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10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 我摸索著打開床頭的開關,睜開眼往房間了看了一圈,都沒見到周楠風的身影。 混亂得一塌糊涂的房間已經被收拾得干凈整潔,一看就是周楠風干的。我睡眠一向很淺,一丁點兒動靜就能醒過來,這次卻沒能聽見他收拾東西的動靜。 奇了怪。 床頭留了張紙條: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睡覺,我明天再來。 干干凈凈幾個黑字,和周楠風給人的感覺一樣。 他這次倒是知道給人提前報備了。 我捏著紙條,換了身衣服,下樓吃飯。 吳姨趕緊從廚房里端出了溫著的番茄牛尾湯和小炒rou,盛了一碗湯讓我先喝著。又轉身進了廚房說要鮮炒個鳳尾。 莫名的,我心情還不錯,牛腩湯也燉得軟爛,正和胃口。 夏末的蟬鳴奏響了交響樂,深山的夜色格外濃郁,遠山的輪廓模糊在月華里,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小花園的玫瑰在月色中綻放,滿院子的馥郁香氣。 吃完飯,我坐在門口的躺椅上吹著晚風,又吃了盒冰淇淋。 吳姨一邊收拾著餐桌一邊說:“太太今天下午來電話了?!?/br> “怎么了?!蔽已燮ざ紱]抬,用勺子戳著冰淇淋玩兒。 “太太說事情馬上就能解決了,會盡快派人來接你?!眳且填D了頓,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又要替母親勸我安安心心在這兒待著。 “知道了?!蔽铱粗鴦e墅大門和屋檐轉角處閃著紅光的攝像頭,“你不用每天盯著我,我不會跑的。" "太太都是為了你好。這次太太又給您寄了禮物,我給您放在衣帽間的。" 我應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發酸發脹的腰。周楠風那狗玩意兒可真會折騰人。 山里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安靜,我掰著手指頭算,7月馬上就要過完了,八月結束就要開學,我能在那之前回北京嗎? 母親永遠不給我準信,總說馬上就會來接我。南山的別墅已經修繕好了,加固了大門,重建了小花園,連根本沒人用過的游泳池都清理得干干凈凈。 恐懼感莫名襲來,如果只是暫住,真的需要把家具從內到外置換一遍? 母親和許連明分居多時,從我有記憶起,他倆的關系就沒有好過。父親剛開始還能收斂一點,和情人約會也會去酒店,到后來越來越明目張膽,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家里帶。 母親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最后再也不曾踏進家門。 我和母親實際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她總會在各種節日派人送來禮物,接我去游樂場和動物園玩。我童年時期唯一的溫暖來自于她。 我小時候搞不懂她和許連明的關系。為什么兩個互相厭惡的人要組建家庭,在家里互不搭理,出了門又手挽手,穿著高定的禮服笑得幸福美滿。 我也搞不懂為什么家長會和學校節日表演節目,別人的父母都能一起出席,而我的家長座位上坐的都是家里的保鏢、保姆或者母親的秘書...... 兩個月前,小胖生日那天,我被父親的保鏢從學校接走,以為會去香山的老宅參加逢場作戲的家族聚會,卻不料被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廢棄工廠。 “許少爺,請下車?!北gS面無表情地拉開車門。 我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廠房,鼻腔里充斥著刺鼻的鐵銹味兒,坐在車上沒有動,“什么意思?” “沒別的意思,情況緊急,先委屈許少爺了?!?/br>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周圍又圍上來幾個人,有人我認識,有人我不認識,但毫無疑問都是許連明的親信。 一瞬間我腦子里排演了各種可能的情況:許連明周圍的人反了?要綁架我要錢?可我他媽的一個廢物兒子,他舍得拿錢換我的賤命? “許連明不會給你們打錢的,省省力氣吧?!蔽铱吭谲嚭笞?,慵懶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許少爺,您不配合的話,就多有得罪了?!闭f完,他就伸手來拽我。 他娘的,這群人五大三粗,我跟個小雞仔一樣被拖出了車架著走。 “你覺得我能換多少錢?別白費力氣了?!闭f著我都快憋不住笑,“你們還真是白跟許連明這么多年。我他媽就是今天死在這兒,許連明都不會流一滴眼淚?!?/br> “許少爺,我建議你少說點話,安靜點?!睅兹藢σ曇谎?,面癱臉那位保鏢掏出張膠布貼住了我的嘴。 等我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現工廠的空地上已經停了輛直升機。我亂蹬著腳掙扎,卻被死死摁住,胳膊肘差點脫了臼。 直升機已經發動起來,發動機和螺旋槳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荒地上,看樣子這幾個人還有點手段,連許連明的私人直升機都能隨意調動。 還沒等這幾人把我架到直升機上,四面突然響起來馬達的轟鳴,緊接著四面的白光打了過來,刺得人暫時性失明。 “不好——”面癱男語氣一轉。 所以這次來的人是救我的?許連明良心發現? “哐——哐——”直升機翼被槍彈擊中,迸濺出火花。 對面的車群開著遠光燈,照得黑夜如白晝般通明。一個光頭男扛著把巴雷特M82,以車門做檔,槍口徑直對準了直升機駕駛艙。 我就算在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對面這群人來頭不小,至少比許連明的實力強多。 “許太太?!泵姘c男用手肘卡住我的脖頸,對著車群開口道,畢恭畢敬。 許太太? 許太太! 除了我母親,誰還有資格被稱為許太太。我驚得大腦都無法正常運轉。 對面一輛車門打開,我母親穿著黑色連衣裙,緩步優雅地走了下來,抬手摘下墨鏡。 她還是那么美,保養得當,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一丁點兒痕跡,黑珍珠的項鏈在白晝般的燈光下熠熠發光,深邃沉靜。 "許太太......您......您怎么來了。"我身后一個男人開口道,聲音微微發顫。 “我怎么來了?”母親微笑著走近,黑色連衣裙搖曳生風。 “我來接我兒子回家還需要給你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