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祠堂位于武陵村，顧媛走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恰逢村里每月一度的祭祀山神，所有人都去了半山腰。

    想到這里還有個不近人情的大伯顧景行，顧媛可不敢隨意湊上去。干脆趁沒人溜進祠堂，隨便選了個房間先躲起來。

    走了小半天的路，顧媛又累又渴，可找了許久，也只找到了供奉祖先用的水果和酒。情勢迫人，顧媛雙手合十道了聲“得罪”后，只好將就這些吃吃喝喝起來。

    酒過三巡后，各種情緒涌上來。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灑脫的。前28年里，她一直在找找尋尋，遇不到特別鐘意的人，身邊男人來來去去，卻并不像七大姑八大姨說的那樣——“女孩子大了還單身，會沮喪”；

    可這段時間里，從被大伯教訓后開始，爸爸哥哥小辰都被罰了，現在姐夫也離她而去，這么多合心意的卻注定抓不住一個，突然間就有些孤單了。

    酒越喝越多，慢慢的，顧媛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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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景行祭祀回來后，例行在大堂里給顧景舟、方亦辰、顧澈三人讀家規，這是每天必備的項目。講完禮義廉恥后，詢問他們可有悔改。

    眼看大半個月都過去了，能不能結束　“苦修”，可就看這回答了。

    對此，顧景舟最為誠懇，次次都能講出不少大道理，“佛家”、“道家”、“儒家”……各式各樣的理論被他引用了個遍，言辭懇切，怎么看都是一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樣子。

    可跟以往一樣，他講完后，顧景行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化，連一聲“嗯”都懶得回復，只冷著臉轉向他身側——最年輕的方亦辰。

    向來年輕陽光的男孩清瘦了不少，此時沉默了許久：“大舅公，這十幾天，我想了很多，您說的話里，有一點我是贊同的，今日的我年少氣盛，很難承擔起未來，不論是我自己的，還是媛媛姐的……您的擔心不無道理，我知道以后該怎么做……我選擇的路，不是您最厭惡的那一種，可是對不起，也不是您最希望的那一種！”

    方亦辰說完后直直跪在地上，似乎是在等著家法。

    這顯然是不愿意與顧媛劃分界限，但這話里的意思，他至少不會盲目沉迷，會努力提升自己，高考、上大學、工作……在能承擔未來后再做選擇。

    深知多說無益，作為大家長，只能做到這一步，剩下的，大抵只能交給時間和成長。顧景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有我顧家孩子的風骨，明天你就可以回去，我會找人看著你，若是你沒按自己說的做，以后便沒有商量的余地！”

    見這樣居然有效，一旁的顧景舟瞇起眼，立刻接聲：“我也是這樣想的”

    顧景行連眼風都沒分一個給弟弟，只道：“阿澈若是清醒了，你們就都可以回去”

    這下，所有人都看著顧澈，尤其是顧景舟，恨不能幫兒子寫上幾千字的小作文。讓他這樣一個骨子里肆意的人日日待在祠堂，不得自由，是真的酷刑，不然怎么說，這世上最了解他的，就是他哥哥呢，這法子能把他逼瘋。

    顧澈立在祠堂中，面對前方眾祖輩的牌位，面對父親期待的眼神，嘴唇動了動，流瀉而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卻帶著滿滿得愧疚：“大伯，我，有愧于您的教導”

    得，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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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詢問結束后，顧景行乘著月色往房間走去，表情算不上好，這大半個月，當初的怒氣漸消，再看看弟弟和侄子的態度，有些事開弓沒有回頭箭，怕是注定了。

    不知該如何收場，顧景行思慮著要做最壞的打算，誰知今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剛推開自己的房門，便發現里面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女孩頭發散亂的躺在他榻上，歪歪斜斜的姿勢不成體統，一手舉著酒杯一邊還在罵罵咧咧：“都怪大伯不是人，顧景行大魔王……夏成峰也是個混蛋……”

    可不就是惹下這些混亂事的罪魁禍首！

    大半個月清修生活養下的寵辱不驚瞬間崩塌，顧景行立刻感覺到熟悉的怒火直往頭頂沖。

    這孽障還敢來？！

    他深吸口氣，好不容易壓下怒氣，再仔細一瞧，顧媛喝的酒、吃的蘋果，竟全是祭祀用品，她在祠堂里喝酒就算了，還搶的是老祖宗的？

    好！好得很！

    這就是弟弟寵到心坎里的寶貝女兒？真是欠教訓！

    顧景行的手開始發癢，直接從角落抽出一根竹竿，打算將那日未完成的家法，盡數執行，今日誰攔都沒用。

    行至床前，為了執行家法有理有據，他冷著臉厲聲呵斥：“未經允許，你擅自跑來祠堂干什么！”

    這話問出口的時候，顧景行就想好了，不管女孩的答案是什么，這一鞭子絕對不能心軟。

    可他姿勢都準備好了，只聽夜色中傳來女孩帶著酒意的呢喃：“懷，懷孕了……怎么，怎么懷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