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37
睜眼看到我穿著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草墊上時,周楠風著實驚了一下。 “這么早就醒了?”他問。 “嗯?!蔽尹c點頭。 他可能以為我每次都賴床不起,是個睡不醒的糊涂蟲。其實我每天躺到九點不過是無事可做,也不想讓吳姨做那些無意義的擔心。 “在看什么呢?小少爺?!彼o我披了條薄羊毛毯。 “從這里,看日出,很美?!蔽覍χ巴馓Я颂掳?。 此時,東方已魚肚白,常年積雪的雪山很快就會被日出的金光照亮,形成日照金山的絕美勝景。 “那我陪你?!彼谖疑砼?,讓我把頭靠在他肩上。 南山深處,清晨的空氣干凈凜冽,帶著薄薄的一層水汽。我們都沒有說什么話,就這樣靜靜靠著,看晨光熹微、朝陽噴薄,看云霞涌動、天光大亮。 下了樓,吳姨已經打包好早餐,又反復叮囑周楠風要照顧我。我等得不耐煩,自己坐上了小皮卡的副駕,“走啦!” 周楠風這才上車把牛奶瓶塞我手上。 “有想吃的東西嗎?帶你去吃?!敝荛L看我不耐煩地把三明治里面的生菜葉子挑了出來。 我想了會兒,點名要吃鎮上的炸魚丸子。 “嗯,待會兒路過就買?!敝荛L開車很穩,小破皮卡根本沒有減震,但他開山路硬是沒讓我手里的牛奶撒出半分。 我吹著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周楠風閑聊。他高中的學校在縣里,得穿過小鎮再開二十來公里的路。 好像是在出門旅游一樣。我看了一眼周楠風,沒來由的想。 小皮卡拐進小鎮的岔路,我遠遠就看見旁邊巷子口停了輛紅皮掉漆小貨車,旁邊一個扎辮子的小個子姑娘在指揮兩個工人搬桌子柜子。 “陳冰?”我有點疑惑,“她在干嘛?” 小鎮路窄,小皮卡車速度慢了下來。陳冰顯然也看到了周楠風開的這輛破皮卡,眼睛亮了亮小跑過來。 “小風g...”看到副駕駛坐的我,又硬生生把后兩個字憋了回去,“你...你也在啊?!?/br> 我在很奇怪?差點給我逗笑了。 “他送我去學校報道?!敝荛L搖下車窗說,“你呢,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今天算是清點完東西了。都一并打包賣給小學門口那邊一家在裝修的快餐店?!标惐f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朝我瞟。 “那個...”陳冰有點怕我一樣,畏畏縮縮地開口,“許...許棠?!?/br> “干嘛?”我面無表情地轉臉看她,有段時間沒見,她現在看著臉上好像沒當初那么干瘦了,多多少少有了點這個年紀少女的憨態。 說到底,我也沒討厭她,只是一想到她和周楠風認識那么多年,情誼深到周楠風愿意為了她挨打的地步,我心里就憋悶得慌,實在做不成一副熱心腸的好臉色。 陳冰又看了周楠風一眼,得到他眼神的肯定,鞠了個躬才開口道:“謝謝...謝謝你,那些人已經不來這里了,打...打我們的人已經關起來了。謝謝你,風哥說多虧了你,那些人才得到法律的制裁?!?/br> 這些我早已清楚,不過是要挾了一下吳姨,讓她背著母親偷偷找了靠譜的律師,打點一番,又安排人調了當晚街口的監控,順便讓周楠風去醫院做了個傷情鑒定。 錢是個好東西,它能輕易使素不相識的人為你服務,能輕易搬起壓在螻蟻身上的大山,能使歹徒伏法,亦能使美人為娼。 “那...那你冷飲店不開了嗎?”我問。 “嗯,暫時不開了?!标惐鶕狭藫限p子,很認真地說,“我已經決定好去廣州那邊打工了,是我表姐工作的服裝廠,她說只要肯吃苦,一個月能賺七八千,我想早點把錢還清。其實,我也知道在這兒開冷飲店沒什么生意?!?/br> 陳冰頓了頓,說:“巷子里那間房子,是我mama唯一留下的東西,她在的時候老想著以后有錢了要開一家糖水鋪,夏天賣冷飲,冬天賣甜湯,說讓我長大以后有吃不完的糖。我也跟著她一起做夢,每天都想著以后就好了,等我長大就好了?!?/br> 說到這兒,陳冰抬起臉釋懷般深呼了一口氣,“我為了治好她借了那么多錢,她倒好,一走了之?!?/br> “誒——!”搬貨的工人碼好東西,朝這邊招呼。 “那我先過去了?!标惐鶓四沁呉宦?,朝我們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陳冰!”我叫住她,“上次沒吃上你做的冷飲?!?/br> 她回頭朝我笑了,兩根小辮子一跳一跳的:“嗯!以后,下次再開店的時候,一定請你吃!” 周楠風發動小皮卡:“走咯?!?/br> 看著陳冰逐漸遠去模糊的背影,我撇了撇嘴,“她好像也不是特別討厭?!?/br> “嗯?!敝荛L點點頭。 “嗯什么嗯,你是不是心里挺樂呵啊。我可沒說她不討厭,我只是說她不是特別討厭,是一般討厭!” “你不準她叫你小風哥哥?!蔽矣盅a了一句。 “好好好,她今天就沒叫?!?/br> “哼,還不是她看見我在,我都聽到她第一句都要條件反射,脫口而出了!” “別鬧,買炸魚丸子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