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綠色的三輪摩托車突突突地行駛在永坍村的水泥小道上，車上那個穿著體面的年輕人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

    元志強這回沒再憋著，但凡遇上扯著嗓門問年輕人是誰的，他都會笑著大聲說道:“我們家小豐回來嘞！”

    村民們這才知道，老元家失散多年的大兒子回來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多瞧上兩眼，摩托車就跑遠了。

    元豐看著坐在對面的少年郎，笑著問:“小俊，學習成績咋樣??？”

    “還沒月考，不知道名次?！痹〔缓靡馑嫉負蠐项^，“之前是年級前十名?！?/br>
    “嗬，前十??！真不錯。那在班里排第一了，是不？”元豐心想，這聰明的小腦瓜子，真不愧是他親弟弟。

    少年青澀稚嫩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排第二…班里有個成績比我還好的，我每次都考不過他?！?/br>
    “考不過咱就不跟他比?！痹S笑著夸道:“第二也很厲害，曉得不？初三好好學，明年考個重點高中給哥瞧瞧?！?/br>
    元俊用力點頭，“哥，我會好好學習的！”

    元志強怕耽誤大兒子坐火車，沖小兒子說道:“小俊啊，咱先送你哥去火車站?！?/br>
    “好的，爸?！痹∽约阂蚕攵喔绺绱龝?。

    元豐原計劃是在鎮上找個旅館住一宿，趕明天早上的火車。但最近這陣子老頻繁請假，對工作也有影響。所以他決定今晚就走，正好能抽出時間去一趟醫院，好好咨詢下情況。

    到了火車站，元志強叮囑倆孩子在進站口等著，自己去附近的超市給大兒子買了些糧食和水。

    “哥，對不起?！?/br>
    元豐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三個字兒，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啥亂七八糟的，哥不愛聽?！?/br>
    “不是亂七八糟?！痹〉拖骂^，“哥，二姐說我是你帶的，你每天都背著我下地干活兒。三姐說我調皮不懂事兒，小小年紀就會欺負人，還總是要你背?！?/br>
    “可是這些，我都記不得了…對不起啊，哥?！?/br>
    元豐噗嗤一笑，“你那會兒才三歲，小屁孩子一個，咋會記得??？”

    “哥，你以后還會回來嗎？”元俊抬起頭，猶豫著問出了心中所想。

    看著如此乖巧懂事兒的弟弟，元豐覺得小時候沒白疼。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小寸頭，笑著點頭:“回啊，等過年的。到時候哥給你帶好吃的回來，好不好？”

    “不要好吃的?！痹∫残α?，“哥，我已經長大了，不吃小孩子那些玩意兒?！?/br>
    “你才多大歲數，就長大了？”元豐將弟弟整個人自上至下掃了一遍，問道：“小俊，你多高??？”

    “之前學校體檢是170，現在不知道?！?/br>
    “……”

    行吧，就沖這身高，還真是長大了。

    元豐心生羨慕的同時，感嘆老天爺還是有眼的，至少弟弟健康成長了，腦瓜子又聰明。

    “小豐，拿著在車上吃?！痹緩姲奄I來的東西交到兒子手里，叮囑道:“到站記得給爸來一電話，??？”

    塑料袋是透明的，元豐看見了礦泉水和好幾種口味的面包以及八寶粥。他接過袋子，卻依舊喊不出一聲‘爸’來，只好點頭說謝謝。

    元志強笑著擦了擦額頭的汗，“你這孩子，謝啥??？快進去吧?！?/br>
    “哥，等你回來?！痹_哥哥露齒一笑。

    元豐笑著說了聲好，進站走了幾步之后，他回頭發現那對父子還在。于是抬手揮了揮，大聲喊道:“快回去吧！”

    然而不遠處的父子二人卻站在原地沒動，還沖他笑著揮手。

    漫無目的地漂泊了這么多年，元豐突然有些期待春節的到來。他有地方回了，不用再一個人吃餃子，一個人過年。

    人生，似乎有了歸處。

    ＊＊

    陳碩窩在家里看了兩天的電視劇，第三天是元豐回來的日子。手機里的備忘錄在八點準時提醒了他，有件事需要在今天請示賀總。他算著開完會的時間點，去了恒信集團。

    “陳助理?！鄙弁Φ?，“來得好巧，賀總剛開完會?！?/br>
    陳碩點頭打了聲招呼：“邵助理，早上好?！?/br>
    “早上好?！鄙弁畣?，“老規矩？”

    “今天不喝了，謝謝?！标惔T伸出雙手，“咖啡我端進去吧?！?/br>
    “那麻煩你啦?！鄙弁畬⒀b著咖啡的托盤遞了過去。

    陳碩單手舉著托盤，在虛掩著的門上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

    “進來?！?/br>
    得到準許后，他才輕輕地推開門，端著咖啡走了過去。

    “賀總，您的咖啡?！?/br>
    聽到私人助理的聲音，賀顏抬起頭，“什么事兒？”

    “賀總，第二個月了?！标惔T請示道，“今天是支付費用的日子?！?/br>
    “已經到日子了？”賀顏問。

    “是的，賀總?！?/br>
    氣氛陷入沉默，陳碩偷偷觀察著賀總，見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主動說道：“賀總，元先生今晚回來?！?/br>
    賀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問：“幾點到？”

    “幾點還未確定，元先生說會打電話給我?！?/br>
    賀顏想起元豐走之前承諾的一條龍服務，于是吩咐助理，“你給他打一電話，確定下時間?！?/br>
    善于察言觀色的陳碩畢竟做了五年的私人助理，多多少少能猜到賀總的想法。為了避免元豐叫錯稱呼，等電話一接通，他立刻說道：“元先生，你晚上大概幾點到？”

    “是陳碩啊…我好困…”

    “……”陳碩心里一慌，繼續說道：“元先生，請問幾點下火車？到時候我去接你?！?/br>
    “嗯…”

    “……”陳碩察覺到賀總的視線，掛電話的心都有了。他硬著頭皮又問了一遍，“元先生，你幾點下火車？”

    “啊…”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清醒了些，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早上六點就回來了，好困啊…我先補個覺，醒了再找你?！?/br>
    掛完電話后，陳碩低著頭，趕在賀總開口之前解釋道：“賀總，元先生多次提過直呼本名方便些?！?/br>
    帶著睡意的聲音聽上去倒有幾分撒嬌的味道，賀顏放下咖啡杯，看向自己的助理，“是么？”

    “是的，賀總?！标惔T第一次在衣食父母面前撒了謊，如果讓賀總知道他跟元豐私下關系不錯，甚至還一起看過宮斗劇，后果恐怕很嚴重。

    賀顏沒再多說什么，“給你一周時間，教會他開車?！?/br>
    陳碩領命，“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