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林洛微和顧司羽的第一次見面要比林女士帶著女兒正式踏入顧家大門的那天早兩個月。

    那是顧司羽高三的下學期，表面永遠驕傲矜持的小公主在夜里和朋友混進了一間酒吧，而且是著名的gay吧，暗處也埋了幾個保鏢。那個時候的林洛微也不過就是找了一個暑假打工攢學費的地方，埋著頭給在這兒尋歡作樂的人們調酒，一張清秀好看的臉沒什么表情，隱在燈光的暗處。顧司羽坐到她面前的時候沒有點單，而是問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呀?！?/br>
    諸如此類的搭訕林洛微在這間酒吧遇見過不少，早就應對自如，只是她脾氣在那兒，不喜歡和人親近也不會說好聽的話哄客人，好在這間酒吧老板的兒子和她從小混到大，也沒有讓她出過什么事兒。漸漸的大家也都知道吧臺后面那個清清冷冷的小美人兒不能招惹，傳的更多的自然是她是酒吧老板兒子張擇的女朋友。

    林洛微聽到了不屬于這里的干凈的聲音，這種干凈不是矯揉造作裝出來的清純，林洛微抬頭看了一眼，調酒的動作頓了一下，那個女孩兒有說，“我就要你手上的那份好不好?！迸耗请p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好奇，那清澈像針一樣刺痛她的心臟。

    林洛微看著她，顧司羽盛滿笑意地看著她仿佛一枝隨時等人采擷放在鼻息下散發香氣的玫瑰，林洛微轉身從柜臺下面拿出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淡淡地說道，“未成年就喝這個吧?！?/br>
    顧司羽捧著玻璃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口，上唇掛上了乳白，顧司羽舌尖輕輕地舔過，笑起來的時候林洛微注意到她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早點回去吧，女孩子玩太晚不安全?！绷致逦㈩┝藘裳垡呀洓]入舞池深處的方向，剛才跟著她來的那幾個女孩兒早就沒影了。

    顧司羽又喝了一口，撐在吧臺上的手臂使勁兒往前湊了一截兒，“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暗處有保護我的人?！闭f完還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林洛微大都猜到了這是個有錢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姐，但還是被她這副故意裝出神秘感的樣子給逗笑了。

    那一晚，兩個女孩兒對坐吧臺在流轉的燈光下留下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林洛微能清晰地聞到女孩兒身上的香氣。

    那天之后，張擇給跟林洛微說，“你別在酒吧干了吧，有個更好的活兒?！?/br>
    林洛微擦著杯子，翻了一個白眼出去。

    “是真的?！?/br>
    “不去，你這里給的錢也不低?！?/br>
    但是張擇很堅持，還說了，“洛洛，你和我們不一樣……”

    林洛微撥通的電話被一個中年婦女接起來，聽語氣應該是家里的傭人，對方報了一個地址，說明天上午八點半在門口接她。

    林洛微罕見地背上了雙肩包，里面其實只有兩張整理的教案，她不是沒有信心，只是沒有耐心，如果不適合，她轉身就走。但是她沒想到會再一次見到那天晚上的那個女孩兒。她穿著白色的長袖蕾絲睡裙在冷氣十足的房子里，站在樓梯上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周圍的傭人也都退了下去，林洛微從來不喜歡這種被人擺布的感覺，但她還是跟著那抹白色的身影上了樓，進了房間。

    林洛微把背包里的兩張教案拿出來放在白色的書桌上，掃了一眼她寬大的桌面上沒有看到課本，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的書呢，上午講數學?！闭f完她便看了唯一一張椅子，沒有坐，也沒有回頭去看她。

    顧司羽房間里的書桌朝著一扇窗，如果推開則可以看見外面高大蔥郁的樹木，但是此刻緊閉著，白色的窗簾也拉了起來，只能看到外面的角落處躍躍欲試的綠影。

    顧司羽還是乖乖的搬了一把椅子過來，過分嬌貴的手臂似乎提不了重物，拿來一把椅子就讓小臂上有了一圈的紅痕，林洛微在她旁邊坐下，拿過她遞來的草稿紙和課本。

    顧司羽的心思沒有半分在她講的內容上，反而落在了林洛微一張一合的嘴唇和認真的神色中，這是和那天在酒吧里所見不一樣的魅力，沒有了那些紛繁富麗的射燈，林洛微坐在這里就像是個特別清純的女大學生，衣領處散發出冷香，是高中班上男生們意yin的對象。

    “你在看什么？”林洛微有些惱火，本來不想對著她發脾氣，但是自己一轉頭就看到她心不在焉。

    顧司羽倒是沒有意外她的脾氣這么辣，回過神來之后有些委屈地看著她，“對不起嘛……”

    林洛微：……

    林洛微覺得不自在，開門見山道，“你叫我來到底是來干嘛的，如果想消遣的話我沒空，如果你真的是要補課，以你家的條件應該沒必要，我不陪你玩了?！闭f完就提了包要走。

    顧司羽眼疾手快地拉著她，　“別走，行不行……我們也算認識一場。我mama離開這個家了，爸爸也在外面從來不回來。家里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想一個人?！?/br>
    后來林洛微想起來這句話，覺得顧司羽沒有說假話，但也沒有說真話。里面的沒有一個字是假的，但是沒有一個感情是真的。

    可是那時候的林洛微看到她這樣就突然心軟了，她的共情能力就算是再差，遇到和自己境遇相差無幾的小孩兒，也能代入那些被她藏在內心深處的孤獨和恐懼，甚至在這個看似單純美好的女孩兒身上無聲地放大了。

    林洛微就那么坐了下來，顧司羽過來拉她的手，甜甜地問，“待會兒中午你想吃什么呀？”

    林洛微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反而有些猶豫又有些探究地看向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