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
五點的時候護士查房,區學兒朦朧中被叫起來量體溫,掛了一天一夜的水,雖然還有些低熱,但沒那么遭罪了,病房里燈光昏暗,路陽常服敞開坐在椅子上,胡茬明顯,兩眼烏青, “醒了?感覺怎樣?”俊秀的臉一臉疲憊很是憔悴。 “好多了,你睡一會吧?!迸愦捕际且粋€簡單的小椅子,每晚護士過來開鎖,早上又過來鎖上,好在病房里還有沙發。 區學兒心里覺得好笑,估計這大少爺跟這兒蜷縮了一晚,怎么也不得勁兒。 區學兒依稀覺得睡夢中是被人抱在懷里著睡的,又覺得自己發燒頭腦發昏,作不得數。 路陽還在堅持,但區學兒還是哄了他去沙發躺了,叫他蓋了被子瞇一會。 見她要下床,路陽連忙起來要幫她,區學兒只說自己可以,自己去了洗手間洗漱。 洗漱完了,覺得自己四肢清爽沒有出汗的感覺,但是身上還是覺得不舒服,有必要出院后好好洗個澡。 鏡子里的自己一臉蠟黃,瘦到光剩眼睛,頭發粘膩。 出了洗手間,見路陽睡得死沉,估計是被自己折騰了一休都沒睡,真累壞了,她幫忙將掉在地上的一角被子輕輕抬起來,給他蓋好,自己又回了床上躺著。 窗外還是烏漆墨黑的一片,臨近六點,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走廊上有餐車還是售賣早點。 區學兒沒有叫醒路陽,小陳晚點時候也會送餐過來。 等了一個小時,小陳跟門口玻璃撒抹,見區學兒招呼他,開門進來,剛要張口嚷嚷就被她攔住,無聲示意還在沙發上熟睡的路陽。 小陳福至心靈,躡手躡腳端了保溫桶和餐盒給學兒放在桌子上,讓她先吃飯,自己擼起袖子搞衛生。 “手機?!眳^學兒無聲比劃。 小陳掏了手機和電源給她。 開機,意料中的無數個未接來電和微信短信,全是許海東的。 她失蹤的這一天一夜,顯然讓他擔心壞了。 區學兒發了短信保平安,沒說自己住院的事兒,只說自己感冒跟宿舍睡了一天一夜。 擔心說多了他再干著急。 原以為要等到中午他才會回信兒,沒想到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她下了床去到走廊接電話, “嚇死我了。你怎樣了?” “好多了,還有些低熱?!?/br> “怎么搞得?” “估計之前累的,抵抗力低下?!?/br> “要我去陪你嗎?” “不用,已經快好了,別擔心?!?/br> 許海東深深嘆了一口濁氣。 兩人舉著電話沉默良久。 “過年的時候,我放假回來,你再好好補償我?!彼浪膿鷳n,內疚和自責。 當兵就是有這么多的身不由己,區學兒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多少沒有隨軍的軍嫂一年到頭都見不了丈夫幾次面,自己cao持一大家子的事兒,上有年邁父母,下有稚兒需要撫養照顧。 將來她下了基層,若不能和他分到一個軍區,往后這樣的事情還要有,這樣的問題都需要他們自己想辦法一一克服。 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早已將自己奉獻給祖國,朝夕相伴極為奢侈。 “你這一天一夜的,有飯吃嗎,吃藥了嗎?” “有,不要擔心,有戰友照顧呢?!?/br> 許海東沒說什么,良久嗯了一聲。 離放假也沒多少日子,兩人很快就能見面,話題被區學兒轉到過年回家見父母上面,許海東的口吻輕松起來。 她只要他心無掛礙,專心帶兵,自己后面會把身體鍛煉好,不要讓他總是分出多余的精力和心思來擔心自己。 兩人掛了電話,回身就看到提了暖水瓶的路陽站在自己身后。 “男朋友?” “嗯?!?/br> 他垂了眼,沒說什么, “我打點開水給你喝,快去吃飯吧?!?/br> “好?!?/br> 打水的工作原本都可以叫給小陳來做,區學兒笑得有些無奈。 她跟病床躺好,小陳端了粥給她,買的燒餅炸糕,還有清口的小菜,路陽打了水回來,洗過手,跟椅子坐了剝了一枚雞蛋給她,區學兒要接, “一口吞了得了?!?/br> 這,這怎么能吞得下,雞蛋喂到她嘴邊兒,她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咬了一小口,路陽這才滿意,將剩余的雞蛋擱到她的粥里。 “今天上午還有幾瓶水要掛?!?/br> “回學校醫務室掛成嗎,我感覺好很多了?!?/br> “不成,好了再出院?!彼行娪?,低頭喝粥,用力咬著油條,腮幫子鼓起來。 區學兒有些驚奇,這人說話一向斯文,今兒直統統的,也不講究說話的藝術了。 “待得我煩了?!甭逢柼Я搜壑便躲犊此?,眼神銳利,意思是和他待一塊煩是嗎? “不是那意思,我,想出去走走?!?/br> “吃完飯,陪你下樓走走,等徹底退了燒,帶你去看雪景?!?/br> 區學兒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推辭。 飯后路陽給她戴好軍帽,裹了軍大衣,穿好襪子軍靴,兩人去了樓下小花園兒溜達。 “謝謝你,這幾天,辛苦你了?!?/br> “沒什么,照顧戰友?!憋@然他聽到了自己和許海東說的話。 “路陽,我,” “學兒,我照顧你幾天,你要怎么報答我???”他帶了軍帽,裹了制式圍巾,俊秀白皙的臉刮了胡茬,還是那么英俊,一身筆挺的長風衣,領花和肩章泛著金光,腰帶裹住勁腰,來來往往的干部還有護士,都頻頻回眸看這位英俊的軍官。 “你說吧?!眳^學兒凝視他漂亮的桃花眼,平日里能說會道,陽光風趣的一個人,跟自己面前,眼里總是憂郁。 “我想去看xxx的演唱會,要不要一起啊,今年的收官之作,最后兩場,現在還有票?!?/br> 他沉默了良久,話到了嘴邊兒,卻又臨時改了口。 “可以,什么時候,票我來定?!?/br> 區學兒愣了愣,顯然他大喘氣,原本并不是想說這個,但這個要求不過分,權當報答他這幾日對自己的照顧。 “真的,你答應了?”他有些難以置信,激動地聲音有些輕顫,分貝也跟著提高了些許,俊臉上驚愕,又無比雀躍,眼里閃著光彩。 “嗯?!眳^學兒說得坦然。 路陽高興壞了,恨不能抱起她在懷里好好親一親,他克制著自己,帶了手套的大手交握在一起,無比開懷,露出潔白的牙齒。 耀眼的笑容,像是這冬日里的柔和的陽光,竟讓區學兒有些愣神兒。 他原本覺得她能讓自己陪著他走走,他就無比的滿足,兩人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走在一起聊天,之前壓根兒沒有幾次。 她對自己從來都是一副劍拔弩張,要不就是寡淡無視。 路陽原本因為她給男朋友打電話還心有霧靄,這下可好,來了興致拉著她侃侃而談,區學兒耐心地聽,也不打斷。直到護士找來讓回去打針,路陽雖然不悅,倒也沒放在心上,對于今天程碑樣的一步,他真的無比喜悅。 26 區學兒感覺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就沒再住院,縱然路陽堅持。 辦了出院手續,她回了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衣服。 路陽打來電話問她要不要給她打飯,她委婉謝絕,自己去了食堂吃飯。 對他提出想要去紫金山看雪,區學兒想了想,終歸還是沒去,只說自己最近要把手上的論文抓緊搞一搞,畢竟臨近期末也要考試了。 路陽有些失望,但沒再說什么。 她跟網上查了他說的那位歌手的演出時間,找了個靠譜的黃牛問是否有內場最好位置的票,黃牛手上還有幾張內場前排的,區學兒付了錢,對方給她把票送到學校。 演出的時間正好在期末考試后的頭一天,區學兒原本打算看完了直接收拾行李坐飛機回家。 演出當天,路陽開了輛跑車,兩人一起去了奧林匹克中心體育場,得虧提前出發,但越臨近體育場賽車越嚴重。 路陽的跑車走走停停,窗外下起小雨,估計今晚體育場的頂棚可能會關閉。 跟體育場的停車場停好車子,路陽下了車,想了想,還是拿了兩把傘出來,去了副駕接了區學兒。 兩人鎖車往票上寫的門口走著,路上年輕的男女,撐著傘或者穿了透明的雨衣,路陽和區學兒一人撐一把傘,隔得老遠。 突然有個小姑娘上前搭訕,見路陽長相白皙斯文,人又帥,問他是跟哪個門進場, “小哥哥,能借你的傘避避雨嗎?”小姑娘聲音靈動,笑得很是可愛,路陽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區學兒,見她眼里全是看熱鬧的神情,隨即將手里的傘遞給了小姑娘。 “傘給你打,我不要了?!彼砬榈?,有些冷峻。 小姑娘沒成想搭訕成了這般結果,哎哎兩聲,路陽就跟雨里光頭走著,他立起大衣的領子,頭頂被撐了一把傘, “一起吧?!笔菂^學兒。 路陽嘴角的笑轉瞬即逝,他不好意思扭頭,顴骨堆得高高,轉過頭來若無其事接過她手里的傘柄,兩人共撐一把傘。 他特意買了一個十元錢會發光的米奇老鼠耳朵給區學兒,結果驗票入場的時候,直接被沒收了。 兩人面面相覷,都無奈笑出了聲,這戴了能有五分鐘? 入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地上的雨水濕濕嗒嗒。 座椅上有擱置好的熒光棒還有雨衣。 他掏了紙巾為她擦干椅子,又擦了自己的,兩人落座。 區學兒買的這個位置正對舞臺。 過了一會場內的燈光熄滅,主舞臺霓虹閃爍,身邊的俊男靚女陣陣高聲歡呼,揮動手中的熒光棒。 男歌手一頭紅發登場,第一首歌是。 對這位歌手區學兒聽得不多,只有最膾炙人口的幾首。 “喜歡聽他的歌嗎?”路陽貼著她的耳朵大聲說道。 “?!?/br> “我喜歡他的駱駝,動物世界,他翻唱郭頂的水星記,你待會聽聽?!?/br> “好!”區學兒也大聲回話,路陽湊了左耳過來。 區學兒跟b市上學的時候,那時候還是看EASON,歌神,天后演唱會的時代,周天王的還是在澳門看的。 路陽興致很高,男歌手很多歌都能跟著吟唱,果然如他所說,的確好聽。 男歌手的其實也很出名。 嗓音地沉悅耳富有深度,剛出道時候認真的雪遠不如現在的嗓音來的醇厚有故事內容。 區學兒安靜地聽,是不是聽著路陽講解幾句,身邊有女孩子問他,他也會簡單回幾句。 盈盈閃爍的眼睛全是區學兒的側臉。 “冷不冷?”見她搖頭,還是把自己的圍巾摘了,讓她暖手。 很多歌都是大合唱,年輕的女孩們尖叫,高聲呼喊。 臺上的男歌手從大班椅上站起來,脫掉襯衣拋上天空,沒成想衣服沒有瀟灑的落在身后,卻落到了他的腦袋上。 臺下笑聲一片,區學兒也了的笑了起來,舉著手機對著臺上錄制視頻的路陽,哈哈大笑,轉頭看到區學兒一臉笑靨,頓時愣了,舉了手機對著她。 “別拍我?!彼孀$R頭,讓他繼續拍臺上。 她沒生氣也沒惱,依舊一臉笑。 路陽眼睛變得深邃溫柔,他喉結聳動的厲害。 五顏六色的燈光迎著他俊秀的側臉,握著熒光棒的手發緊,他猛然傾身吻了區學兒的臉,看著她震驚的表情,一臉得逞,就讓他放縱這一回,哪怕她又不高興?;剡^身去,心跳的厲害,舉起手揮舞對著臺上高聲呼喊。 身邊的女孩子笑聲悅耳,跟著他一起呼喊。 臨近三十歲的年輕軍官,高干子弟,這會內心雀躍無比像個孩子。 這個夜晚對他來說太過美好。 區學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了個措手不及。 大腦直接宕機。 演唱會結束,她的熒光棒被他收走,區學兒揣手跟大衣口袋里,他的圍巾她要還給他, “你先幫我拿一會,手里東西太多了?!彼Φ脺睾?,一如昔日。 也是,區學兒沒再堅持。 “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宵夜?” “指導員,太晚了,我想回學校?!甭逢柲樕系男︻D了頓,“可我餓了,我們晚上沒怎么吃東西,直接奔過來,現在胃有些痛?!?/br> 一番話說得,區學兒若是拒絕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