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吼完迅速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還好龍河新村的房子一直沒退。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狂噴自己為什么不克制住情緒，把孩子嚇沒了怎么辦。

    隨口問出的玩笑話居然是真的，賀顏盯著那道瘦弱的背影，坐著沒動。這小子嗓門忒他媽大，他摸了摸自己差點失聰的耳朵，開始細細回憶整個經過。從小心翼翼試探自己對于孩子的態度來看，元豐想留下這個孩子。藏著掖著應該是被那句話給刺激得以為他要搶孩子，所以急眼了。

    理清這么個情況，他心情有些復雜。出柜十多年，父母雖然無奈接受卻一直希望賀家有后。他能理解老一輩的想法，但這個事兒勉強不來，何況他對孩子并沒什么感覺。如今冷不丁多個孩子出來，父母那兒是有交代了，自己這頭倒有點棘手。換別人可能還好處理，唯獨這小子不行。

    生孩子不是兒戲，賀顏冷靜地思考著接下來的安排。他目前挺喜歡這個小情兒，也沒有換人的想法?？梢驗楹⒆拥膯栴}倆人牽扯個三五十年，還真是沒法接受。而且現在已經不是他接不接受的問題，如果元豐執意要生，他無權干涉。等孩子生下來之后要面對的種種情況，他作為孩子父親，不可能不參與。

    思考到最后，他認真地問了自己兩個問題。能不能接受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有沒有做父親的覺悟。

    ＊＊

    元豐顧不上違約賠償之類的問題，快速收拾著衣柜里的家當，都掏出來才發現自己從出租房里帶了整整一蛇皮袋過來。他無奈選出三套應季的，拉好拉鏈背上行李，打算去搬墻角的收納箱，身后傳來賀總的聲音。

    “這是要離家出走？”

    元豐轉身看向來人，平靜地說道：“這兒不是我家，你現在知道了，我這情況也不能再跟你那啥，能不能看在咱倆處過的份上，就…”

    “就什么？”

    “好聚好散?！?/br>
    “說得輕巧?！辟R顏慢慢走近他，笑著問：“帶著我的種，準備散哪兒去？”

    “……”元豐立刻警惕地看向賀總，“你管我呢！”

    “我確實管不了你?！辟R顏觀察著小情兒的臉色，繼續道：“散之前先把種留下?！?/br>
    元豐死死攥著背包的背帶，告訴自己千萬別生氣。他呼出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就算孩子身上流著你的血，那也跟你沒關系?！?/br>
    果然是這副要炸毛的樣子，再刺激下去只怕要跟自己拼命。賀顏在床沿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br>
    “……”元豐不知道賀總想整哪出，搖頭拒絕：“我不?！?/br>
    “不想商量了？”

    “你老忽悠人，我不信你！”元豐剛說完，頓生一計。于是往后退了兩步，假裝難過地說：“你一直忽悠我，每回都是。你說話不算話，現在說商量，肯定明天就變卦?！彼秸f越委屈，開始低聲控訴：“你家大業大那么有錢，為啥老欺負我一個沒錢沒勢的窮rou絲??？我從小就命苦，身體還畸形…”

    賀顏：“……”

    “老天瞧我可憐，所以送一孩子給我，你也可憐可憐我行不？”元豐低下頭狠狠擠了擠雙眼，吸著鼻子繼續說道：“別跟我搶，求求你了…”

    賀顏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搶孩子，也不知道這小子在腦補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藏著掖著不說，非得讓他親自‘逼供’。

    “想求我還這么不聽話？自己過來?！?/br>
    元豐等著忽悠賀總簽協議，只好放下背包，聽話地走過去，主動在那腿上坐下了。

    賀顏盯著小情兒微紅的眼眶，語氣溫和了幾分：“在你眼里，我是土匪還是人販子？”

    “都是?！痹S小聲回道。

    “真他媽…”賀顏氣笑了，“我就不能是孩子他爹？”

    元豐搖搖頭，“我才是他爹?！?/br>
    “行，你是他爹?！辟R顏輕輕摸上元豐的肚子，給出承諾：“孩子是你的，沒人會搶。去把扔了的報告單拿給我，聽話?！?/br>
    賀總態度突然360°大轉變，事出反?？隙ㄓ醒?。元豐壓根不相信，“你剛才還不是這么說的?！?/br>
    “我怎么說的？”賀顏問。

    “你說你爸媽要孫子，用獎勵跟我換孩子，還說散之前把種留下?！痹S一一指出來。

    “你這腦瓜子怎么理解的，孩子不能見自己爺爺奶奶了？”

    “……”

    “你生孩子這么辛苦，我給你獎勵也有錯？”

    “……”

    “最后一個，好聚好散誰提的？”

    “……”

    “以后別鬧脾氣了，把身體養好要緊?！辟R顏輕拍了下元豐的小屁股，“好了，去拿報告?！?/br>
    “我不要獎勵，反正孩子又不跟你姓?！痹S說。

    “……”

    關于孩子的問題，賀顏認真考慮了很多，卻獨獨漏了姓氏問題。元豐這么喜歡孩子，改姓賀估計又要炸。都說孕婦最大，好像確實有點道理。

    “你說沒人跟我搶，那咱倆再簽個協議，要按手印畫押的那種?！?/br>
    賀顏發現他的小情兒變聰明了，還知道按手印畫押。他思考了片刻，點頭同意了。

    “行，不過得再一條?！?/br>
    “你要加啥？”元豐再次警惕起來。

    一切皆有變數，賀顏自己也說不好將來會如何，也許到時候會直接作廢，但此刻的想法卻是最真實的。他說：“第一個孩子跟你姓，過兩年再給賀家生一個。倆孩子依舊跟你一塊兒生活，從出生到各自成家前的費用全部由我來承擔。你這兒的獎勵另算，平時讓孩子多見見爺爺奶奶就行?！?/br>
    “我會給他們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生活環境不用多說了。我給你時間考慮，想好了再簽?！?/br>
    “……”元豐聽到再生一個剛要發飆，被賀總接下來的話堵住了嘴。有那么一瞬間，他猶豫了。

    “去把報告拿過來?！辟R顏說，“明天別去公司了，我帶你上醫院好好做個檢查?！?/br>
    在考慮清楚之前，元豐不想跟賀總鬧了，一直生氣對孩子也不好。他老實地指著床上的黑色背包，“在那個包里?！?/br>
    可算哄好了，賀顏把人放開，拿起床上的黑色背包。他打開一看，除了裝著報告單的白色塑料袋，包里塞的全是舊衣服。

    “我看你確實命苦，離家出走不知道帶幾身像樣的衣服？”

    “我可不是喜新厭舊的人?！痹S忍不住回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