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林予白未曾想過這么早把自己懷孕的消息透露出去。 事實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將這個孩子的存在讓旁人知曉。 一直以來他需要的、想要的東西已經從于郁的身上得到,而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屬于他,這個rou胎是奉獻給神的祭品中必不可少的一環罷了。 可他從不知道,懷孕竟是這般痛苦的事情,腹里那塊沒有成型的rou塊不留余力地汲取著他的力量,他往日里可以破石斷劍殺人于無形的手指如今軟綿無力的,端茶也要顫上兩顫。 反胃嘔吐的反應自半月前就開始反復,喜潔的他因此對自己多了幾分厭棄。 他身邊服侍的仆從越來越少,以往總不間斷的出現的不同面孔的女人也消失了去,餐食從之前的精心烹飪到現在每一頓都是看起來便讓人沒有胃口的粗茶淡飯。 他沒有表達不滿,他知道自己做了被人看不起的卑鄙的事,但那是他的神明給出的指令,他不得不從。 只是他到底是有些寂寞的,所以他放任了到院中用關心的話語和親密的姿態來看望的何荔,不設防地讓何荔知道了他懷孕的消息。 在看到何荔震驚中帶著些傷心的眼神,林予白心中一突,眼神下意識撇到旁邊,抬手遮唇做出難受的模樣。 何荔順勢請辭,此后便來得少了。 肚子里多出的一塊rou似乎有一種神氣的魔力,他竟然為此感到悲傷,這種柔軟無用的情緒以往決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院子里愈發寂寥了。 初雪落下的時候,林予白在翻著房里那幾本這些天里已經翻得卷頁的書本,他的耳邊響起風的聲音,順勢抬頭的時候晶瑩的雪花從天上紛紛揚揚地落下。 他伸手接了一片,看著結成團的雪片在他不算暖的手心中不甘地掙扎了片刻,化作了小小的一灘水。 他盯著那灘水看了好一會兒,很久后才像被蟄了似的移開視線,茫然的眼神落到窗外那樹半開的臘梅上。 長于丑陋虬結的枝干上的、有著深紅花芯的潔白花朵,此時大多半開著,有些則緊縮著,不肯露出半點美麗的姿態來。 院中只有這一棵含苞待放的梅樹帶著些嬌妍的顏色,其他地方都被他吩咐著刨了一遍,種上了長青的竹子和松樹。 如今看來,那成片的綠茵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格外陰森。 為何從前沒有注意到呢?林予白費解地皺著眉,視線里卻突然闖進來了一抹生動的顏色。 于郁穿著一身大紅的繁復裙裝,裹在雪白帶絨邊的大氅里,大步流星地往他房間的方向走。 林予白慌亂地站了起來,朝上放在桌面的手摁到了書上,手心的水浸濕紙張,瞬間便褶皺起來。 以往愛惜書籍的林予白卻看也未看一眼,匆忙蓋上后便要往別處走。 他左右望望,一時不知自己要躲去哪里,緊張之下胃部緊縮,反胃的感覺讓他使勁地抿唇,僵直地站在那處一動不動。 下定決心來找林予白問問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的于郁停在沒有人侍立的門口,想到進院到現在都沒見到半個人影,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她推開門,大而空曠的房間里沒什么人氣,冷風從門外刮進來卷了一圈,就不再對這個與外邊兒空氣一般無二的溫度的空間感興趣,擦著于郁的裙角溜了出去。 于郁不作聲,她用眼神逡巡了一遍房間,沒見到人,轉身將門關上以后往里面走。 她沒有摘下大氅,未燃起爐火的房間太冷,她甚至懷疑這種地方是不是真的有人住得下去。 這種懷疑持續到她跨過寢房的門,看見僵立在書桌前的林予白紅著眼尾,抿著唇地朝她看來。 他的手還捂在那個據說已經有了她的孩子的肚子上。 于郁倒吸一口涼氣,隱隱有一種這次談話并不會順利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