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自己再也不會醒來了，甚至還在懊惱連個遺書都沒留下，見涼夜哥和醉恕哥的最后一面竟然是早餐的時候兩人匆匆出門的背影。

    我給涼夜哥和醉恕哥添了好多麻煩吧？

    他們知道是我做的之后，還會愛我嗎？

    但是，大概是我的天賦魔法在保護我吧。我竟然還是醒了過來——當然不是自然醒，是小刺死命地在用混著白色魔力的刺扎我，我才醒的。意識稍稍恢復了一點，全身的劇痛就讓我徹底清醒了。

    我在哪里？不會是醫院或者是永夜吧？

    我慌張地四下看了一圈。是普通民居的臥室。

    還好還好……

    我正整理思緒，就聽到外面傳來的一男一女的吵架聲。

    “快點把他送醫院！這么重的傷，萬一死在家里怎么辦！再說你也看到了，他穿的永夜空戰部隊的衣服，要是出了事咱們根本負責不起！”

    “我也想送他去醫院，可他身上帶著的魔導器一直阻攔我，橫在門口不讓人過，我怎么送？何況現在已經給他簡單消毒止血了。去醫院也只是縫合而已！你是外科醫生，你都幫他把內臟縫合了，就不能把他的外傷也縫合了？！”

    “那不一樣！他腎臟破了，我不給他縫合，他當場就得死！我是醫生我不能看著人死在我家里?，F在他沒事了，其他的縫合讓他自己去醫院！何況就算你是護士，你也是進過手術室的，你都看見了，他肩膀上的貫穿傷那么嚴重，而且有感染的跡象，不去醫院得什么時候才能愈合？說不好就因為這感染要了他的命！他出了那么多血，需要輸血！剛才給他輸的人造血根本不夠，他的傷口不縫合，一動就又要出血，再大量出血，他就得沒命。家里既沒有血袋，也沒有針劑，縫合線家里也就只囤了那三個，我就算想給他縫合，也沒有線了！送他去醫院！把家里玻璃都打碎了，幫他止血，幫他縫合內臟，還愿意送他去醫院，我覺得我們已經夠善良的了！魔導器我去按住，你送他去醫院！”

    “你小點聲！別把他吵醒……”

    吵起來了……

    我看了看旁邊，發現地板上扔著我的風衣和戰斗服，手套還有鞋子，我的口罩也被扔進了垃圾桶，倒是三塊染著血的輝晶碎塊好好地放在了床頭柜上，下面還墊著一張紙巾。如果我在他們面前醒來，他們一定會詢問我是怎么回事，我是誰。不行，得趕緊走。

    “小刺，幫我把東西都拿過來?！蔽乙詾樽约旱穆曇艉艽?，但是這么發出聲音，卻意外地微弱。

    小刺迅速把東西幫我一樣一樣拿過來。我打開背包，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都扔了進去，從里面拽出了我的訓練服，忍著后背，肩膀還有腹部劇痛穿上了衣服。

    他們還在屋外吵。

    不論如何，他們救了我一命。

    我從背包里翻出我帶著的所有的現金，數了數，也只有五百多塊。醫生在凈土算是高薪階層，也不是沒有月入七八千的，這點錢對他們來說可能也就是個零頭。不過我也只有這點現金了。

    把錢放在了床頭柜的紙巾上，我一股腦喝了兩袋黑色包裝的牛奶，感覺魔力恢復了些許，立刻就用天賦魔法離開了。

    感覺自己的天賦魔法用得越來越流暢了，不需要面向，不需要想象實際地點，不需要七八秒那么長的發動時間。結果最后的提升還不是實戰逼出來的？

    瞬移的地點剛好在我的臥室里。我立刻鎖上了門。

    本應該先把衣服和自己弄干凈，但是傷口疼得想死。用魔力往床上鋪了一層睡袋，我就直接躺上去了。

    疲憊和困倦甚至戰勝了疼痛，我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清晨六點的管理司主會議室，幾位極光披著毯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還有幾位在小聲商量事。秘書官們整理著亂七八糟的會議室，又拆了一箱礦泉水和餅干面包香腸。盡管他們商量輪流負責去食堂幫極光買飯，可是對于熬了通宵的那幾個極光來說還是得有加餐。

    突然，一陣刺耳的鈴聲響了起來。還在睡夢中的醉恕一下子就被嚇醒了。他趕緊站起來，一把搶過外線通訊器，按下錄音鍵，接了起來：“您好，這里是永夜部隊副長曉極光醉恕?！?/br>
    本來在睡覺的極光們也被吵醒了，花了幾秒醒神，大家一起看著醉恕。

    “是?！呀浽诓榱??！覀儤O光昨晚全都在會議室，一直到現在，全員都在?！?9號也？……完全相同？……一億……我們會盡快的?！m然我知道這種話有些強人所難，但是你們也在查了嗎？……好，我知道了。謝謝通知?！?/br>
    通訊掛斷，涼夜立刻問：“圣石的？催查的？”

    醉恕搖搖頭：“昨晚十一點左右，圣石19號輝晶也被上次的襲擊者粉碎了。雖然重傷了襲擊者，但是還是被他跑了。19號地區人少些，而且時間不那么晚，死了差不多一億人?！?/br>
    整個會議室一片寂靜。

    “監察司問詢怎么樣了？”醉恕問。

    “還得兩天?！?/br>
    “醫療司DNA核對呢？”

    “DNA剛解析出來。不過混著很多人的血，不知道哪個是襲擊者的。咱們永夜人數還多，想要全部核對出來最少也得一個星期……”

    “快查！死了三億人了！”醉恕吼道。

    涼夜趕緊起來抬手撫著醉恕的后背，跟大家說：“麻煩大家快一些，輝晶是凈土得以存續的命脈，三億人，兩個區，是我們永夜十八年來用多少戰士的生命保護到現在的，絕對不能讓情況繼續惡化了。辛苦大家?！?/br>
    “副長?！弊硭〉氖紫貢偬嵝颜f，“您先梳洗一下，您一會兒九點還有一場記者問答會?！?/br>
    “快去吧，別誤了事。千裕是不是也一起去？你倆都早點準備，把早飯吃了吧?！睕鲆拐f。

    “去我家吧。離總部近。飛兩分鐘就到了。洗個澡，吃個飯?！鼻гＵf。

    “嗯?！弊硭↑c了點頭，跟著千裕一起離開會議室。醉恕剛走出去就馬上掉頭回來了。

    “拜托大家了。永夜沒有被夜魔擊退過，沒有向圣石認輸過，永夜在凈土昂首挺胸，驕傲地存續了十八年。這是第十九年，永夜絕不能倒。沒有永夜就不會有凈土，我是一直這樣深信著的。我一生都在為維護永夜，維護永夜的地位而在荊棘之海中掙扎前行。我不能看著永夜在我面前倒下。永夜承擔不起這樣的輿論壓力，也承擔不起輝晶逐個粉碎的后果。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時間有限，對策有限，只是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從這場噩夢中保護永夜。圣石對我們虎視眈眈，一邊合作著，一邊公開給我們輿論壓力，這件事機密程度又高，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大家了。無論是負責清查的也好，負責對外挽回永夜形象的也好，負責情報管理的也好，負責調整布防，協調關系的也好，負責分擔我和總長的部隊管理任務的也好，哪怕是幫忙跑腿，照顧大家工作的秘書官們也好，拜托大家了，保護好永夜?！?/br>
    醉恕說完，向會議室里所有人深鞠躬。

    “開你的問答會去吧。我們也是極光，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保護永夜?！敝料恼f。

    “你放心去，專心應付記者，不用管這些，我們會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這些工作?！鞭o言說。

    翻糖也給醉恕鼓勁：“醉醉你就盡管做你的事，你的身后還有我們在呢！我們絕對不會讓大家的永夜因為這種事倒下。有我們在，你什么都不用擔心?！?/br>
    醉恕直起身體，看了看大家：“那我就去準備問答會了?！?/br>
    涼夜點了點頭：“去吧。早點回來?！?/br>
    并沒有睡多久，我就被疼醒了。側躺著睡得好好的，就突然想翻身，結果一翻身碰到了傷口，疼得我當時就醒，抓著睡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盡管腹部的傷口已經被縫合了，但是后背和肩膀的傷完全沒有得到治療。

    我趕緊又喝了一袋牛奶。盡管味道極其難聞，我還是硬生生地喝了下去。

    頭好暈，好冷。

    是要死了嗎？

    不能死，不能死，都已經回來了，絕對不能死。我要哥哥活下去，我要他活下去。

    人造血……醫療隊肯定有……

    不知道涼夜哥他們回來沒，還是不要冒險。

    我穿上鞋下了床，給響發了短信：響，你知道醫療隊的人造血在哪里嗎？我需要。

    基地辦公樓C組2棟，地下一層，A07儲存庫，11柜，G排柜子里都是。不過這是去年的信息了，不知道他們換沒換地方。

    謝謝。

    我看著短信，發動天賦魔法。一眨眼，就來到了儲藏室。

    我想都沒想，確認了位置沒問題后拽了一下柜子，拽不開。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柜門上的軍官卡認證裝置。

    我不可能有這里的權限。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又一次發動了天賦魔法，地面上瞬間出現了四個鞋盒那么大的箱子，箱子上貼著一串字。雖然看不明白那些專業術語，但是我看到了最重要的那幾個字：人造血。

    我趕緊帶著箱子瞬移回了臥室。

    魔力透支了。不能再消耗魔力了。

    我的身體冰涼，頭暈到隨時都會失去意識。我用顫抖無力的手開了好半天，才把那換做平時，一下就能打開的扣子掰開。

    一整箱袋裝的，附帶半袋水的辣椒粉。

    辣椒粉？不是人造血嗎？

    我有些慌了，今天不能再用天賦魔法了，如果拿錯了東西，那我今天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拿起一袋辣椒粉，仔細看了看，還好后面附帶了說明書。

    我按照說明書，將連接著外袋和裝水內袋的旋塞擰到頭，將內袋的水全部倒到外袋，水全部流出后再把旋塞擰回去，將水和“辣椒粉”搖晃，充分混合，連接好輸液管。我環顧了四周一下，把書桌靠著的墻上掛著的油畫取了下來，掛上血袋。一袋血不夠吧。我又混合了一袋，放在書桌上。

    可我不會扎針啊。

    我正犯愁，就看見針頭自帶角度支撐架，甚至還是可以伸縮的，估計貼在露出血管的地方，放平一針推到底就行了。

    我準備好藥棉和膠布，稀里糊涂地把針貼在手上的血管往里一推，學著小時候打針，護士的cao作，把自然彎過來的管子帶著針頭往上一貼。雖然我自己也明顯感覺我的cao作好像有什么問題，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盯著手看了一會兒，確認一切正常就拿起了小熊給響發短信。

    拿到了，在輸血了。謝謝你。

    我聽醉恕傳來的圣石方面的消息說重傷襲擊者了。你怎么樣了？還好嗎？

    應該是快死了吧？我碎掉輝晶之后就瞬移去一家人的房子里了。男的是外科醫生，女的是護士。他們給我止了血，還幫我縫合了內臟和肚子上的貫穿傷。他們說我肩膀的傷已經感染了。

    內臟縫合？傷到內臟了？

    嗯……聽說是傷到腎了。疼得要死?，F在還在疼。

    你去醫院了？

    沒。應該是小刺幫我攔著，大概是在他們家做的手術。不過一家醫務人員就是厲害啊。家里居然還有縫合線和人造血。

    現在是感嘆的時候嗎？在家手術你不怕感染？萬一得了腎炎可是很痛的。管不管用的再說，你快去找點消炎藥什么的先吃上。

    一會兒輸完血再吃。太累了，我先歇一會兒。我手都在抖。全身冷得不行。

    摸摸頭，看是不是發燒了。

    我放下小熊，摸了摸額頭。感覺不出來，我的手也超燙。不過憑我多年的經驗，有一個辦法更快。

    我把手伸進衣服里，摸了摸肚子。

    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像是扒了層皮一樣。

    發燒了。

    燙的。我也沒著涼啊。啊，是不是我那天河邊洗衣服弄的？

    笨蛋！你是感染發炎了吧！

    ……會死嗎？

    廢話！你一直放著不管，你不死誰死？！

    好難受，響。好疼，好暈，好累，全身都不舒服，一點力氣都沒有。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是這樣的？我以為終于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我以為我住著超大的房子，拿著厚厚的工資，和哥哥一起做著體面的工作，我以為這一輩子就可以這么幸福地過去了。為什么……為什么哥哥會死，為什么我要受這種苦？

    聽我的，去吃消炎藥。針劑你不會配，會傷到自己，最好別用。但是消炎藥沒問題，按著說明書吃。你想得腎炎嗎？你想腎功能衰竭嗎？你想傷口潰爛嗎？趕緊去吃藥。

    不吃！衰竭就衰竭！潰爛也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怎么死都沒差！

    別說這種孩子的賭氣話！你死了，你哥哥怎么辦！你要他去撞概率決定未來嗎！你不要你的哥哥了嗎！你就是全身的皮都被扒了，骨頭都碎了，筋都被抽了，你也得給我活著，想辦法把20個輝晶全部打碎！輝晶全碎，你想死也沒人攔著你！

    哥哥……

    我還有哥哥，對，我還有哥哥。做這么多，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哥哥。不能半途而廢，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涼夜和醉恕都不在家，讓小刺幫你去樓下把消炎藥拿過來，就著營養液喝了！

    讓小刺幫我找來了消炎藥，按照說明書吃了下去。

    我看了看血袋，還有好多。估計得好一陣才能換下一袋吧。

    我繼續給響發信息。

    吃完了，輸血還得一陣。

    行。這邊最新的消息。20號區死了一億九千人，19號區死了一億一千多。加起來三億了。我告訴你這個數字不是為了讓你產生負罪感，我是在告訴你，一個輝晶碎掉就會有這些人死，你要習以為常，不要因為這種事放棄你的目標。

    三億人……

    我只是打碎了輝晶而已。即便早就知道輝晶粉碎會讓無數人死亡，但是在打碎輝晶的那一瞬間我從沒想過會伴隨著三億人的死亡。沒有鮮血，沒有慘叫，沒有魔導器刺入rou體的手感，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你這話，是在說我不用為這三億人的死感到絲毫愧疚嗎？

    是的。你的目的是粉碎輝晶，并不是殺死他們。

    可難道不是因為我粉碎輝晶，他們才死的嗎？

    主觀目的不一樣。

    這是強詞奪理吧？你把這種方法告訴我，導致現在死了這么多人，難道你一丁點的歉意都沒有？

    沒有。我們魔導器不像你們人類那么復雜。我們衡量善惡的標準只有一條，就是是否忠誠于主人，是否盡全力保護主人，是否所做的一切都有利于主人。背叛主人，傷害主人，對我們來說才是罪大惡極。你的小刺也不是一樣？就算你做了你認為的罪不可赦的事，小刺不也從沒有過一絲猶豫嗎？甚至還會幫你完成你的目標。對于他來說，其他人都無所謂，只要是有利于你，就算殺光整個星球的人，就算是粉碎全部的輝晶，就算它自己失效死亡，它也會貫徹到底。既然我們是善的一方，我們為什么要感到歉意？難道不該是那些傷害了我們主人的人應該對我們和我們的主人感到愧疚嗎？先舉起刀的人，就算被滅全族都不為過。

    響的話把我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

    這是哪門子歪到了外太空的三觀？

    再大的仇，不牽連無辜的人，不追及除直接關系人以外的任何人，不超過必要的限度，不應該這樣嗎？

    有意思了。那你們史書上記載的那些白晝時代的戰爭怎么解釋？一方被另一方虐殺數以萬計的人，按你的說法，只要殺人犯死光了，直接關系人全不在了，不就可以一筆勾銷了？那怎么過了數十年數百年，還有人因此仇視已經并不是雙手染血的殺人方整體？你們這追及非直接關系人追得不是挺樂呵的嗎？

    響把我噎得無法反駁。雖然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史書，但是想想生活里這樣的例子的確比比皆是。明明那個叫張瑞的中校討厭的是我，結果最后連估計見都沒見過的庚樞謀都被懟了。

    換句話說，如果圣石的人刺殺了你哥，你會只是殺了兇手就算了嗎？不考慮任何后果的話，我估計你會把圣石上上下下全屠個遍。憎恨的理由千千萬。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人？為什么不好好控制這樣危險的人？為什么教會根本不作為？為什么底下的人民選出了這樣的教會？為什么他的父母教育出了這樣的害蟲？對不對？一堆理由給你提供屠城的動力。真虛偽。你們人類一邊說著好聽的話，一邊做著丑陋的事。我不逼你接受我的價值觀，但是麻煩你記住一點：仇恨是會延續和擴展的。不要那么天真。你今天殺死的這三億人，他們的后代，他們的親屬朋友，甚至只是目睹了這一切的人，包括他們的親朋好友，即便數百年過去了，也依舊會憎恨你，唾罵你。而所有和你親近，與你有關系的人，全部都會被連帶憎恨。你的妻子會被人罵作賤人，蕩婦，你的孩子會被同學和老師，大人們罵成殺人犯的野種，狗雜種，你的哥哥也會因你而被人言語攻擊，會一輩子抬不起頭。如果你的目的被大家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有人罵你哥還不如早點死了更好，牽連這么多人——除非，所有人死光。

    我沉默了，思考著他說的這些話，然后突然反應過來一個事——

    所以我們不是在說粉碎輝晶這事到底對不對嗎？怎么扯到這兒了？

    粉碎輝晶有什么好聊的，做都做了，你要是覺得愧疚，你就一輩子愧疚唄，又無所謂。

    你說話能不能負點責任？別這么隨隨便便好不好？

    我只要對涼夜負責就夠了。其他人與我無關。

    我真是滿臉問號。不行，不能跟響聊三觀的事，幾個回合下來我三觀都要歪了。不只是響剛才企圖把我帶跑偏，我靜下來仔細想了想，好像從我殺了第一個人開始，我就有些不正常了。

    我開始不再對殺人感到害怕和抗拒，我已經習慣了奪走別人生命，將劍刺入別人胸膛的感覺了，甚至已經開始對殺人感到麻木了。幾秒鐘思考何時從哪里如何下手，然后就是果斷地著手，成功后迅速離開現場。有的時候甚至冷靜到有心思去回憶自己剛剛的動作哪里拖泥帶水，哪里有漏洞。我變得覺得他們阻擋我，我殺了他們很正常，覺得輝晶碎掉，死了三億人又怎么樣？不痛不癢，與我無關，不會感覺悲傷，不會感覺害怕，少許的內疚也是因為覺得這個數字上了億，實在太多。除了身體上的疼痛，已經沒有什么能讓我流下眼淚了。

    忙碌，疲勞和心驚膽戰讓我甚至沒時間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錯事，卻無法在心底掀起一絲波瀾。我是不是已經不算是人了？我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我的心到底怎么了？

    輸完了兩袋血，感覺好了不少。雖然很餓了，可傷口的疼痛還是讓我吃不下去任何東西。衣服扔進洗衣機洗，我把輝晶塊洗干凈。加上這次的，一共七塊了。之前獲得的輝晶塊已經有變大的感覺了。

    輝晶塊最大會長到多大??？

    不受束縛的話，也就和你看見的那些輝晶的大小相仿。

    哇，那我這手里七塊要是都長那么大豈不是很不妙？

    少說也得個七年八年的，你慌什么？不過確實得處理一下。如果你被永夜發現了，趕緊去襲擊科研司，我上次給你的地圖里標記了拘束金屬的位置。那個金屬不用全包裹，只要有接觸就行，就像你們魔導器那樣。

    好的。那魔導器上的金屬要是拆了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只不過再生速度會飛快，意思就是不會受損，可是代價是吸收大量魔力。主人容易快速脫魔。你要是魔力夠多就把它拆了，不多的話還是帶著吧。

    那要是我植入輝晶成功了，會有什么效果??？除了不老不死。

    也不是真正的不老不死。輝晶只是用它的無限再生能力讓你的身體性能一直處于巔峰狀態，有病的全都治好，殘疾的全部修復，一大把年紀的會變年輕，太小的會長大。至于不死，這個嘛，其實還是輝晶的再生能力。輝晶你也都擊碎過，輝晶也是會死的。只不過不像人類那么脆弱。人類一刀就死了，人形輝晶就可以扛五六刀，甚至更多，再加上再生能力，只要不是要害，根本不可能致命。這么打比方吧，人的腦袋一槍你就會死，你要是輝晶，為了達到致命效果，必須對準同一個地方連續五六槍，保證傷口不能愈合才會死。

    哇！那這個好厲害??！

    是厲害，但是我得提前告訴你，就算讓他們把你心臟挖出來，也絕對不能被擊中大腦。你身上的傷越多，再生能力使用得越頻繁，你身體的晶體化程度就越高。普通的小傷可以忽略不計，但是致死傷會大幅度加重晶體化。晶體化具體是什么概念呢，簡單來說就是變得越來越趨向于輝晶，而不是人類。尤其大腦被擊中次數多了，更是會飛快晶體化。晶體化到最后你就會徹底變成一塊輝晶。并不是變成石頭那么單純，而是變得像我們魔導器這樣。用你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善惡觀，沒有感情，甚至會喪失人類的記憶，不會流淚，不會笑，感覺不到悲傷高興和憤怒，你誰的話都不會聽，法律和道德全都無法約束你，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如果遇到了擁有你中意的魔力擁有者，你就會一直跟著他，無論他是殺了你哥，還是屠了全凈土，你都會跟著他，甚至還會幫他。完全不受你自己的意識控制，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遇到好人還行，要是遇到了壞人，那就是一件非?？膳碌氖铝?。

    ……我知道了。萬一植入了輝晶，我會好好保護我的腦袋的。

    植入輝晶后，你的虹膜會變成藍色，不要害怕。一開始是海藍色，隨著你晶體化的程度提高，漸漸這個藍色會越來越亮，然后在某一天，從天藍色變成微光的晶藍色。光線好的時候看不出來微光，但是暗處是發光的。再嚴重就是光線好的時候也能明顯看出在發光。等到了光線好的時候都亮光的程度，不是我沒提前告訴你，那個時候你的視力基本就會喪失。很難看清物體的顏色，你能看到的只是魔力的量和質地，頂多就是再有個輪廓。你的視野都會被魔力光遮蔽，看誰都是藍光，看你哥那種的就是紅光，想分辨出衣物和身體細節都會非常困難。等到你連不帶有魔力的物體的顏色都看不見了，就意味著你徹底晶體化了。雖然我不確定，但是我感覺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所以一定要，絕對要避免完全晶體化。千萬別以為有了無限再生能力就去四處浪。到最后，你要是害怕，就用拘束金屬做個手環之類的貼著你的皮膚，這樣可以抑制你的一部分再生能力，就不會加重晶體化程度，而且小傷還可以自動愈合。只是致命傷就真的致命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說這么多。不過你還真是什么都知道啊。連晶體化都這么清楚。

    ……因為我原來就是人類。

    誒？……

    別的我都不太記得了，但是在第一次在輝晶里醒來的恐懼，我到現在都忘不了。不記得自己是誰，是發生了什么才變成的魔導器，能記得的只有輝晶進入身體的時候的痛苦，雙眼發光的恐懼，還有快要化為晶塵，失去理智的自己帶著我的魔導器一頭倒在輝晶前的片段。涼夜從輝晶中帶出來的那兩把刀就是我的魔導器。仔細想想，那時候的我應該已經是瀕臨完全晶體化了吧。我在輝晶里待了五年。是你哥的魔力進入輝晶，我才不受自己控制地撲到你哥的手中，才被你哥帶出輝晶的。不管是以何種形態回到這個世界，我都很感謝你哥的出現。是你哥讓我不必再被關在輝晶里，是你哥讓我重新回到了這個讓人安心的世界?？晌译m然這么說著感謝和感動，心里卻很平靜。我沒有人類的感情，我對他的感謝，最后只是化為更強烈的，想要保護他的意念。如果我還是人類，還有人類的感情的話，我一定會愛上你哥。絕對會。

    可你的聲音是男的。

    又沒關系。

    原來響是人類啊。從人類晶體化成魔導器的感覺一定非?？膳掳?？我也算多少能理解他為什么那么喜歡涼夜哥了。在他最害怕，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是涼夜哥把他帶出來的。

    我后背有個超長的傷，聽醫生的意思是需要縫合的樣子。怎么辦？

    你可以拿縫衣針。

    ……你認真的？

    開玩笑的。你可以去醫療隊偷線，回來讓小刺給你縫合，線上帶的針。麻醉藥你還是別碰了，胡亂弄會把自己弄死的。

    我覺得你還是在開玩笑。

    這次真的沒在開玩笑。魔導器很聰明的。見過世面的魔導器甚至都會做簡單的手術。不瞞你說，連我都會做飯炒菜，收拾家務，修個家電也沒問題。不過你可別跟你哥說，我可不想干活兒。天天在你哥手上待著挺好的。醉恕的魔導器是半核，比較笨，不然現在估計都能拉小提琴了。你的雙核是除了我以外最聰明的，縫合個外傷綽綽有余。

    真的假的？太扯了吧？

    愚蠢的人類??！就覺得自己厲害，魔導器就根本做不到。

    噗?？赡愦_定要我在沒有麻醉劑的情況下縫合嗎？

    你可以吃個止痛片，樓下有的是。

    ……我覺得不太妥。

    你挨那一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害怕啊。

    那不一樣啊。又不是我想挨那一下的，再說那也是一瞬間，你縫合能一瞬間？

    不能。

    那不就得了？

    那你就繼續皮開rou綻吧。

    ……可我今天用不了魔法了。

    讓小刺去啊。副核太胖進不去，主核瘦，讓主核鉆門下面的縫進去，那個柜子是玻璃的，直接敲碎，帶著東西就跑。

    ……不會被查出來嗎？

    會啊。不過本來你離被查出來也不遠了。DNA比對最快一星期就能抓到你。

    可要是讓小刺去，里面都有監控的吧？玻璃碎了，那不是當場被抓？

    你差那幾天？

    差。多一天也好，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那你就等魔力恢復了再親自去偷。你也就是有這么方便的天賦魔法。換了別的天賦魔法，都不知道你要死多少次了。你還是太菜了。

    我這么菜，真是對不住了。哼。

    你就是把大鼻涕哼出來，你也就是菜。

    你好惡心??！別說了別說了。

    時間不多了，明天傷口縫合完你就去取錢，買東西吧。別全花了，留點！

    好。我哥他們現在在干嘛呢？

    記者問答會結束了，他們人齊了，在這兒開會呢。說是一會兒會議結束，沒有專門負責任務的人一起拿著名單挨個兒分析嫌疑。我看了一眼，真是笑死我了。你壓根就不在名單上，可見極光和管理司對你的實力是多么看不起啊，都不入流。好好努力吧，sao年。

    知道了知道了，天天跟老太太似的，真啰嗦。

    我收起小熊，脫掉衣服，拆掉所有的繃帶，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

    左肩的傷血rou模糊，甚至有些不明的粘稠液體在表面。腹部藍色的縫合線只是看著就疼，我都怕隨時斷掉。后背就更不敢看了，脖子稍微動一下都疼的要死。

    哥哥。只要哥哥能活下去。多少傷，有多疼，我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