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過了好一段平靜的時光。交接工作完成了，年末的考核也結束了。涼夜知道，這是最后的清閑時光。新年伊始，他和醉恕就準備從東三線撤軍。所有的事，醉恕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向管理司提交提案了。

    馬上就是小月的生日了，給他買個超大的巧克力蛋糕吧，他就愛吃巧克力味道的。不過話說回來，冬天是真的冷啊。

    涼夜拽了拽被子，往醉恕的懷里使勁蹭了蹭，醉恕冬暖夏涼，簡直是完美的人形空調。

    “冷了？”醉恕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幫他拽了拽被子，伸手摟住他。

    “嗯。你還沒睡著？”

    “失眠了，睡不著。你快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br>
    “那你呢？”涼夜說著親了一口他的胸口，把冰涼的臉貼在了醉恕溫暖的胸膛上。

    “躺一會兒看看吧。實在睡不著我就去吃零食看電視。我戴耳機，不會吵到你倆的?！弊硭厝岬卣f著，極度寵愛地親了一口他的頭發，摸了摸。

    “安眠藥呢？”

    “昨天吃完了。昨天去醫院開藥的時候，醫生不給我開，說我最近吃得太多了，讓我自己扛一扛。那醫生可真狠啊，說我血壓不到180/110就別去找他開藥?！弊硭≥p笑了一聲說道。

    “那還不等睡著，就先高血壓出事了吧？”

    “就是說呀。不過我也知道那是為了我好。畢竟總吃安眠藥不太好。正好現在我也回圣核區工作了，以后的作息應該會固定些，借著這個機會，我還是自己扛吧。好了，你快睡覺吧。我起床去看電視了?！弊硭≌f完，抱了抱涼夜，就從被窩里離開，穿上了衣服，拎著通訊器和水杯去了客廳。

    涼夜倒是很困，不過醉恕不在身邊很別扭。天太冷，又不想起床，涼夜想了半天，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通訊器，給醉恕發了通訊。通訊是連上了，但是醉恕沒接，直接給掛斷了。不一會兒，醉恕開了門，探頭進來，笑著說：“怎么還發個通訊？笑死我。你有事喊我一聲就行了唄?！?/br>
    “你回床上看唄?！?/br>
    “我薯片都打開了?！?/br>
    “沒事，你就吃你的。我想挨著你?！?/br>
    “不嫌我吵？”

    “不吵。想聽你的聲音?！?/br>
    “那行吧?！弊硭∪ナ帐昂脰|西，便抱著一大堆零食回了屋。

    回到床上，醉恕戴上一只耳機，打開了電視副屏，拆開了薯片的包裝。

    “你不是說你薯片已經打開了嗎？”涼夜抬頭問他。

    醉恕尷尬地笑了一聲：“我是怕回屋吵到你?！?/br>
    聽著醉恕嚼薯片的聲音，涼夜還覺得他吃東西的時候也挺可愛的，也沒有再說什么。醉恕對他的體貼全都讓他無可挑剔，現在的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他。

    但是有一個事，到現在，涼夜都心里不舒服。

    “跟你說話可以嗎？”

    “你說唄，我涼夜寶貝的話肯定比電視的聲音好聽呀。你看我就戴了一只耳機，不就是為了聽你說話的嘛?！弊硭_他笑了笑。

    “上次我被智夜魔抓走的時候，我沒想到最后會是小月來救的我。他的身手團隊作戰渾水摸魚還行，一個人進了污染區實在太危險了。而且我明明叫他回來了?！睕鲆拐f。

    “他大概是擔心你吧。他應該是跟著你過來的。我倆當時在一起?！?/br>
    “在一起你怎么不攔著他？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他嗎？”

    “……對不起?！?/br>
    涼夜頓了頓，還是決定把這句話說出口：“我以為，來救我的會是你?！?/br>
    這句話明顯觸動了醉恕，醉恕甚至連薯片都吃不下去了，把剛剛拿出來的薯片又放了回去。

    太沖動了，何必說這種咄咄逼人的話讓他不開心？他對我的情誼就只有這些，我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什么，只會讓我們之間更加尷尬。

    話一說出口，涼夜就后悔了。

    “算了算了，你繼續看電視吧。今天薯片什么味道的？還是番茄的？”

    “檸檬的。你要嘗嘗嗎？”醉恕給了他回答，只是語氣明顯有些低落。

    “不了。睡前不吃東西?！?/br>
    氣氛尷尬了起來，醉恕也沒有繼續吃，甚至把電視暫停了。

    “怎么不吃了。我還等著聽你嚼薯片的聲音呢?！睕鲆拐f著從醉恕腿上的零食堆里抓了一袋零食出來仔細看了看，“你還喜歡吃鐵蛋？你這大半夜的吃這么多也不胖，這體質真讓人羨慕。你說你這大晚上人家都睡覺，你跟個倉鼠似的整晚咔嚓咔嚓一頓嗑，嗑完了還不胖，怪不得你部隊的人看你吃零食就氣不打一處來?！?/br>
    “小涼，我可能真的不是像你想的，像小月想的，像我自己想的那么愛你吧?！?/br>
    醉恕的話讓涼夜懵了一下。

    “小月當時跟我說，我一直說愛你愛你的，怎么現在就不愿意去污染區救你了。我對你的愛不過就是嘴上說說，還說到底愛情是靠不住的。我當時其實有點生氣的。不過現在想想，他說的也沒錯。我要是真的夠愛你，就會像小月那樣，不論如何都一定會去救你?！?/br>
    “小月有點沖動，他說話做事都不過腦子的。再說還是個孩子，說了難聽的話，別跟他一般見識。你有你的考慮和理由……”

    “其實你心里不也是這么想的嗎？不然你為什么要問我？”醉恕打斷了他的話，反問他。

    “……”

    “我這倒不是質問你。我是真的好好反思過了。這段時間，除了忙我們的計劃，我一直都在思考，我是不是太過自我陶醉了，一副對你深情的樣子，結果卻經不起任何考驗?？纯葱≡?，他就可以為了你甚至不顧自己的命，我就做不到?！?/br>
    “好了，別說了。我不該提起這件事。我和小月是親情，我和你是愛情，不一樣的，不能相提并論。小月以前還說他是很直接很現實的人，是我從小陪伴他，投喂他，所以他只認我，他是我養大的孩子。我們的感情很特殊。我那么問你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對不符合我想象的事情發出了一個疑問罷了。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br>
    響看不下去醉恕的矯情了，打斷了他們的話題：“撇開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不說，醉恕也好，涼夜也好，你們都必須謹記一件事。醉恕的體質特殊，醉恕不會出現脫魔現象，就算魔力接近枯竭，也絕不可能真正脫魔，因為他的魔力可以和輝晶產生共鳴，魔力有很強的活性和自我復制能力。也因為共鳴，理論上他自身其實是可以發揮出幾倍于魔導器的力量，他現在還不能是因為他笨。但是同時，他必須依賴輝晶才能存活。一旦脫離凈土，脫離輝晶的共鳴，他全身的魔力就會失活，瞬間陷入完全脫魔的狀態，必死無疑，頂多再掙扎幾十分鐘。所以以后要避免讓醉恕離開凈土?！?/br>
    “你是因為這個才沒去救我的嗎？”涼夜仰頭看著黑暗中的他。

    “嗯……明知道你很危險，我卻連拼上自己的命去救你的覺悟都沒有。以后，我還有資格說愛你嗎？”

    “關乎性命的話，我能理解的。畢竟你無法離開凈土……”

    “我讓你失望了吧？”

    說實話，涼夜的確有些失望，但是從一開始他就明白自己不該多奢望。所以涼夜并沒有多么埋怨醉恕，涼夜只是心里看開了些。盡管如此，涼夜也不能這么對醉恕說。即便醉恕確實不及自己和凍月的感情深，但是有醉恕在身邊的確會讓自己時常感覺到很幸福。涼夜需要醉恕，需要維護他和醉恕的關系。更何況醉恕確實是事出有因，也是能理解的。

    “沒有的事，你別想那么多。既然你是這種體質，以后你也要注意點，離污染區遠些?！睕鲆惯@么說著，想到了響告訴過自己的治療方法，還有凍月說他完全看不見陽光的事。他也終于明白了響那個時候說的話的含義。

    有些事物，注定只能存在于永夜之中，回到白晝時代是不可能存在的?；氐搅税讜儠r代，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這樣也沒關系嗎？

    無論涼夜再怎么想回到白晝時代，他也絕對無法舍棄只能與永夜共存的凍月和醉恕，一個人活下去。那樣的人生，有什么意義。

    醉恕嘆了口氣，擦了擦手，把零食和副屏耳機全都放到了旁邊的小桌上，一把掀了被子。本來天就冷，好不容易攢出來的熱氣被他這么一整全都沒了，涼夜幾乎炸毛。

    “你干嘛??？冷死了！快把被子還我！”

    “做起來就不冷了?！?/br>
    “哈？都幾點了，還睡不睡了？明早上班呢！”

    “噓?！?/br>
    “你別弄我！我困死了，你去吃你薯片不行嗎？嗚……別……疼！別硬拽！扣子刮到我眼睛了！”

    涼夜最后還是順從了他，沒有強硬拒絕?？墒菦鲆谷绱溯p描淡寫，輕而易舉的原諒讓醉恕不禁思考是不是涼夜真的對他心寒了，所以才如此不介意自己的選擇。

    看著又累又困的涼夜在他身邊閉著眼平復著呼吸，醉恕卻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丑陋不堪。醉恕把涼夜摟進懷里，撫摸著他的身體，到底該怎么做……不想讓他死，不想以后再也沒法和他說話，把他抱在懷里。

    “你別摸我?！睕鲆股焓职炎硭〉氖謴淖约旱难夏瞄_，可醉恕還是賴皮地把手又放到了他的屁股上。

    “都說了你別摸我……”

    “為什么？”

    “……”

    這次就算是涼夜沒說話，他的身體也給了醉恕原因。醉恕輕笑了一聲，吻了他的額頭一下：“就算我是這樣的人，你也愛我？”

    “嗯?！?/br>
    涼夜毫不猶豫的肯定回答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讓他感覺輕松，而是更加愧疚。

    “所以別再想了，好不？”涼夜伸手掐了掐他的臉。醉恕笑著捉住了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指：“那我用別的方式補償你一下吧?！?/br>
    “什么方式？”涼夜不解地看著黑暗中他明亮的雙眸。

    “現在不告訴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弊硭∩衩氐匦χ弥父馆p輕點了一下涼夜的眉心，然后就如釋重負地下床沖了沖澡，回來繼續看電視吃薯片——醉恕決定好了，他要涼夜活著，就算用自己的命去換也一定要讓他活著。

    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方式，不過看起來醉恕的心情好不少了，涼夜安心了不少。那晚，聽著醉恕一整晚的嗑零食聲，涼夜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

    一大早醒來，本來打算吃頓醉恕哥做的大餐去上班，結果我剛洗漱完，灼光隊長就給我發了短信。

    全軍年末考核成績出來了，大家盡早到永夜內部主站上登錄查詢考試成績。今晚下班前完成補課統計。職級變動公告最早在明早會出來，不及格的人記得及時確認。

    我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我考完其實就覺得很危險，可能要完蛋。我趕緊打開主站查成績。

    “吃飯了，別玩通訊器了?！睕鲆垢鐕Z叨著。

    “出成績了，我查一下?！蔽医忉屚?，涼夜哥也就沒再催我。

    “考得怎么樣？”醉恕哥把飯菜擺上了桌笑著問。

    我查到成績的一瞬間，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臉紅得像發了燒。

    “799……”

    一陣尷尬的沉默。

    “哪門低了？”涼夜哥皺著眉頭，語氣也不太好。

    “魔力魔法那幾門還有筆試……”

    “魔力魔法也就算了，那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的。筆試怎么回事？你沒背？那東西都是有題庫的。10萬道題全背完，不可能低?！?/br>
    “我就背了一萬就背不下去了……”

    “那你就別怪別人。自己掛了，自己去補課吧。吃飯?！睕鲆垢缗瓪鉀_沖地丟下這么幾句話就低頭吃飯了。

    “不過要是掛了的話，好像還挺麻煩的?！弊硭「邕@么說著。

    我知道啊，我也知道很麻煩啊……

    “哥……你幫我跟他們說說唄……就差一分就及格了，筆試卷子的文字題抬抬手我就過了?！蔽倚÷曉囂街蟮?。

    “你可以自己去說。筆試卷子是監察司的考核部門批的，你去找他們部長或者司長說都行。就在總部?！睕鲆垢绲恼Z氣里帶著憤怒，我知道他是恨鐵不成鋼，也感覺得出來他不愿意為了我這種事而行使“職務之便”，所以也就沒再說話，乖乖收起通訊器悶頭吃飯。

    “對了，馬上就是小月的生日了吧？幾號來著？”醉恕哥問。

    “二十八號?！彪m然我現在滿腦子掛科頭疼，根本就沒心思想別的，可好歹是醉恕哥的好心，我還是回答了一下。

    “嗯，二十八號?！弊硭「缛粲兴嫉攸c了點頭。

    “今天午飯……”

    “我自己吃吧！考核也結束了，暫時不用再占用午休時間訓練了，哥哥就跟醉恕哥好好二人世界吧！”我趕緊打斷了涼夜哥的話。不是因為記仇涼夜哥不幫我抬分，我只是真的想一個人靜靜，掛科真的煩。

    “嗯?！睕鲆垢缫矝]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大概就像涼夜哥說的那樣，年末考核掛了是個“異?！笔录?。晨訓的時候我就聽見支隊里的人在議論了，說好幾年了，我們支隊第一次出了個不及格的。按我的實際情況，那群人就算不指名道姓，也全都知道是我?？墒沁@消息也傳得太快了，這分數不是只有自己能看見？我都沒告訴任何人呢。

    大概是別的分隊的人太不遮掩，讓灼光隊長掛不住了，灼光隊長站在我旁邊等著支隊長來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才幾個月，一個連飛行魔法都不會的高中生，考到799已經很努力了?！?/br>
    嗚嗚嗚，灼光隊長真的是好人啊，大好人啊。平時那么兇，這種時候真的溫柔。

    例行的早會結束后，就是各中隊的自由訓練時間了。今天是周一，最難頂的體能訓練，想想我就想哭。

    臨近午休集合的時候，支隊長讓年末考核掛科的人去他那里上報。很尷尬的是，全支隊就只有我一個人跑去他那里了。

    “今年也沒有是嗎？沒有的話……”

    “支隊長！我！”我趕緊加快了腳步跑到了前面。

    白染隊長以一種難以置信和鄙夷的目光看著我：“你掛了？”

    “是……”我紅著臉點點頭。

    “……灼光！下午上班來我辦公室！”

    “是！”

    完了，肯定是把灼光隊長叫去罵了，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因為我的事，白染支隊長就沒給灼光隊長好臉色。這次我又掛科，肯定又要罵灼光隊長了。

    白染支隊長懶得理我，拿出通訊器一陣cao作，不一會兒，皺著眉頭問我：“你掛了？”

    “嗯……799?！蔽壹t著臉小聲說。

    “你看錯了吧？這不800嗎？剛好及格?！卑兹局ш犻L說著把通訊器遞了過來，果然，在支隊分數查詢界面上寫著我的名字，分數800。

    誒？不可能吧？我早上看的明明是799??？這倆數長得也不像啊。難不成是涼夜哥真的幫我去改分了？

    “呃，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下次看準了再說。灼光下午不用來了?！?/br>
    “是！”

    果然，一及格就不找灼光隊長了。

    “行了，解散?！?/br>
    萬幸萬幸。還好及格了。我趕緊打開通訊器，在家庭群里問了一句：【哥，你幫我跟負責考核的部門說了？】

    不一會兒，涼夜哥回了信息：【說什么？】

    【誒？不是你說的？】

    我正納悶著，醉恕哥在群里發了一條信息：【我說的。不過我也沒說什么，我就去他們那里問了問你的分數，確認了一下筆試成績，然后要求他們重判筆試成績，特別是文字題。也沒說別的。這次及格了吧？】

    【及格啦！謝謝醉恕哥！愛你??】

    【？？？醉恕你這一套cao作真窒息?！?/br>
    【醉恕撤回了一條信息】

    【？還玩撤回？】

    【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不小心看到了，又要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呵呵?！?/br>
    【就當是生日禮物啦！雖然有點摳門，但是我也算上心啦！】

    【不摳不摳！謝謝醉恕哥！好感度＋100】

    【哈哈哈。你哥在這兒瞪我呢。下次好好考啊，這禮物就這一次?！?/br>
    【嗯??！知道啦！謝謝醉恕哥！】

    開心！醉恕哥真棒！我愛他！

    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人生真是充滿了極光。以后我也要當極光！

    我抬頭看了一眼黑色的天空笑著，深深呼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世界太美好了。今天中午一定要吃頓好的！

    我這么想著就去了一食堂。一食堂據說是十一隊開的食堂，因為醉恕哥比較挑，所以好吃的東西超多。不過十一隊回基地駐扎以后，我們隊的人，起碼我們中隊的人就很少去一食堂了。畢竟是人家部隊的食堂，以往他們出差也就罷了，現在回來了，肯定不好總去霸占。不過即便如此，一食堂也是爆滿，甚至需要端著餐盤等位置。

    我點了一堆好吃的，等了好一陣總算等到了位置。

    一個四人桌空出來了，我趕緊過去坐了下來開始享受我的午餐，我甚至還特地買了杯抹茶牛奶。幸福的一天，我最起碼能快樂一整年了！還有今天的多加面的砂鍋面！太幸福了！

    “喂，你，我們要坐這里，讓開?！?/br>
    我抬頭一看，是一個沒見過的少校軍銜的軍官，身后跟著三個尉官，都是沒見過的，其中一個尉官還艱難地拿著兩個餐盤，一看就是那個少校的餐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部隊的，我還只眼熟我們支隊的人。不過不管是哪個隊的人，還有這樣的？還可以把人趕走的？

    我放下了筷子，站了起來敬了禮：“長官好，附近沒座位了，屬下吃了一半了，能不能和四位長官擠一擠，搭個邊吃？”

    “啪！”

    我想都沒想到，那個上校抬手就給了我一個耳光。我當時就被打蒙了，整個食堂的人都向我們這邊投來目光。

    “聽不懂我說話嗎？我讓你讓開！這里是軍隊，是永夜！不是你這少爺撒嬌的地方！就算你哥是總長，你也只是個魔導士官，你也得服從上級的命令——何況，一個飛行魔法都不會的人能進空戰部隊還不是走后門？聽說這次年末考核也只考了799，全空戰部隊唯一一個不及格的。分可改得夠快的啊，還沒傳到別的部隊呢，聽說就給改成800了？少爺，請問您在永夜的貴族生活過得可還舒坦？”

    盡管食堂不小，而且現在這個時間段，食堂里人頭攢動足有兩三千人，但是坐在角落里的涼夜和醉恕還是看到了。

    醉恕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自家的中隊長。醉恕剛要起來，涼夜就一把拽住了他，小聲說：“別去。這樣的事，他遲早要經歷。在我還能看著他的時候，讓他慢慢適應，慢慢學會處理?！弊硭〔惶珮芬?，不過還是聽話地沒有站起來，繼續吃飯。

    “有證據嗎？說我改分，你有證據？說我走后門？這些話，你敢在總長面前說嗎？而且不要扯上什么命令，所謂的服從命令，是服從強行把別人從座位上擠走的命令嗎？你的命令這么不值錢？也就配用在食堂里？”我努力地讓自己不要沖動，但是還是壓制不住內心的憤怒，這些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少拿總長來壓我！離開了總長你算個什么？你以為你在永夜有立足之地？你這種貨色，讓你留在永夜空戰部隊已經是對你的容忍和恩惠了。就沖你這缺家教的野狗樣子，就給永夜，給總長丟臉。估計總長都不愿意認你這個弟弟吧？總長可真是被你連累得風評都要變差了。趕緊滾回你的幼兒園，一邊在地上爬一邊好好從‘哥哥’這兩個字開始重新學說話吧！興許總長聽了還能為你終于會說人話感到欣慰呢。哈哈哈哈！”

    在他的帶領下，周圍也有人開始竊笑。

    “到底是誰不會說人話？賊喊捉賊？”我氣得惡狠狠地盯著他，攥緊了拳頭，身邊的小刺也伸出了全身的刺，隨時準備攻擊他。

    “喲，怎么你這是要打架？小子！你打得過我嗎？就你那兩下子，也就只能跟圣石的大一新生比劃比劃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夾緊尾巴?！彼f著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的腦袋往后拽，“不過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達理的人，只要現在你乖乖給我跪下道歉，帶著你的狗糧滾開，我可以當什么都沒發生過?！?/br>
    “你軍階高了不起？你職位高了不起？你打得過我了不起？”我氣得聲音都在發抖，就算是在設施里，我也從來沒被這樣欺負過。盡管知道對方是上司，惹不起。但是我還是無法對這種程度的羞辱一笑了之。

    “呵！這孩子是不是傻了？腦子被智夜魔吃了？常識都沒的？在永夜，軍階高就是了不起，職位高就是了不起，你打不過我，就活該當我孫子！”他說著拿起我的面，對著我的腦袋，一股腦全倒了下來。

    還有些燙的湯水，面條，蔬菜，配菜全都扣在了我的腦袋上。我滿臉滿身都被弄臟了。

    “要不你就這樣哭著跑回去喊總長來幫你呀？”他說著用極度夸張而尖細的嗓音喊著，“哇啊啊啊??！哥哥！有人欺負我哇！我打不過他們，你快幫我打他們哇！嗚哇哇！”

    不能動手，不能動手，一旦我動了手，我就一點理都不占了，說不定還會連累哥哥。

    我一邊勸自己冷靜一邊用魔法將頭上和肩膀上的東西清理掉。

    “看你演得這么逼真，想來不止小時候經常這么跑回家向家長哭訴，就算現在也還經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回去哭訴自己的委屈吧？你可別以為你是這種人，全世界就都是這種人。你要是這么想讓總長知道這件事，我本來也不是不可以幫你傳達一下?？墒强傞L最近忙得很，每天愁眉苦臉的，這種心情下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作何反應？別忘了，挑事的是你，出言侮辱人的也是你，公開說污蔑總長，污蔑永夜制度的是你，動手打人的還是你。我只不過說了該說的話，可你呢？你可得想好了再說，你真這么希望我把這事告訴總長嗎？”

    我的話顯然噎住了他，他的臉一下子青了下來。

    “看來您也知道您今天這是無理取鬧呢。那既然您這么害怕今天的事傳到總長耳朵里，那屬下自然服從命令不會對總長提及。但是這么大聲勢再來一次的話，想必就算我不說，也會有人說吧？總長想不知道都難。今天這飯吃著也沒勁，位置讓給你們了。長官請坐吧。這么想要位置的話，屬下建議您早點來，可別再因為一個座位又喊又動手的。不過您的戲演得不錯，屬下生平第一次見，實在嘆服。那您請慢用?！蔽艺f完這些，頭也沒回地邁步離開食堂。

    走出食堂大門的一瞬間，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收場，可我還是被這樣對待卻毫無還擊的辦法，甚至還連累了哥哥。

    分明我跟他們不認識，為什么就非要來找我茬？我哪里惹他們了？好好的一頓午飯被攪成這樣，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

    越想，眼淚就越止不住。周圍的人向滿身湯水的我投來好奇的目光，趕緊用飛行魔法離開了這里，總之先回去洗個澡，換套軍服吧。

    食堂隨著凍月的離開而逐漸恢復正常。醉恕一把甩開一直緊緊握著他手臂的涼夜：“這事你不方便出面，我的兵，我來管?！?/br>
    涼夜嘆了口氣，囑咐道：“注意分寸，別給人留下話柄?！?/br>
    “嗯，我知道?！弊硭∑鹕?，走向剛才和凍月發生爭執的少校那桌。

    醉恕快要走近那桌的時候，大聲說了一句：“我覺得啊，剛才這位中隊長有句話說得非常對?！?/br>
    醉恕的聲音，立即讓整個食堂再次安靜了下來。

    “點名提問！這是哪句話呢——？”醉恕笑著環顧四周確認了一圈，“未止支隊長，你來回答。答對有獎，答錯不罰?！?/br>
    坐在不遠處的未止趕緊站了起來：“到！屬下認為，應該是在永夜軍階和職位高，實力強就是了不起?！?/br>
    “恭喜答對了，請坐。下午上班前我在群里給你發指定紅包。記得查收。上班以后先來我辦公室?！弊硭≌f著在那一臉緊張的少校旁邊站定，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下一個指名提問，你來回答。正確與否無所謂?！?/br>
    少?；艔埖卣玖似饋?。

    “我們十一隊的隊訓是什么？”

    “以盾衛永夜，以劍斬夜魔?！?/br>
    “很好。那我問你，你的劍，刺在我們永夜自己人的身上，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醉恕微抬起頭注視著甚至比他這一米八的身高還要高上一節的中年軍官質問道。

    “屬下說的確實過分了，可都是事實……”

    “哦，事實。那證據呢？或者說，既然你覺得這是事實，這是不公平的，你為什么不向我，不向涼夜總長報告呢？啊，對了，你說是因為有人罩著他吧？你這說的是總長，還是說的我？還是我倆一起算上了？”

    “屬下沒有……”

    “我這么跟你說，他能進永夜是因為他的天賦魔法很強。之所以安排進空戰部隊也是因為我們空戰部隊想要他，他的天賦魔法能完美補足涼夜總長和我的天賦魔法。至于這次考核的分數，個人的分數，只有本人，考核部門，相關部隊上級長官能查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分數不是800？還是說，你們也不管看沒看到，就是覺得他是邀請進來的，他一開始不會飛行魔法，他很多方面不如你們，所以先入為主就認定他不可能及格？”醉恕一句接一句質問他，把他說得啞口無言，“他是很多方面都差太多了，但是這不代表他不能及格。為了這次考試，他從次序賽之后就每天六點下了班一直訓練到十二點才回公寓，午休也不吃午飯，全都在訓練。他憑什么就不能及格？半年不到就能從飛行魔法都不會的高三生變成年末考核能考及格的永夜空戰部隊的兵，讓你嫉妒？讓你看不順眼？”

    “……”

    “這事我都解釋清楚了，我也不想再浪費口舌了。拋開這些事不談，你說軍階高，職位高，能力強的人在永夜就很了不起？那好，我讓你看看什么叫了不起?！?/br>
    醉恕說著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扯下了少校的肩章，領章，臂章，厲聲道：“我告訴你，我醉恕麾下的十一空戰部隊不需要你這樣的人！我們所有的鋒芒是給敵人的，不是給自己人的！我們的驕傲和尊嚴也不該用來欺壓比我們弱勢的自己人！永夜是實力至上，實力就是特權，但是這特權是用來讓永夜變得更好的特權，不是用來讓你欺辱他人人格尊嚴，破壞部隊內部團結！你的實力的確讓你該享有一部分特權，但是你并不配。我以十一部隊司令官的身份把你從十一部隊開除，以永夜副長和次席極光的身份把你的軍階降為少尉。你，滾出我的部隊，自己去找別的部隊收留吧！對我的決定有不滿的，大可上報管理司，檢查司，十二極光，總長。今后不管是我的十一隊，還是永夜全軍，以此為戒！再讓我抓到這類事情，見一個撤職一個！還有那些笑著看熱鬧的人，都給我記住了，見死不救，為虎作倀，今天是凍月被欺辱，明天，下一個就是你！”

    醉恕說完把手里的東西按在了桌子上，轉身回到自己的餐桌。

    整個食堂沒人敢說話，安靜得連點菜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沒關系嗎？中隊長是比較重要的職位?！睕鲆剐÷晢査?。

    “優秀的人多的是，永夜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不缺他一個?？粗蜔┰??！弊硭≌f著繼續像沒事人一樣吃飯。

    “謝謝你?！?/br>
    “不用謝我。雖然也是有私心，不過我說的也是實話，這種行為破壞團結，還給別人做了負面引導。我討厭我部隊里有這種吃飽了撐的挑事的人存在。打仗，訓練，學習，聊天，休息，娛樂，其他的，我一概不想看見。烏煙瘴氣的?！?/br>
    涼夜確切地感受到了醉恕說這些話的時候的咬牙切齒，大概是真的發自內心厭惡的吧。不過他還是很感謝醉恕，愿意保護凍月，維護自己，維護永夜。

    “回去之后，我們部隊的人，我也會好好說的?！?/br>
    “小涼，我覺得我沒錯?！弊硭≌f。

    醉恕表面上再怎么張狂，同為二長和極光的涼夜也知道他其實是頂著極大的壓力的。每走一步，一言一行都要思考對錯，思考影響，思考別人的評判。

    “我也覺得你沒錯。如你所說，是為了讓永夜變得更好?！?/br>
    涼夜嘴上這么回答著，不過他也非常清楚，在永夜的空戰部隊得罪了醉恕，被趕出部隊，那空戰部隊這里，除了辭言，幾乎就沒有人肯收留了。沒人會為了一個被開除的兵去得罪本來脾氣就很差的醉恕。至于辭言，也未必就一定會收留這兵，畢竟已經被醉恕一堆罪名扣在腦袋上了，這種人收留下來也不見得利大于弊。畢竟也就像醉恕所說，永夜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這人，大概最后也就只能去地面部隊了吧——這也還要看醉恕想不想把他趕盡殺絕。想想之前那個殺了醉恕師父的人的兒子，就能明白醉恕是非常善于使用特權，而且決絕果斷的人。據涼夜所知，那人的兒子最后也是“在前線英勇犧牲”的。雖然每年都有不少士兵犧牲，但是涼夜怎么都不信醉恕是那種已經知道了這事還會放過他，并且再提及當年的事時甚至可以一笑釋懷的人。

    醉恕安安靜靜地吃了一會兒飯，直到食堂恢復了往常的喧鬧，醉恕才突然一臉緊張地抬起頭看著對面的涼夜：“你說，我會不會被舉報毆打下屬？”

    分明剛才訓斥下屬的時候氣勢洶洶，理直氣壯，氣場爆炸，結果現在突然慫了起來？

    涼夜笑著說：“你別吧，這才幾分鐘不到，你就開始瑟瑟發抖了？”

    “總長罩我，我就不抖了?！弊硭∠肓讼?，不由得也覺得自己好笑，如此調侃道。

    “不會被舉報的吧，安心。而且就算被舉報了，核實流程也又嚴又長，哪兒那么簡單說舉報就處罰的。何況你這個程度也不算毆打。就算核實了，讓你背鍋了，也就是口頭教育幾句就沒什么了，連道歉都不用?！睕鲆剐χ参克f。

    “那我就安心了?！弊硭≌娴木退闪艘淮罂跉獾臉幼?，連眉頭都舒開了。

    “你這是真害怕了？”涼夜驚訝地問。

    “換了你，你不害怕？”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看你剛才兇得很，我以為你一點都不害怕這些呢?！睕鲆冠s緊解釋清楚，醉恕是個挺摳字眼的人，他可不想被誤會。

    “有個詞叫做上頭?！弊硭∫槐菊浀卣f道。

    涼夜思考了片刻，追問他：“你也有沖動的時候？我印象里你一直很冷靜沉著啊?！?/br>
    “假象，那是假象。你看我剛才沉著冷靜嗎？”

    “挺沉著的啊?！?/br>
    “假的。我當時都要氣炸了。我恨不得掄起一口菜鍋就扣他腦袋上?！?/br>
    “那么生氣嗎？這種仗著軍階職位和力量的欺凌也不算罕見吧?！睕鲆惯@么問他，凍月今天的路，他早就走過，也早就習以為常了。而且說句不好聽的，醉恕自己本來也是那種自恃特權的人，這應該是醉恕本身也會向他人施加的行為。

    “主要是他這太過分了。嘴上說說也就罷了，這種場合下打人，還把面扣在人腦袋上。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忍不了?！?/br>
    看來醉恕這個人還沒壞透了。涼夜這么在心里想著。

    “滴滴?！?/br>
    “你通訊器響了?！弊硭√嵝颜f。

    “嗯?！睕鲆鼓闷鹱郎系耐ㄓ嵠?，解鎖屏幕。

    是灼光。

    【今晚有時間嗎？想吃火鍋了?！?/br>
    這是這幾個月來，灼光第一次給他發私人通訊。涼夜之前說過，如果他能接受了，就一起出去吃火鍋。灼光終于給他發通訊了，涼夜開心得無以言表，迅速回了通訊：【好呀好呀。那下班我去找你？】

    很快，灼光就回了短信：【我去找你吧?！?/br>
    【那我辦公室等你?！?/br>
    【好?！?/br>
    醉恕看著涼夜一臉的笑容就覺得奇怪，涼夜很少會對著通訊器笑出來，甚至多數時候都是帶著一種苦大仇深的表情查看通訊器的。

    “醉醉，晚上你就先回家吧。我有事，下班就直接在外面吃了，不用給我留飯?！睕鲆归_心地放下了通訊器，笑著說。

    這還是結婚以來涼夜第一次一個人出去吃飯。醉恕心里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能給我看一眼嗎？”醉恕注視著涼夜的雙眸，觀察著他的表情，伸出了手。

    涼夜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醉恕要是知道自己是和灼光一起出去吃飯，肯定會生氣。醉恕的脾氣有多大，涼夜是深有體會的。

    “醉醉，我就吃頓火鍋，九點之前絕對回去……”

    “我只要你的回答。給，還是不給我？”

    醉恕的表情和語氣都太認真嚴肅了，明明只是吃個飯，涼夜卻莫名心虛起來。

    涼夜無奈之下只好把通訊器解鎖，放到了醉恕手里。

    醉恕毫不客氣地打開了短信，最新的短信果然是灼光發來的。

    灼光要和他一起吃飯……

    如果不是在外面，醉恕非?？隙?，自己絕對會吼他，質問他，如果得不到道歉和保證，甚至會打他，罵他。但是這是公共場合，涼夜需要面子，醉恕自己也需要保持形象。

    盡管醉恕什么都沒說就把通訊器還了回來，可是涼夜仍看出了醉恕的不爽。

    “吃完了給我發個短信?！?/br>
    “嗯。吃完我就馬上回家。你要我幫你帶點什么嗎？”

    “不用?！?/br>
    醉恕明顯不開心了，涼夜忐忑著，他總覺得晚上一回家，醉恕肯定要爆發。

    回公寓洗完了澡，換了身新軍裝，我就直接回辦公區了。所謂辦公，其實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工作要我們這些最底層的兵做，只是每個月都要交訓練計劃，上面偶爾發文件要我們看，還有各種規定的學習資料和考試資料要讀等等瑣碎雜事，所以姑且也就給我們弄了一個辦公樓，兩隊共用一樓。今天得把下個月的訓練計劃寫完，月底就要交了。

    帶上永夜發的筆記本計算機，我就趕往辦公樓。

    “我之前只聽說極光換屆賽上有說他倆結婚了的，還真是？”

    “那還能有假？你要是能碰見他倆你就知道了。兩個男的黏在一起，惡心得要死?！?/br>
    “咦——你別說了，我就是想想都要吐了。永夜二長是同性戀，而且還結婚，真惡心。這么惡心怎么還能當二長，趕緊換人吧?！?/br>
    “噓！小心被人聽見！”

    一路上，我身后的兩個和我同路的人這么小聲議論著，我聽得渾身不舒服，真想回頭懟他倆。人家同性戀礙著你們什么事了？

    希望涼夜哥和醉恕哥不要聽到這樣污穢卑劣的話，我希望他們的生活幸福平靜。

    到了我們中隊指定的合用辦公區，發現今天人確實不少，想挑個左右沒人的位置都不行，大概都是在趕月底要交的訓練計劃吧。我瞅了一圈，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灼光隊長，他旁邊剛好有位置。一定要挨著人的話，挨著他也是好的呀！

    我趕緊抱著筆記本走了過去。

    “隊長，請問這里有人嗎？”我站在正在盯著屏幕醞氣的他身邊的空位問。

    灼光隊長抬頭看了一眼是我，不冷不熱地甩下了一句話：“沒有?！?/br>
    我趕緊放下了東西，坐了下來。

    午飯沒吃好，有點餓。我剛開了筆記本就想吃東西。想了想我背包里好像是有盒蘇打夾心餅干的，還有盒果汁。辦公區只禁止吃有味道的食物，這種零食還是不禁止的。我趕緊打開背包把吃的拿了出來，可我剛拿出來，就想到我旁邊還坐著灼光隊長。太難了。

    我趕緊打開了包裝，把小盒往外拽了拽，露出整整齊齊的蘇打夾心餅干。原味奶油！我最喜歡的味道！嗚嗚嗚，舍不得分給別人吃。

    我狠了狠心，把餅干輕輕推到灼光隊長的筆記本旁邊：“隊長，我帶了餅干，您嘗嘗?！?/br>
    “謝謝，剛吃完午飯，我就不吃了?！?/br>
    呃……我的錯覺，我不該因為他今早安慰我，就對他產生他這個人很友好的錯覺。和我們最開始遇見的時候一樣！面癱！冷酷無情！不聽人說話！不吃更好！我還舍不得分給別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餅干，另一只手接著可能掉落的餅干渣，慢慢送進嘴里。不要掉渣，不要掉渣！就算餅干渣也都超香的！我愛這個餅干！

    美美地享用完午餐以后，我開始干正事了。所謂訓練計劃，確實是要按照計劃實行的。一宮前輩私下給我講的時候告訴我這東西寫得太水了，上面會駁回的，可是寫得太嚴了，自己又很累，完成不了，所以一定要把握好尺度，要寫得每天都有事做，但是實際做起來，每天都很輕松。我的計劃書曾經被駁回好幾次，還有幾次差點就沒完成，實在是太難了。這次針對這次的考核內容做訓練計劃怎么樣？補足薄弱的項目。比如這個筆試，我就可以隔天就排一節，一節幾個小時。誰管我在辦公區干嘛，只要刷了卡就算，所以不會被細查出問題，相對來講就很輕松。

    我叮叮當當敲了一下午的計劃書，趕緊在下班之前把計劃書遞給旁邊的灼光隊長看——灼光隊長是初審，支隊長，中隊長和分隊長都同意之后就可以通過了。

    “隊長，您幫我看看唄，不行的話我再改?！蔽倚÷曊f著，把屏幕轉向灼光那邊。灼光倒是也沒拒絕，幫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皺了皺眉頭：“你這資料學習是不是太多了？就算我這兒過了，支隊長那邊也不可能過。顯然是敷衍了事。這個改改吧，減量一半應該行?！?/br>
    “好的，謝謝隊長?！蔽亿s緊把筆記本轉回來接著改，果然太多了就會被發現，嗚嗚嗚?！‰x下班還有半小時，快改，改完還能讓他再幫我看一遍……

    我正想著，灼光忽然就收拾起了東西，塞進了次元背包里就走了。誒？不是還有半小時才下班嗎？

    灼光提前十幾分鐘到了涼夜的辦公室，涼夜似乎是在弄什么非常煩躁的東西，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文件，來回用筆尾敲著桌子。他旁邊的初曉應該是已經忍耐了很久，抬起頭：“總長，您別敲了，一個小時了。實在不行的話先放放，做做別的換一下心情?！?/br>
    “啊，對不起，吵到你了?！睕鲆顾坪跻彩沁@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用筆敲桌子，趕緊把手里的筆放了下來。

    灼光敲了敲門：“報告！”

    “呀，你來了！還有一會兒呢，你先在沙發那兒坐一會兒吧。想喝什么自己弄，都在茶幾的抽屜里?！睕鲆挂豢词亲乒?，笑著說道。

    “是。謝謝總長?？傞L和副司令有想喝的嗎？屬下來弄?！?/br>
    “我就不要了?！睕鲆剐χf。

    “那幫我沏杯茶吧，東西沒弄完，一會兒要加班。謝謝?！背鯐哉f。

    “是?！弊乒鈶艘宦?，從抽屜里拿出茶葉和杯子，幫初曉沏茶。

    永夜這種地方，如果不像極光那樣有特權的話，其實想要生存得自在些還是很艱難的。像這樣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兒，灼光一直都在做。白染一直很討厭灼光的樣子，灼光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只是聽白染有一次和別人提起他很討厭同性戀，灼光這才想到是不是因為白染看出了自己喜歡涼夜，才這樣對自己的。每天被刁難找茬到了讓他一回家就想哭的程度，灼光沒辦法，最后只能向白染示弱，會每天早上給白染帶一份早餐，備好茶水，中午幫他把辦公室打掃干凈，逢年過節部隊里發福利，也是灼光幫白染領，甚至還負責送到他的公寓，就連白染家的蔬菜水果米面鹽油都是灼光幫他買，幫他搬回公寓，甚至白染故意連錢都不給夠，灼光只能自己倒貼。不過這樣做也確實見效，白染也不會再故意沒事兒找茬了，只不過是有什么事和自己有關，他還是會借機整自己。灼光從沒跟涼夜提起這些，從前怕他cao心，沒有提，現在兩個人只是朋友，自己就更不可能提了。永夜就是這樣的地方，誰讓自己沒有能力，還“異?！?。

    不過相比之下，初曉副司令雖然也對他和涼夜的事略知一二，卻沒有那么針對他，甚至有一次遇見了帶著一袋米一袋面，兩桶油往白染公寓走的灼光，還幫他搬到了公寓。從那以后，灼光就很喜歡初曉，也就不會對他吝嗇這么簡簡單單的端茶倒水了?，F在連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醉恕都敵視自己，永夜這地方……不努力不行了，再不往上爬，根本沒法混了。

    很快下了班，涼夜帶著他去了附近他最喜歡的一家火鍋店。

    點完了鍋底和菜，涼夜看著身邊的灼光。和往常不一樣，灼光顯得有些尷尬，甚至在注意到涼夜在看他的時候，慌忙閃躲開了他的目光。這簡直是未曾謀面的總長和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分隊長第一次見面就單獨約飯一樣的尷尬。灼光和自己已經生疏了。

    “番茄的？”涼夜收回了目光，取了紙巾擦凈筷子和碟子。

    “麻辣的?！?/br>
    “你不是說吃了胃疼嗎？”

    “今天就是突然想吃了。你呢？”

    “番茄的——聽了你的建議，太辣對胃不好?！?/br>
    “我們反過來了呢?！弊乒鈱擂蔚匦α艘宦?。

    “……嗯?！?/br>
    “總長的工作還算順利？”

    “還好吧。好在是之前做過副長，很多工作都有經驗。不過畢竟是第一次當總長，好多事我都不敢隨便做，還是總要去問辭言師父。相比之下，醉恕可比我輕松多了，他以前就當過副長，還是原來那攤活兒?！睕鲆惯@么很自然地說著。

    “你和他，婚后生活還不錯？”

    “嗯，挺好的。他那人雖然脾氣很差，但是不生氣的時候是真的溫柔。他現在住我家，還能順便幫我照顧照顧凍月，凍月也挺喜歡他的。就是他吃零食那個毛病，我家真是糟了殃了。我家客房本來干干凈凈什么都沒，現在全被他用來堆毛絨玩具和零食了。他自己吃也就罷了，還帶著凍月一起吃。我就感覺事情不妙，昨天催凍月量量體重，果然比入職體檢的時候胖了四斤。我真是管不了他倆了?！?/br>
    灼光笑了笑作為附和。

    “你最近怎么樣？”涼夜問道。

    “還是老樣子，永夜的生活平穩安定?！弊乒庾焐线@么說，但是到底如何只有他才清楚。一開始大概是周圍的人顧及他和涼夜走得近，也就只有白染敢欺負欺負他，現在涼夜結了婚，就連同級的也開始有人不給自己好臉色。而且沒有了涼夜，灼光除了學習訓練，就只能在家看電視打游戲了。甚至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他連游戲和電視都不想碰，飯也不想吃，回到家只是躺在床上發呆，偶爾睡著做夢還會哭醒。

    “這周末，我們出去逛街呀？正好家里的調料和紙巾都沒了，我去買點?！?/br>
    “嗯。好。哪天去？”

    “周日吧。十點基地門口見？買完東西還能再吃個飯?！睕鲆剐χf。

    “好?！?/br>
    “怎么感覺你今天不是很愛說話的樣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在他面前，灼光是很喜歡說話的，都是涼夜在聽他講，今天完全反過來了。

    “沒有啊?！弊乒庑α诵Ψ穸ㄕf。

    “客人，您的番茄鍋，還有您的麻辣鍋。這是二位點的菜品?！狈丈媚Х▽|西穩穩地放在了桌面上，兩人開了火等著鍋里的湯汁翻滾起來。

    “涼夜，你是真的愛他嗎？”灼光不明白事到如今，自己為什么還要問他這種話，問了又能怎么樣，可是灼光就是想知道答案，哪怕并不能改變結果，只要聽到涼夜說不愛，他就可以心滿意足。

    “我現在很愛他啊，不然也不會跟他結婚呀。何況結婚之后他對我更好了——別的就不說了，工資卡都主動上交了，上個月我拿他卡給凍月買了個筆記本電腦，他也沒說什么，還問我要不要也順便換個新的。醉恕那人平時真看不出來他有什么好的，但是真的相處起來，他那人真的特好，除了脾氣差點，無可挑剔?！睕鲆贡緛磉€對這個問題挺敏感的，沒想說這么多，但是轉念一想既然灼光約自己出來吃火鍋了，那大概就是不介意了，所以也就沒想太多，直接說了出來。

    涼夜的話終于讓灼光絕望了。和醉恕相愛，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涼夜，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就會淡忘自己，淡忘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光和快樂，漸漸淡忘了自己曾經在他心里的特殊，漸漸忘記曾經的一切。

    “那就好，能一直這么幸福就好?！弊乒饽笾曜拥闹讣馕⑽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