的神術,這老僧見他骨骼精奇,是個可造之材,便收他為記名弟子,教 授他武功和漢藏語言。眼下他所使的屠熊術,也是經過這老僧點撥,增加了密宗 杵法諸多厲害后招,威力更勝從前。 楊月英見對手來勢兇猛,也不敢輕視,蹂身而上,使出古墓派的玉女劍法, 直向平可夫刺去。這玉女劍法輕靈機巧,豐神脫俗,如同春燕飛舞在檐下柳間, 由楊月英這天仙之姿的武學高人使出,端的是曼妙無方。平可夫的屠熊術純是剛 猛招式,楊月英的玉女劍法卻走陰柔一路,這一陰一陽,一剛一柔,交相輝映, 儀態萬千,確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景。平可夫的招式勢大力沉,一浪高過一浪, 拼命向楊月英攻去;楊月英則是回轉如意,高低左右游走不斷,不與平可夫正面 交鋒。從場面上來看,倒是平可夫占著上風。 張無忌對天下武學無所不窺,中土武林中的陽剛棍法,杖法也所見甚多,卻 從未見過如此剛猛爆裂的招數,便是義父那等硬漢也不免遜色一籌,不由對這幾 位來人更生敬意,不由低聲贊道:「無忌曾聽聞那羅剎人乃是戰斗民族,其人各 個驍勇善戰,果然名不虛傳。這位平大師棍法高超,便是我中華武林之中,能勝 得了他的只怕也沒幾個?!?/br> 一旁的趙敏忍不住譏諷道:「什幺戰斗民族,還不是被我們蒙古人像砍瓜切 菜一樣打得身死國滅,現在還在當我們蒙古人的奴隸,這個傻大個也好不到哪去, 馬上就要被楊jiejie收拾掉……」說到這里,她忽然發覺自己此言不當,畢竟漢人 也被蒙古人奴役了近百年,自己豈不是令身為漢家男兒的無忌哥哥難堪?她擔心 地看著無忌哥哥,發現他神態如常,沒有絲毫不快,這才心安。 在場上搏斗的平可夫卻是越打越氣,他一生用這鐵杵砸碎無數敵人的腦門, 卻也從未有敵人如眼前的女人般,看似弱不禁風,自己卻總也打不著她,令自己 天生神力毫無用武之地,對方陣營中的女人似乎還在譏諷自己,令他更加惱火。 他突然大吼一聲,躍開數步,用生硬的漢語沖楊月英說道:「那女人,為何一直 躲著我,若是害怕了,便認輸?!?/br> 楊月英嫣然一笑,道:「好,你要戰,便來戰,讓你嘗嘗中華神功的厲害?!?/br> 劍鋒一轉,改使全真劍法。這全真劍法法度森嚴,大開大闔,本來決不適于女子 使用。但見楊月英手中的長劍宛若一條活龍,奔騰矯夭,氣勢雄渾,舉手投足之 間已無一絲女兒媚態,倒像是一位練劍數十年之久的德高耄宿,就連那氣定神閑 的紅袍老僧都不住點頭,對楊月英的武功大有嘉許之意。 這平可夫見對方和自己正面硬拼,不禁大喜過望,眼見對方手中之劍又短又 細,渾不像西方常見的雙手重劍,若和自己這一人之重的大鐵棒硬拼,無異于以 卵擊石,便趕忙加力舞動鐵杵,迎著楊月英的劍招而上,要將這個礙事的女人打 成一堆爛rou,但聽錚錚響動不斷,兩人杵劍頻繁相交。平可夫連使數下重手,卻 未能將對方手中之劍震飛,自己持棍的雙手反而隱隱作痛,心下不禁駭然。 這平可夫也當真是羅剎悍勇之輩,對手力大,他便更要以力量壓倒對手,雙 臂筋rou暴漲,力道更加增大了三分。但聽一聲巨響,兩人的兵器再度相交,在半 空中黏在了一起,平可夫咬牙切齒,使出渾身力氣,誓要壓倒眼前的女人,卻突 然發覺棍上一股怪力自對方傳到手上,令自己不由自主地鐵杵脫手,一屁股重重 坐倒在地上,那鐵杵被這怪力擊飛到天上,在空中轉了幾圈后墜下,正好砸在平 可夫身前。 平可夫見楊月英使出如此詭異的神術,和當年制服自己的師父巴納扎爾如出 一轍,不禁驚駭的目瞪口呆,下巴張的大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位平可夫雖然本力極大,又天生深厚內功,但羅剎武功終遠不及中土武學 博大精深,外功雖然強悍,但若論內功運使的法門,則不及中華神功遠甚。他這 樣站定和精通柔勁的高手比拼力量,對手只消用上巧勁幾下逗引,令他失了縱控 之力,便可趁機擊飛其兵刃,勝負立時便見分曉。當年他的師父便是如此擊敗他, 現今的楊月英亦如是。 楊月英將打鐵擲還給平可夫,施禮說道:「承讓」,同時運轉內息,調休身 體,準備應付下一場戰斗,她臉上殊無喜色,知那平可夫武功極高,單以杵上 威力而論,比之屠獅大會上所見少林渡字輩高僧的黑索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徒弟 都已如此,這紅袍老僧的功夫只怕真是深不可測,自己能否應付的來,尚是未知 之數。 那老僧一直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態度,待到又驚又氣的平可夫下場,他走上前 來,輕輕撣了撣袖袍,淡淡地說道:「姑娘武功超凡脫俗,令人佩服,適才若非 姑娘手下留情,我這兩位劣徒只怕早已殞命?!?/br> 楊月英說道:「大師謬贊,小女子愧不敢當」,口中客套,心下卻暗暗提防。 那老僧續道:「姑娘適才和老衲兩位徒弟比過武,老衲以生力軍出戰,未免 勝之不武,但請姑娘歇息片刻,再行比斗,否則姑娘未免輸的不服,實在不是美 事?!蛊渖駪B恭謹,言語卻傲慢至極,好似自己贏定了一般。 楊月英的幾名侍女見這老僧如此自大,均忍不住出言譏諷;張無忌卻看出這 老僧實有過人之能,當下沉默不語,雙眼緊緊地盯著那老僧不放。 楊月英卻也不生氣,說道:「大可不必,不知大師用何兵刃,便請亮出」 那老僧搖頭道:「老衲向來不用兵刃,便請姑娘進招吧?!拐f完,雙目微閉, 雙掌合十,如一尊泥偶般站在原地,靜待楊月英出招。 楊月英低喝道:「得罪了」便即持劍上前,霎時間化作十數道幻象,一柄青 鋒上幻化出無數道劍影,股股劍氣從楊月英手上噴薄而出,宛若傳說中的劍仙下 凡。圍觀眾人除張無忌外,均已看不清楊月英的身法,不禁均各自駭然;趙敏這 幾年一直以楊jiejie為目標努力習武,本以為已將差距縮小了不少,今日見楊jiejie 武功竟神奇至斯,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趕上,卻也為之心中一餒。 可無論楊jiejie的身法劍術如何神奇,卻始終未能占得上風,張無忌目光如炬, 看到之前靜若處子的老僧此時迅如虎豹,一雙rou掌在楊月英劍影下盤旋飛舞,游 刃有余,眼明手快,剛柔相濟,雙掌忽作鶴嘴,忽成龍爪,忽而呈拳,忽而出指, 甚至刀,槍,劍,鏟,杖等器械功夫,也都化在拳掌中使用出來,實在是高明之 極。他和楊月英轉瞬間連交九九八十一招,彼此均奈何不得對方,只是楊月英使 了利劍,那老僧卻是空手,顯然高下已分。 驀地楊月英雙足一點,在空中轉折了幾彎,落到數丈之外,向那老僧拱手道: 「大師武功果然高強,月英佩服之極」這話倒純粹出自肺腑,她這等高手一葉可 知秋,片刻間便看出這貌不驚人的老僧武功確實在自己之上,自己便是占了兵刃 之利,也并無把握取勝。 那老僧神色未變,淡然說道:「既知如此,認輸便是,老衲絕不為難?!?/br> 楊月英卻道:「小女子近日悟出一套劍法,大是非凡,大師這等高手世所罕 見,小女子不愿錯過這等機緣,便請大師指教?!?/br> 那老僧嘴角微微一咧,道:「既然如此,便請姑娘一試,也讓老衲開開眼?!?/br> 此人表情一直古井不波,至此方稍稍露出笑意。 楊月英一轉身,沖著小翠喊道:「小翠,遞劍?!剐〈渎勓?,忙將手中長劍 拋向楊月英。張無忌知楊月英準備使出新悟出的玉女素心雙手劍法,心下躍躍欲 試,卻也有三分擔心,不知這初學乍練的劍法能否對付的了這武功蓋世的番僧。 楊月英雙手持劍,轉過身來,便像那老僧攻去,使出的乃是玉女素心劍法中 的「浪跡天涯」,左手斜劍刺出,右手揮劍橫劈,每只手所使的劍法雖漏洞百出, 卻相互配合呼應,所有破綻均被另一只手的劍法補足,厲害殺招層出不窮,使劍 速度更是比之前快了數倍。那老僧見此劍法果然大非尋常,不禁大喝一聲道: 「好劍法!」踏上前去,和楊月英重新比斗起來。 楊月英這玉女素心劍畢竟是初學乍練,若老僧一開始便猛下重手,楊月英原 是不易抵擋;但老僧自認武功甚高,又對這門雙手配合的絕妙劍法頗感興趣,想 要一看究竟,出手便始終留有余地。又拆得數十招,楊月英的畏懼之心漸去,這 玉女素心劍法越使越是神妙,很多自己之前未能練熟的招式,此時使出來都妙到 毫巔,雙手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劍攻前,一劍便襲后,令老僧漸漸顧此失彼,那 老僧此時也收起了狂傲之心,自知若不拿出壓箱絕技,只怕便會敗在這位小自己 數十歲的后輩女子手上。 兩人再交數十招,那老僧掌上招數破綻越來越大,連退數步,似有不支之跡, 楊月英心中暗喜,待要繼續進招,卻見那老僧陡然間雙目怒張,眼中精光四射, 右拳「呼」地擊出,掌法簡陋庸俗,平平無奇,但拳鋒尚未觸及楊月英,空氣中 已發出辟辟啪啪的輕微爆裂之聲,拳上勁力竟籠罩了一丈方圓。楊月英但覺一股 大力隔空傳到,手上雙劍竟險些拿捏不住,不僅心中大驚,趕忙躍開數步。 那老僧卻不容楊月英有喘息之機,須臾間便躥至楊月英周圍,又是一拳擊出, 楊月英心知無法力敵,只能以絕頂輕功避開,老僧得理不饒人,跟上又是一拳。 這老僧亦是輕功高手,身法雖不及楊月英輕靈飄逸,卻也未見得遜色多少,他只 攻不守,一拳又一拳揮出,逼得楊月英不斷閃避,險象環生。楊月英雖欲還擊, 但這老僧拳上勁力擊出一丈有余,玉女素心劍上的種種神妙招式,卻又無法遞到 老僧的身上。 這老僧所使的,便是密教金剛宗絕學「龍象般若功」。當年金輪法王在中原 屢次遭這玉女素心劍法羞辱,回到藏邊便苦苦思索戰勝這門劍法的法子。他知這 門劍法雙劍互補,水火相濟,毫無破綻,想在招式上克制,可謂毫無希望。但這 劍法招式雖妙,勁力確是平平,若以無上大力,隔空猛擊,這劍法的招式擊不到 自己身上,也就不難取勝了。思及此處,他便潛心修煉這龍象般若功,花費了十 數載光陰,終于達到了第十層境界,便自信滿滿地來到中原復仇??上н@一代高 人時運不濟,他的死對頭神雕俠楊過進境更加迅速,悟出了大巧不工的武學至理 和自創絕學黯然銷魂掌,無需借助這套劍法之力了。襄陽城下一戰,金輪法王的 龍象般若功被楊過的黯然銷魂掌所破,一條性命也埋葬在中原。 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百余年時光過去,金輪國師的傳人武功不輸 師祖,而楊月英較之先祖楊過卻不免遜色,勝敗之機已然逆轉。楊月英只守不攻, 一味躲閃,終非長久之計,好容易撐到百余招后,已漸漸支撐不住。張無忌見楊 jiejie露出敗象,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臉上始有懼意。 但見楊月英接連閃過老僧兩拳,身體突然騰空而起,如飛鳥般回旋片刻后, 雙劍猛地脫手而出,左手一揚,七根冰魄銀針跟著射出,緊接著右手輕揮,又是 一把玉蜂針飛出,這連環三擊彼此勁力各不相同,一下快過一下,端的是極為罕 見的絕頂武功,連張無忌都忍不住喝了聲彩。 那老僧卻毫無退意,面青如鐵,雙袖在胸前交叉一扥,那飛馳而來的雙劍, 冰魄銀針和玉蜂針便如同被一只無形大手撥弄了一般,在飛離老僧數尺之處時失 了準頭,紛紛墜向老僧兩側的地上。那老僧深吸一口氣,猛地向前疾沖,在楊月 英剛剛落地之時便閃到其身前,雙掌齊出,不容楊月英再行閃避。 楊月英無法可想,便只能揮掌而出,以本身修煉近二十年的上乘九陰內勁硬接 了這一掌。兩人四掌相交,楊月英的嬌軀被老僧的掌上大力擊飛了出去,在空中 劃出一道弧線,落向了十余丈開外,張無忌,趙敏,黛綺絲等人均大驚失色,連 忙飛奔過去。楊月英尚未落地,便被趕來的張無忌接住,抱在懷里。張無忌見楊 月英臉上面白如紙,氣喘連連,趕忙伸出手來,和楊月英手掌相抵,一股內勁送 去,助她調理內息。 那老僧站在原地,森然道:「楊姑娘的招式神妙,老衲佩服,但若以功力而 論,卻要遜色老衲一籌。不知姑娘還準備接著比拼下去嗎?」剛才這一擊勢大力 沉,兼之勁力詭異,若非楊月英本身功力也頗為深厚,又騰空卸去了部分勁力, 只怕當場便得喪命。 楊月英功底深厚,在張無忌的幫助下調戲片刻,便已無大礙,她站起身來, 向老僧施禮道:「大師武功確實勝過月英,月英甘拜下風。不知大師適才所使的, 可是密宗絕技龍象般若功?」 老僧輕輕點頭,道:「不錯」 楊月英接著問道:「不知大師這龍象般若功,現已修煉到第幾層了?」 老僧神色未變,淡然答道:「老衲雖然不才,資質愚魯,卻也修煉到第十層?!?/br> 楊月英悚然動容,她知這龍象般若功為密教絕學,極難修煉,當年曾祖父的 畢生宿敵金輪法王乃是絕世之才,卻也不過修煉到第十層而已,縱是曾祖父若不 使黯然銷魂掌,要打倒那藏僧卻也著實不易。眼前這個老僧功力竟不遜于當年的 金輪國師,若非曾祖父復生,恐怕便只有武當張真人能降得住他了。 張無忌見心愛的楊jiejie被這老僧恃力所欺,心中一陣惱怒,忍不住站出來斥 責道:「兀那老和尚,你是一代高僧,又比我家jiejie多了幾十年功力,不思破解 楊jiejie的精妙招式,卻以蠻力硬轟,如何稱的上男子漢大丈夫?」 那老僧不以為然道:「老衲既然力大,自當以力取勝,以己之短擊敵之長, 實乃蠢人所為?!闺p眼望向張無忌,面帶諷意道:「少俠若是不服,不妨和老衲 過上幾招,勝于場下空口白話?!?/br> 張無忌昂然道:「好!咱們不躲不閃,各自憑真本事比拼,誰勝誰負都心服 口服,老和尚,你看怎樣?」他知自己招式身法自不如楊jiejie,但若論內功深厚, 卻要比楊jiejie高出甚多。當年屠獅大會上他以一己之力獨抗金剛伏魔圈,少林三 位渡字輩高僧聯手亦不過和他拼成平手,這老僧雖然力大,自己也并不懼他。 那老僧微微點頭道:「如此甚好」 張無忌背后的楊月英突然插話道:「大師的武功以力大見長,我古墓派卻以 輕靈見長,這般原地不動地比武,大師顯然大占便宜,是也不是?」 老僧雙目微微一瞇,對楊月英說道:「依姑娘的意思,又該如何?」 楊月英道:「大師既占便宜,自當加以限制。依著月英的意思,大師不妨和 夫君定下十招之約,若是大師十招內無法擊敗夫君,便算大師輸了。不知大師敢 不敢答應?!?/br> 「十招」老僧突然哈哈一笑,聲震山谷,連周圍的樹葉都被這聲笑聲震落了 不少「無需十招,三招即可!若是老衲三招內無法打敗尊夫,就算老衲輸了,決 不食言?!?/br> 「一言為定,這就來比試罷」張無忌也不再廢話,走到那老僧身前站定,道: 「請出招」同時內息流轉,九陽神功運遍全身。 那老僧見楊月英已知自己神功之威,卻仍敢讓丈夫硬接自己十招,料得此人 必然有些本事;待看張無忌走上前來,雖無甚威猛之氣,卻步履沉穩,下盤凝重, 卻也不敢過于輕視,微一點頭,右拳揮出,這一拳使出了七成功力,便要讓對方 知難而退。 張無忌亦揮右掌,單掌接下了這一拳,兩人拳掌相交,彼此均是一晃,便即 各自收回。張無忌道:「請大師出第二招?!?/br> 那老僧心中大是驚訝,自己這龍象神功何等厲害,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若是硬接自己的七成功力,只怕也得重傷吐血,這少年不但形若無事,就連說話 也無絲毫中氣不足之像,委實匪夷所思,心中對他再無絲毫小覷之心,右拳再次 擊出,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聲,這一拳已然使出了全力。 張無忌見這一拳來勢兇猛,卻也不敢輕敵,當即使出太極拳中一招「攬雀尾」, 右腳實,左腳虛,運起「擠」字訣,粘連粘隨,右掌已搭住他的右腕,橫勁發出, 要將老僧的拳力化去。不料這龍象般若功之威實在太強,險些將自己帶了出去, 忙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穩住身形。不過那老僧的拳力也被張無忌的太極功化去大 半,剩余拳力已如強弩之末,被張無忌穩穩接下。雙方第二拳過招,仍是平手之 局。 那老僧面沉如水,雙目放光,死死的盯著張無忌的眼睛,饒是張無忌武功絕 頂,閱歷甚深,卻也不禁被他這目光看得發毛。半晌,那老僧雙拳齊出,緩緩推 向張無忌,卻不帶有絲毫破氣裂空之聲,仿佛不會內功之人出拳;楊月英卻知老 僧這一擊乃是畢生功力之所聚,無忌弟弟能否擋下,實事未知之數,一張俏臉瞬 間變得煞白。 場上的張無忌亦明老僧這一擊之威,心知若是稍有不慎,便會被老僧這龍虎 大力打得筋骨盡裂,他內息極迅速地流轉一周,凝神專志,空明澄靜,抱元守一, 默念九陽神功的總綱:「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闺p掌亦是緩緩推出,對上老僧擊來的雙拳。 雙方拳掌相交,卻不聞任何聲息,手掌相粘,均不帶半分霸氣,雙方如此拼 斗,持續了一炷香功夫有余,依然并無停止之相,楊月英知這兩人已是較上了內 功。這比拼內功極是兇險,力大者勝,力弱者只能重傷倒地,絕無他法可避,若 是兩人功力相若,往往落到兩敗俱傷之境,武林中人若非到了萬不得已之際,絕 不會出此下策。楊月英和趙敏對望一眼,均知兩人的比拼已至緊要關頭,心中均 是一陣驚恐;她們心中均已打定主意,若是無忌真的力敗不支,便是落下不守信 用的罵名,也要上前相救張無忌。 但見那老僧突然重重一哼,拳頭和張無忌的手掌瞬間分開,二人相對而立, 彼此都在調節內息。片刻后,老僧開口,道:「老衲三招內無法打倒少俠,便算 老衲輸了,少俠年紀輕輕,功力卻如此深厚,老衲自愧不如,佩服之極」,他頓 了頓,續道:「老衲名曰巴納扎爾,不知少俠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其言語神態 謙和了許多,與之前判若兩人。 張無忌和這老僧巴納扎爾全力相拼,亦知對方了得之極,心下欽佩,卻也不 氣對方適前的倨傲態度,恭敬答道:「晚輩張無忌,能和大師這等高人切磋武藝, 亦是榮幸之至?!?/br> 「張無忌?」巴納扎爾面露異色,苦苦思索片刻,突然豁然開朗,哈哈大笑 道:「原來少俠竟是名震天下的張教主,老衲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張教主 不露聲色,扮豬吃虎,手段高明,老衲佩服。若是適前得知張教主身份,老衲絕 不會答允這三招之約?!?/br> 楊月英悠然道:「大師此言,可是有反悔之意?」 巴納扎爾搖搖頭,笑道:「老衲雖然不才,但言出必踐,絕不反悔,這便告 辭,本門從今往后也絕不來此打擾?!顾D過身來,便招呼兩位徒弟離開。走出 數步,扭頭說道:「但依老衲看來,老衲和張教主,楊姑娘緣分未盡,只怕此生 還會有機緣相見。到那時,老衲再好好和二位較量一番?!拐f罷,帶著兩位師弟,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呸,也不知羞,誰跟你緣分未盡?!剐〈錄_巴納扎爾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不滿地嘟囔著。她見小姐被這老僧擊敗,男主人也險些傷在此人手下,心中對這 貨番僧早已不滿之至。 張無忌和楊月英卻久久望著這幾人離去的方向,心中均一陣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