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針一跨過數字六，站在考勤機邊上的實習生就刷臉下班，一個月來日日如此，絕無例外。年輕人學歷好，學得快，絕不做自己職責外的任何事情，也不主動攬活，脊梁骨直指天靈蓋。

    剩下的大多數人則視“滴”聲如無物，目不斜視，專心和電腦交流、虛心挨項目組長的罵。社畜，內卷，就是寫在開發二部每個人臉上的四個大字。

    項目組長其實也不例外，只是多了“熱愛工作”四個字，湊成對聯。

    看著眼前比自己小不了三五歲的學弟像個傻子一樣“嗯嗯啊啊您說的是”地敷衍自己，林回恨不得一巴掌給他拍死，但法律的約束力不容小覷，林回最后只是說：“算了，今天大家都加加班，把我們早上開會的時候錄的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了，李銘和結對的王明清改好了再下班，明后兩天休假，調整自己的狀態，隨時保持聯系，配合外包測試的人做修改，回來之后準備部署上線?！?/br>
    十二個人齊齊點頭——也不是很齊，先后回到工位上埋頭苦干，時不時喝兩杯咖啡，或是討論一下怎么改，坐得離門口近的則瞄著林回在外頭打電話。

    “媽，今天不行，我加班?！?/br>
    “……行，我會去的?！?/br>
    捅了雷的李銘在這一點上格外積極，也格外有經驗，零星聽了幾個字，就大致猜到了對話內容，這種不大不小的公司其實沒什么個人隱私可言，就算是林回這種自己不參與八卦會談的人也是透明人，從李銘進公司第一年開始就三天兩頭地聽說林回又去相親了，四年相下來也沒聽說他有對象了，反而是相親越來越頻繁。

    果不其然，林回坐回來之后把文檔寫得飛快，八點半不到就敲桌子讓大家盡快下班，九點鐘時速度刷臉走人。

    2.

    “又相親??？慘呀……”好事者說。

    “誰不慘，你過兩年不相親??？再說我回哥都二十八了，家里是該急了?！绷硪缓檬抡哒f。

    他們八卦茶話會開始得太早，林回還聽了一耳朵，深以為然——指前半句說他慘的，他著實不知道如此持續相親的意義在哪里。

    前兩年是給他約性取向完全不吻合的女孩兒，他說了八百遍自己是gay之后消停了兩個月，然后開始給他約男的。

    真是開明啊。

    林回有時候自暴自棄地想，他還不如再坦白一點，說自己只想和漂亮男人上床，比起給他安排對象，不如給他安排鴨子，也許四年下來，全國的鴨店他都能寫個測評了。

    3.

    照著給定的特征，林回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粉色頭發的，眼神呆滯的年輕男人。

    他走過去，忍著刺鼻的酒氣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打算發給他媽以證明自己來過。手還沒搭上發送鍵，粉頭發的男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cao著一口東北口音，像來約架的。

    “你就林回??？別走啊，坐下來聊聊?！?/br>
    林回仔細看了眼他的臉——當然了，視線是透不過這人臉上涂著的堪比野外偽裝的油彩的，甩開他的手，說：“你長得不合我的口味，有需要的話，你也可以拍我的照片，證明你來過。我會說是我挑剔，深談之后一致認為我們不合適?！?/br>
    “別！別，有事兒好商量，別這么絕情！”男人力氣奇大，林回被拽到了地上，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