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員，您怎么不在軍區呆一晚，若是有急事兒，明一早再坐軍區的車往回走，也來得及。這樣太趕了吧?！?/br>
    “最近連里的事情較多，所以……”路陽有些不自然的撫撫眼鏡。

    “您太敬業，還是得注意身體，這一來一回，兩百公里的山路，道路崎嶇不說，還危險?！?/br>
    區學兒跟在后面，一臉平靜，指導員后面講的話，她也沒再仔細聽。

    打了報告，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通訊員見她回來，接過她的作業服，裝在臉盆就要出去給她洗了。

    “放著吧，自己來?！?/br>
    “這怎么好啊，連長？”小戰士看區學兒一臉疲憊，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見她執拗，沒再堅持。

    “暖瓶里有我剛為您打得熱水，您先洗把臉，我去給您打飯去?！?/br>
    這回區學兒倒沒推辭，她兀自倒了熱水，燙了毛巾捂了捂臉。

    換下軍靴，穿上便鞋坐在辦公桌前，將自己今日發現的問題及時匯總整理。

    這里算是集團軍最先進的通訊部隊，她必須打起一萬分的精神，讓自己盡快適應環境，投入到工作中，不能給集體拖后腿。

    伴著敲門聲，好聞的飯香撲鼻而來，想著是通訊員回來了，

    “放下吧，謝謝你，小趙?？烊ナ程煤痛蠡飪阂黄鸪燥埌??！?/br>
    頭也不抬，飛速的跟筆記本的鍵盤擊打，半天沒聽到小戰士打報告離去，不由回轉身。

    “我就不去食堂了，陪新來的區連長一起用吧?！?/br>
    鏡片后漂亮的丹鳳眼，彎成一彎新月，只不過笑得太禮貌和克制。

    眼前的高大男人，已換掉先前的常服，頎長的身影駐足在她眼前，竟讓她有些愣怔。

    不過短短幾個月沒見，倒像是變了個人，沒有以往見到她時，眼睛里化不開的熾烈，隨時隨地追隨著她的身影，無論她什么時候回頭，能都被他的視線恰到好處的捕捉。

    眼前的路陽，溫柔和煦，拿著餐盒的手指修長白皙，骨峰上疤痕明顯，那是在河谷的時候留下的。

    男人端了她的臉盆去洗手池倒掉里面的水，洗過手，又將臉盆為她擱回原位。

    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仔細擦過手，輕輕道謝。

    來開她桌對面椅子坐下，將一份餐盒推給她，自己埋頭吃飯。

    沒見到他之前，有好多的話想說，有好多的事想問，區學兒喚了他一聲，男人抬頭，眼神平靜沒有多余復雜的神情。

    “沒什么?！痹挼搅俗爝厓?，又被自己吞了。想問他好不好，想問他這幾個月過得如何，還想問什么，卻又連自己也說不清。

    “吃條魚?！蹦腥藠A起一條魚擱到她的餐盒里，安靜地簡直不像他。

    “你還好嗎？”

    抬頭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路陽吞掉嘴里的米飯，回答地鄭重，“成，都好?！?/br>
    言簡意賅。

    以前的他會是怎樣的，見到她無比的雀躍，歡喜，俊美的眼里閃著耀眼的光芒，他的嗓音悅耳地像是夜鶯，會一直和她念念叨叨新環境的種種奇聞異事。

    區學兒垂眸，沒再言語。

    這不像敘舊，沒有戰友久別重逢特有的熱絡和親切。

    太過公式化的禮貌和克制，讓她心里有了隔閡。

    “謝謝你的飯?！?/br>
    “通訊員打好了，我順道拿過來罷了。營長和指導員都很好相處，以后若有什么問題和困難隨時和我說，也可以同他們講?！?/br>
    男人一邊收拾餐具，一邊認真地說，區學兒權當是在客套。

    “好?！彼鹕砻C立，敬禮。

    路陽點點頭，嘴唇囁喏想說什么，又沒說，他回禮，

    “留步，你忙吧。今天是我值班?！蹦腥伺趿孙埡?，邁開兩條長腿，出了辦公室，輕輕為她帶上房門。

    區學兒身上緊繃的神經頓時間松弛，她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心里直嘀咕路陽跟她這兒裝哪門子的洋蒜。

    但心里又覺得忐忑，莫不是自己在喀喇昆侖對他說得那番話，所以他才同自己這番生疏。

    她不知該是悲是喜，腦子有些亂，抓亂自己的頭發，繼續坐到桌前忙公事，卻又心不在焉，精神難以集中。

    接下來的日子里，區學兒發覺自己格外的關注他，即便竭力克制，還是忍不住追尋路陽的身影。

    50公里越野，戰備，平日里的軍事訓練，食堂吃飯，他在籃球場和年輕戰士們一起打球，亦或是他端了洗好的衣服去晾衣場晾曬。

    區學兒覺得過往幾年的軍校生涯，包括后來一起在喀喇昆侖幾個月的掛職鍛煉，她都不曾好好仔細地看過路陽，認真地了解過這個曾經天天圍著自己打轉的男人。

    他當真是明星一樣的人物，走到哪兒就會攫奪所有人的視線。

    打球的時候，戰士們喜歡傳球給他，看他意氣風發的進攻上籃，帥氣的后仰投球，拽了胸前的軍體下擺擦汗，毫不介意露出里面緊繃的腹肌。

    進了球，會和隊友們擊掌，互相鼓勵打氣，高聲叫好。

    漂亮的后傳球，引得場邊的女兵們嘰嘰喳喳不時發出吶喊和歡呼。

    中場休息的時候都愛圍著他，給他遞水遞毛巾。

    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流過臉頰，凸立的喉結上全是汗液，格外的性感。

    球場上的路陽，陽光，帥氣，笑起來的時候仿佛讓區學兒感到又回到了軍校的時候，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笑得如此沒心沒肺，一掃眼里的霧靄。

    俊秀的俊龐，笑起來唇紅齒白，跟球場上風馳電掣奔跑時的樣子，會讓區學兒駐足在政務樓的窗邊，亦或是在路過球場的時候愣神。

    直到自己的通訊員叫自己，或是球場上的小戰士看到自己在發呆，高喊著區連長也下來一起玩兒的時候，她才會回神，往往羞赧笑笑，隨即擺擺手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路陽就會轉過身來，追隨著她離去的背影，或者是她即將從窗口閃離的剎那，鎖住她的身形。

    他嘴角揚起的笑靨格外的溫柔。

    夕陽的余暉灑滿整個球場，伴著瑰麗的晚霞，區學兒往宿舍樓走去，內心的怦然心動太過熟悉。

    曾幾何時，在金陵看的那場演唱會，漫天紙屑從花炮中噴灑出來的時候，對上他盈盈的眸子，還有他在軍校的政務樓前和自己道謝的時候，

    亦或是，他滿頭鮮血生龍活虎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繪聲繪色地和自己描述他如何自救的時候，她的心都像現在這樣跳得鏗鏘有力。

    空氣里的花香，果香，道路兩旁亮起的白玉蘭燈柱，高達聳立的樹木蔥蘢，火紅的晚霞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

    吃不到雪糕的夏天，卻有什么東西在心里流淌，像是奶油，又像是熟透的藍莓搗成的果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