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讓過去死在昨天
本月十五，是夜，月圓，夜風襲襲。明明是個罕見的絕好天氣，卻隱隱的透了些凄涼……讓人們的心，莫明泛起些些壓抑…… 四年前的那夜，梁煜清和林宣逸之間，就是在這里了結一切塵緣的。只是四年后，到這里的，卻是三個人，而真正的斷情，難道說，一次，還不夠嗎？就像傷害？一次又一次？都不自知？ 在斷情崖頂，梁煜清等三人迎風而立，衣袂翻飛，發絲輕舞，氣息絕絕……如此天地絕倫的三人，卻被命運折磨的身心俱疲。 感慨無限…… 也許，上天太過嫉妒于他們的完美，才讓他們的生活那么的不順利。 也許，上天覺得讓他們其中的兩人在一起，而不夠完美，才會讓他們經歷了這么些的磨難之后，認清了，其實他們三個人，才是上天在人間所塑造而成的“絕配”。缺一，不可…… 可不管怎么樣，結局，依然還是把握在這三個人的手中，真真的，只在一念之間…… 此時的上天，已經無能為力。 他們就那么樣的站在那里良久，那風，是否可以將他們凈化？那月，是否可以使他們沉靜？ 是否，可以忘卻？讓‘過去’當真死在‘昨天’？ 當然了，那是不可能的。那什么才能凈化他們的靈魂呢？誰又說得清楚？ 過了有多久，他們不知道，他們只是彼此的看著，好似這是他們在人間可以看到彼此的最后一眼，所以，他們要讓這一眼，綿延……如果時間可以定格……當然，用腳趾頭想，都是一種奢望…… 直到梁煜清看著林宣逸開口問道：“我只問你一句，給我一個答案?！边@才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尷尬與沉默…… 其實這話沒頭沒腦，不過也許梁煜清考驗的，就是他們之間，彼此的默契，他想知道，這兩個人，說出的，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林宣逸看了梁煜清一眼，只說：“我愛你?！边@三個字代表了林宣逸想表達的一切。聽似簡單，卻道出得分外沉重…… 梁煜清再看向蘇隱昭，“我也問你一句，給我一個答案?！?/br> 蘇隱昭垂眼，他沒有資格說，可他憋了二十年了，他想說，于是他也就說了：“我愛你?！边@三個字，也代表了他想表達的一切。哪怕是在傷害之后，如此的厚顏無恥…… 梁煜清聽了兩人的回答，閉了閉眼，良久，再睜開之時，那雙眸之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堅毅，道：“那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心里的話，在這里跟你們好生的說一說。這些話，我憋了很久，一直沒有勇氣，一直沒有機會，一直……呵，林宣逸，三年前，你帶我來這里‘斷情’的時候，那般決絕。那一刻，我以為我的心，都要痛得死掉了。那一天，你跟我說了太多的話，我雖然很想辯解，卻也覺得，很有道理。在那之后，我想了很多，也沉寂了好久……可心再痛，也永遠死不掉。于是，我做錯了太多事，已經無法挽回。呵，那天我答應你們好好想想，可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逸，昭……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的好?！?/br> “清……你不是說……” “清……你不是說……” 林蘇二人異口同聲，表達了他們的震驚。 雖然那天梁煜清是說過，最后的決定不一定是“斷情”還是“續緣”，可是此時此刻……他們怕了……因為梁煜清眼里的…… 絕望…… “呵呵，請聽我把話說完。昭，逸，我們糾纏了這么久，也該有個了結，可經歷了這么多以后，我們再沒有了可以在一起的理由。別急，聽我說。你們的提議，你們對未來設計出的那個藍圖，我很向往，可我覺得，現在的我們……” 梁煜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接著道：“這些天，我真的有好好的想過?？墒?，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昭，雖然你已經原諒了我，可我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反過來講，昭，逸，雖然我已經原諒了你們曾經對我做的事，可我還是無法面對曾經的傷害，也無法面對我自己。我們，呵呵……”梁煜清苦笑，“我們三個，怎么弄得這么慘呢？有了那些曾經，我們要怎么去重新開始？天天面對彼此？我們就真的可以忘記過去，開心起來嗎？至少，我梁煜清，沒有辦法。真的，那些曾經，不是說一句‘原諒’，就真的可以翻過去的。也不是說一句‘忘記’，就可以真的再也想不起來。昭，逸，我們還是現實一些吧。你們想想，也許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但那很勉強，五年后？十年后？那傷痕真的會消失？還是會越扯越大？我不想，與你們的距離，越拉越遠，我真的怕，怕幾十年后，我們會……如果真是那樣，我寧可我們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也不要最后在彼此的自責中慢慢崩潰……那太可怕了。所以，我今天……我帶你們到這里‘斷情’。這情，其實早在四年前，就應該斷得干凈……要不是我的折騰，我們應該都已經得到真正的幸福了吧。我錯了……就讓我們所有的恩怨，在這里一筆勾銷，孽緣，不也是緣嗎？就在這里……讓這座斷情崖，為我們作個見證……” “清……我們可以的，只要我們有心……” “清……我們可以的，因為我們有情……” 林蘇二人再次異口同聲，可換來的卻是梁煜清的苦笑和凄楚。 “重新開始，我又何嘗不想？可是真的做不到啊。呵呵，好吧，這么說吧，要我們三個重新開始，除非我們可以脫胎換骨，除非失去記憶，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除非乾坤扭轉……你們，做得到嗎？呵呵……昭，逸，曾經，那是一根永恒的刺，橫亙在我們心上，那刺，看不見，摸不著，如何去除？我已經從現在，看到了永遠……” “不，清，我可以退出，真的，我可以退出，你別這樣，”蘇隱昭聽了梁煜清的這一番話，幾欲崩潰，抓著梁煜清的衣袖，焚心刺骨一般的難受，不顧一切的嘶吼，聲音在山崖間，縈繞……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幸福，這樣我就滿足了。是我的錯，我們三個里，就只有我最過份，你恨也好，怨也好，把所有一切，都記在我頭上吧。逸他是無辜的，他只是為了保護你，才那么做的，他沒有錯，也沒有罪，錯的是我。求你了，清，你與他在一起吧，只要你們幸福，我可以不參與，我這就走，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出現在你們的面前?！?/br> “昭，你在說什么？！我不許你這么說，我們可以的，我們可以努力著，得到三個人的幸福，真的，請你們相信我，只要我們用心，我們可以……”一聽蘇隱昭要退出，林宣逸第一個不同意，看清了彼此的真心之后，他覺得他們的幸福，缺少了誰，都不會是真正的幸福，就算可以過得好，那也是殘缺的，不完滿的，他的清，他的昭，都不可以…… “昭，我不恨你，可是我也真的無法繼續。如果是從前，我會不顧一切，可現在……你也不要自責，可以說，我們三個都有錯，也可以說，我們三個誰都沒錯，我們只是，被我們的雙眼，騙得太慘。事到如今，還是算了吧。就讓這情，斷在此處吧?！绷红锨鍖⒁暰€調向深遠之處的無窮黑暗…… “不……不可以……清……” “清……” 其實，勸說的話，誰都無法再說，只是三個人的臉上，都是絕望到死灰的顏色，這樣的折磨……這樣的無奈，誰又能真的甘心？此時的他們都淚流滿面，卻也無技可施…… “別這樣，昭，逸。我……的確，我也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樣呢？我們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這個世間，有很多事，不是說努力，就可以的啊。不想與你們分手，不想……那會讓我痛不欲生……做這樣的決定……好，這樣吧。今天，我們把決定權，再次交給老天好了，我梁煜清在這里指天發誓！今天如果我沒有死掉，我就拋棄一切，跟你們在一起。如果我死了，我們的緣份，就來生再續吧。我只希望，來生，我們不要愛的那么絕望！真的，我愛你們，你們兩個，我都愛。我一直以為，我只愛逸，可我現在才知道，就是因為我的貪心，上天才給了我這么大的懲罰。今天，我把生命交給上天，讓他去選擇，我的去，與留，還有我的未來。是到下輩子去等待你們的到來，還是可以與你們兩個人今生廝守一輩子……” 梁煜清笑了，那可以傾倒眾生的笑，看得人失神，看得人驚恐。 林宣逸和蘇隱昭對視一眼，愣住，雖然心里不安，卻不知梁煜清到底想干嘛。什么叫今天死或不死？？一種強烈不安的預感，升騰而起，而他們卻沒有來得及，阻止…… 就在他們怔愣之時，梁煜清毅然絕然的轉身，伸開雙臂，跳了下去。像一只折了翅的飛鳥，也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 我，自由了，解脫了，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懦弱也罷。我不能以現在這樣的狀態與你們在一起，我需要凈化。然后，我們再如白紙一般的在一起。哪怕，那是只能在來生去圓的美夢。我也心甘情愿…… 死，夠嗎？如果不夠，我愿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這樣夠了嗎？如果，還是不夠……那就隨便吧，怎么樣都好……真的…… 四年前，我就應該從這里跳下去，只是那時如果那么做了，我留下的是遺憾，而今天，我梁煜清，知足了…… 帶著這兩個人的愛意…… 身體不斷的下墜，下墜，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隱約，可以聽見，那兩個人，撕心裂肺的狂吼……再見了，我的昭，再見了，我的逸……再見時，我們，重新開始…… 斷情崖上，剛剛那一瞬間的沖擊，讓林蘇二人怔在當場，仿佛成了兩尊石像。就在梁煜清在他們的面前往下跳的時候，他們想要抓住梁煜清，卻也遲了一步，手里，只留下了一塊碎布。他們就那么怔怔的看著那碎布出神，良久……才反應過來，彼此看了一眼，對天嘶吼了一聲：“不！清?。?！” 那嘶吼聲，回蕩在空曠的山間，久久，久久……那種絕望，在蒼涼的月下，是那么的深重……彌漫著整個天空，將這一方天地，蒙上一層死氣。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得到報應了，為了曾經的不夠珍惜，他們得到報應了，為了他們曾經的自私自利。 梁煜清，你需要凈化，我們又何償不是？那我們就一起凈化吧。 我們曾經說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將我們的生命，將我們的未來，都交給上天去安排。如果…… 蘇林兩人幾乎同時跳了下去。如果，再沒有了來生，就讓這山谷，成為他們團聚的樂園吧。 清，我們，再也分不開了。哪怕是死，我們的尸骨，也要交纏在一起…… 如果，還有來生…… 真的，萬丈深淵，他們不怕。他們只怕，怕錯過了與梁煜清黃泉路上的相伴而行，怕梁煜清如果就這么死了，他們來不及去追趕他來生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