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漫長又無趣的事情。

    沈睫每天一個人上床，惆悵看著身旁空蕩蕩的位置入睡，醒來時他更是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等待腦袋清醒的空檔，他會打開智慧手環app，看著緣生的心跳速率淺淺微笑。

    通常盯著緣生的監控數據，不到十分鐘他就會打點話過來道早。

    沈睫都是六點多醒，緣生所在的當地時間正好會是下午六點左右，一整天的檢查差不多告個段落，他會陪沈睫説上一下子的話。

    然後才用催促起床做為道別。

    掛上電話，沈睫臉上的笑容會消散無蹤，梳洗過後吃點簡單早餐及早上的藥，他會上樓學習，認真學習能讓他忘記時間。

    中午封冉會帶午餐過來，他總嫌棄沈睫太瘦，除了準備的餐點營養均衡外，也會盯著吃完。

    吃過午餐飯後的藥，沈睫會小睡一下。

    下午，有時候封冉會哄騙他出門，有時候會在家里教他一些簡單防身術。

    等封冉陪吃過晚餐離開後，沈睫會復習一次今天網課的內容、看看或電視，然後準時九點吃睡前藥，漱洗過後躺在床上等緣生來電。

    當然，整個晚上他的手機都開著智慧手環的app，安靜等待緣生的聯系。

    通常沈睫睡前會接到緣生的電話，其他時間就不一定了。

    星期三晚上原本是電影日，獨自看家的第一個星期三，沈睫不敢提這件事。

    怕緣生覺得他無理取鬧，怕給緣生造成困擾，也怕耽擱緣生的檢查或是療程。

    這天晚上沈睫沒心情復習，獨自癱在客廳沙發上，他在想要不要隨便播放一部影片，假裝正在跟緣生一起看。

    家里的安靜無聲，讓他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就連自欺欺人都覺得懶。

    癱著癱著，手機發出訊息提示音，那是緣生的獨有鈴聲。

    他嚇了跳，快速抓起手機點開，對話框里出現一條讓他不明所以的訊息——

    “戴上耳機，我打給你?！?/br>
    “是，先生?！?/br>
    雖是秒回，但沈睫歪著頭思考了幾秒，才想起手機用的耳機放在哪里。

    等他挖出耳機，緣生又傳來——

    “回去客廳?！?/br>
    他又秒回“是，先生?！敝?，滿臉困惑的回到一樓。

    戴好耳機，在沙發上坐下，緣生的電話也同時撥來，沈睫開心接起。

    「今天想看什麼電影？」

    性感嗓音透過耳機直接鉆入耳朵，就像緣生直接在耳畔低喃般，沈睫愛極了這種感覺。

    最讓他驚訝的，是緣生問他想看什麼電影。

    「先生，您…」他有些激動，也有些感動，「您特地陪我看電影嗎？」

    「之前不是說過會延續我們的電影日？」緣生輕笑。

    他不相信沈睫會忘記，大概是不想添麻煩，所以才一直沒主動提這件事。

    「我怕耽擱您的檢查?！股蚪薨l出尷尬笑聲，「為了跟您看場電影，導致您得晚一兩天回來，那我寧愿忍著?！?/br>
    果然是沈睫特有的可愛思考模式，緣生的嘴角微微上揚。

    「不要緊，今天上午本來就沒安排檢查，等報告而已我也很無聊。只是…」

    緣生的話突然停下，沈睫跟著緊張。

    「請問…」

    「最大的問題是你會看到睡著，我不希望你睡在客廳?！咕壣p嘆口氣。

    「我努力撐著…」

    「不，你做不到?！咕壣χ驍?，「我們看一半就好，另一半下周再看，要是順利的話，也許下周不需要用電話陪你?！?/br>
    「好，謝謝先生?！?/br>
    就算不是正式承諾，可沈睫一聽到可能下周三前就能結束看家，蒙在心上的陰郁瞬間消散許多。

    沈睫挑了部跟龍有關的魔幻電影，緣生覺得看部脫離現實的輕松片子也挺好，至少不用擔心沈睫看哭了無法替他拭淚。

    兩人同時點開同一個網站的同一部電影，相距大半個地球的他們，此時心卻貼得極近。

    電影很有趣，沈睫一如既往的聒噪，如同孩子的開懷笑聲，讓緣生被關在醫院的郁悶心情跟著消散。

    莫玹在一旁處理工作，聽著緣生跟沈睫聊天，他突然想念起封冉。

    今天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多，他看了眼時間，起身退到vip病房的陪客小房間打電話。

    將近兩小時的電影，進度條快跑到一半時，沈睫突然收起笑聲冒出了句，「先生，我今天還不困，可以多看一會嗎？」

    「嗯…」緣生猶豫不決。

    要說私心，當然是希望沈睫能多陪他一下，但他實在不希望沈睫在沙發睡一個晚上。

    最怕的是不小心睡著之後，漏吃一餐的藥。

    昨天安心理師才特意回報，沈睫目前除了情緒有些低落外，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他可不希望為了看一場電影，導致斷藥影響沈睫的病情。

    「先生…」沈睫試著哀求。

    「這樣吧，你先把睡前藥吃了，拿著平板跟手機回房間，特別準許你使用房里的電視?！咕壣聪聲和?，打算起身稍微活動一下。

    「謝謝先生?！股蚪抻媒旗稓g呼的聲音道謝。

    「快點去，電話不用掛?！咕壣χ叽?。

    他一向不讓沈睫睡前在主臥看電視。

    主要是怕睡前看電視，要是導致大腦思緒過度活躍，影響到夜間睡眠。

    尤其是，沈睫前陣子一直在減藥。

    關上客廳電視，沈睫吃完睡前藥之後，說了要去刷牙洗臉，就先拿下耳機擱在一旁。

    緣生起身到莫玹的房間查看。

    一走到門口，他就聽見戀人間的甜膩對話，也只好打消原本想叫莫玹泡杯咖啡的念頭。

    等他自己泡好咖啡，沈睫也重新戴上耳機。

    「先生，我準備好了，您那邊暫停在幾分？」沈睫窩在床上，準備調整段落。

    要是兩邊的播放沒同步，聽起來會很詭異。

    「我看看…」緣生回到小沙發上，「五十八分?！?/br>
    「好?！股蚪蘅焖僬{好進度條，放下平板之後也調整了個舒服姿勢。

    電影繼續播放，兩人的通話又充滿笑聲，沈睫說起小時候也曾想像過，到這種充滿魔法及奇幻生物的世界冒險。

    「你一定活不過電影進度的三分之一?！咕壣敛涣羟榈某爸S。

    「嚶…先生怎麼這樣説我？」沈睫嘟起嘴，聲音有些小委屈，「我要是主角的話，一定可以活到電影的最後一刻，然後過上幸?？鞓返娜兆??！?/br>
    「你倒是說說看，這是哪來的自信？」緣生失笑。

    「有啊，先生教我射擊，冉哥這陣子也教了我一些防身術?！股蚪拚J真細數自己的本事，「要是突然穿越，至少撿到槍還知道怎麼使用，或是遇到壞人或魔獸也能自保?！?/br>
    緣生笑出了聲。

    「沈睫，你以為異世界遍地都有槍能撿嗎？」一陣笑聲之後，緣生無情嘲諷，「就你學這幾天的防身術，連一只野貓都打不過?！?/br>
    「怎麼這樣説我？」沈睫小聲埋怨，但隨即他也笑了出來，「先生看電影終於放松了許多，這幾天感覺您有時候煩躁，有時候好嚴肅，我都不大敢問?！?/br>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趁著現在氣氛不錯探問，「您的檢查報告都還好嗎？」

    緣生沉默了數秒。

    突然的安靜讓沈睫緊張，他強打起精神屏息等待答覆。

    「先…」

    「抱歉，讓你擔心了?！?/br>
    緣生用溫柔聲音打斷沈睫的擔憂叫喚，電影進度到末三分之一，他已經沒什麼心思在平板上。

    聽著角色對白及磅薄背景配樂，緣生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描繪沈睫的擔憂表情，以及——

    他最愛的傻呼呼笑臉。

    「本來不想讓你擔心，但似乎不在你身邊，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讓你安心?！?/br>
    「對不起?！股蚪藿辜钡狼?，「對不起，先生已經花很多時間陪我，我不該這麼貪…」

    「沈睫，我沒有生氣?！咕壣俅斡脺厝嵘ひ舸驍嗌蚪薜脑?，「這幾天的檢查報告都還不錯，但還有些指數沒出來，趁著人剛好在這里的機會，順便多做些測試?！?/br>
    「先生，我好想念您?！怪谰壣鷽]有責怪，沈睫一松懈下來，也被強烈困意侵襲。

    他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整個人縮到被窩里。

    「你關掉電視了？」耳機里沒了電影的配樂，緣生好奇詢問。

    「嗯，我好困了?！股蚪迣㈩^靠在緣生的枕頭上，「對不起，我吵著想一起看完，可是…」

    「沒關系，累了就睡，我早就習慣你老愛做這種不自量力的事情?！咕壣p笑，順手將電影暫停。

    「先生對我真好，床上…已經快沒您的味道了…」

    「在味道全部散去之前，我會回去陪你，快睡吧?！?/br>
    吃過藥，沈睫的意識很快就斷線，緣生沒掛上電話，而是帶著淺淺微笑按下播放鍵。

    就像往常的電影日一樣，在沈睫的細微鼾聲中，一個人把剩下部分看完。

    莫玹跟封冉道過晚安回來，緣生還戴著耳機，可是已經沒有對話，他感到好奇，「小睫睡著了？」

    「嗯?！咕壣c頭，視線沒離開過電影畫面，「剩下的檢查報告還要等多久？」為了以防萬一，他先將自己的話筒轉成靜音。

    「最快也要四到五天?！鼓t翻了翻手機行事歷，「只有後天那份比較重要，其他幾個還好。三少，我有個任性的請求?！?/br>
    「你說?！?/br>
    「要是後天的那份報告沒問題，我們提早回去吧？」莫玹一臉認真提問。

    「怎麼愿意提早放我回國？」緣生終於將視線移到莫玹的臉上。

    此時莫玹滿臉擔憂，「再這麼下去，我覺得封冉會搞事?！?/br>
    緣生臉色一沉，「跟大哥聯系，讓他派人多看著點，我們後天啟程?！?/br>
    「是?！?/br>
    莫玹轉身離開，緣生將進入片尾曲的電影關上，接著打開話筒，「我很快就回去，你要乖乖等我?！?/br>
    「嗯…好…」

    熟睡的沈睫剛好用夢話回應，緣生心上的擔憂瞬間被心愛孩子的可愛驅散。

    都會沒事的。

    他在心里低喃，又多聽了幾分鐘沈睫熟睡的緩慢呼吸聲，才心滿意足切斷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