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鎖住才是自己的
對于閔西而言,這幾乎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后,第一次接觸到這個世界貴族階級以外的一面。 斑駁落灰的墻面,用手指輕輕觸碰一下都能簌簌地落下不少薄灰與碎片,將本就略顯暗黃的被褥上沾染上越多的污漬。 整個房間都只有床頭一方小小的天窗作為光源,從這處略微漏風的天窗往外看去,就能將這處平民窟盡收眼底。 昏暗的天際下晾曬著顏色各異的衣物,下水道的霉綠色污濁緩緩流動著,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犬吠。 “原來書里還有這種地方的存在?!?/br> 閔西頗為驚異地梳攏了一下耳側散亂的銀發,盡量在床上踮起腳尖,趴在天窗上朝外面看去。 畢竟自己已經被塞西爾藏在這里許久了,千叮萬囑不能輕易出門,因為城里最近的搜捕越來越嚴格了。 “額……宿主大大小心點啊,會掉下來的!吹冷風的話,身體也會受不了的?!?/br> 小系統頗為擔心地叫了起來,試圖阻止自家宿主這種過于刺激的行為。 “你怎么也跟塞西爾一樣了,我又不是什么瓷器?!?/br> 閔西失笑地回應了一聲,看著眼前的小系統就像看見了塞西爾苦口婆心勸個不停的樣子。 只是話音剛落,寂靜的街道上便傳來了沉重的鐵騎聲,將地面上的污水瞬間踐踏四散,水影里的天幕都晃顫著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近似挨家挨戶地在排查著,甚至連這種貧民窟居然都沒有放過。 “真的是在抓捕殘存的所有血族嗎?” 閔西略微有點詫異,想不出來穆琳和閔淵兩個人居然會做到這一步。 “好像吧,畢竟如果有什么血族隱藏在領地里伺機而動,那也確實挺危險的。但是總覺得好奇怪,更像是在找……” 小系統一邊說著話,忍不住也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天窗邊上,一眼看見了士兵手里拿著的畫像。 “臥槽,宿主大大,好像是在找你啊,不是在排查血族?” 閔西眉尖輕蹙著也試圖看清楚那士兵手上拿著的畫像,只是剛剛探出了一點身子,便被一陣冷風吹得胸口發悶。 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窗沿勉強沒有跌落,然而身體卻隨著劇烈的咳嗽聲抵在墻邊不住地顫抖著,暗色的墻灰也隨之剮蹭了許多下來。 “咳咳……好奇怪,又出血了?!?/br> 咳嗽時伸手捂住了嘴角,移開時卻發現了斑駁的血漬。 星星點點地遍布在細嫩的掌心里,看上去卻多了幾分詭異的美感。 “我的天,逃出來以后就變成這樣了,這個大少爺的身體不會這么嬌貴吧?!?/br> “這就是那種傳說中只能呆在城堡里的反派體質么……” 小系統頗為困擾地看向了閔西手里的血漬,對自己宿主的身體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擔憂。 這幾天塞西爾經常神色匆匆地外出找藥,但是似乎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讓閔西看著那些藥湯就感到嘴里由衷地發苦。 求饒都得乖乖喝下去。 對于閔西而言,喝藥幾乎比逃亡還要讓人感到難受。 就算是一本書,逃亡也許只是一段劇情,但是苦味是切實存在的。 而且連壓苦味的糖果都很難找到。 在這種平民窟地帶,甜味就是奢侈品一般的存在。 一勺最簡單粗糙的白糖,都會引發無數的爭奪。 “不,應該不是體質原因,而是我這個身體的血核只能支撐到這個時候了?!?/br> 閔西倒是很冷靜,這幾天除了乖乖聽塞西爾的吩咐呆在家里,也第一次有時間把所有的線索和劇情都梳理了一邊。 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自己身體里的一半血核只能支撐到現在。 那被挖掉一半血核的閔淵會不會也存在這種問題? 只可惜現在想見到他大概也很困難。 更無從得知,那家伙身體情況如何了。 “我的天,我還以為這個世界能順利結束,嗚嗚,結果現在怎么變成這種地獄難度了?!?/br> 小系統哭著繼續糾結起這幾天一直死盯著的劇情線,根本想不通本來好端端的一切居然會情況急轉直下。 不僅是事業線始終滿值不了,黑化線更是居高不下,一點點下降的趨勢都沒有。 就算是要找出黑化問題繼續修復,宿主人都逃出來了也沒辦法弄。 總不能再跑回去,拉著男主問問究竟什么情況搞得黑化了吧。 “沒事的,就算任務失敗了,比起當初一開始就死亡的話,我現在算不算也多活了很久?” 閔西忍不住開口安慰起來,畢竟想想穿進來之前的那場車禍,或許這一切已經很幸運了。 “可是不覺得很奇怪嗎?” “閔淵那家伙還拿著畫像非要把你抓回去不成。今天塞西爾說是去拿藥了,結果一直沒回來,都要黃昏了?!?/br> 系統對于剛剛看見的那一幕仍然有些難以釋懷,總覺得事情不受控之后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這個世界的劇情線又徹底亂掉了嗎? “或許是因為這半顆血核吧……塞西爾是真的有些奇怪,也許是今天遇到了什么?!?/br> 盡管接受了血族統治已經被徹底推翻的設定,對于閔淵執意要把自己抓捕回去的行為,閔西還是有點心態復雜。 那家伙明明已經重生了卻一直瞞著自己。 知道血核這種事情,偏偏相處起來卻一點問題都看不出來,無論是神色還是動作都那么自然。 就好像心甘情愿做著那些侍者才會做的事情。 甚至,那種事情也可以偽裝的很自然嗎? 現在又抓人抓得這么厲害,不至于是真的想要和自己這個霸占了他一半血核的血族秋后算賬…… 盡管一開始不會相信這一切,但是塞西爾卻似乎對閔淵的這種行為很是厭惡,每次都非常認真地叮囑自己離那個家伙遠點。 “也許就像塞西爾說的那樣,男主這家伙之前就是偽裝?不該那可真是黑化得夠徹底?!?/br> 一旁的小系統也神色嚴肅地思考起了其中的關系,閔西卻忍不住咳嗽得更嚴重了。 空蕩蕩的閣樓里,一時間只剩下了一道道近乎啼血般的咳嗽聲來回回響著。 - “抓到了!那小少爺身邊的管家……” “差點讓他又逃了,還好我意外來了這邊一趟買了點煙?!?/br> 破落的雜貨鋪門前一時間喧鬧起來,四周的窗戶緊閉,只剩下一雙雙眼睛從縫隙里緊張而又驚惶地看著街邊這一幕。 閔淵嘴角緊緊抿起,面無表情地帶人將街角盡數包圍了起來,根本不存在任何一處能夠逃亡的縫隙。 “你到底把人藏哪兒了?” 伸手毫不客氣地拎起地上血族的衣領,近乎數夜未睡的眼眸已經血紅到了一種可怖的狀態,連看一眼都有種地獄般的血腥氣息。 前幾次都差點把這家伙給抓到,甚至打傷了好幾處后,還是被塞西爾找到了空子逃走了。 以至于閔淵能夠篤定人就藏在這附近,卻怎么也沒辦法找出來。 而且隨著血核崩潰的時限越發逼近,不僅是擔憂找不到人,閔淵更是恐懼著萬一找到了也只會是一具沒了呼吸的尸體。 自己根本不能承受這種結局。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寧愿一輩子都陪在哥身邊…… 塞西爾有氣無力地瞥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卻根本不屑開口解釋。 “你——” 心口的那種躁郁感前所未有地壓迫著緊繃著的神經。 閔淵甚至下意識地就想要收緊鉗制著男人的手掌,徹底讓這不愿意開口的家伙再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隨著塞西爾的一聲悶哼,手里原本握著的包裹也應聲而落。 牛皮紙包裹著的袋子在地上滾動了幾下便不堪重負地徹底破開。 零零散散的一堆暗褐色的藥材,最為顯眼地卻是混雜在里面的三顆糖。 最為廉價的玻璃紙,包裹著的也不過是只有低劣糖精味道的水果硬糖。 只是偏偏是這三顆糖,讓塞西爾原本的行蹤徹底暴露了出來…… “哥他真的病了?” “你到底把人藏哪兒了!” 閔淵僅僅瞥了一眼,都能猜到自己之前的擔憂居然真的成為了現實。 野獸般的嘶吼幾乎讓整條街都寂靜無聲了起來,濃郁的魔力威壓更是讓不少平民顫栗著連話都無法說出口。 而處于威壓中心的塞西爾更是痛苦至極,原本一言不發的血族似乎也被這聲嘶吼觸動得嘴角微微發顫。 “你找少爺想做什么……血核又不是他做的事,其余的一切現在都已經是你的了,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br> 嘲諷般的微笑掛在沾染了血漬的嘴角,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永眠一般的虛弱。 “你只有告訴我,哥他才可能繼續活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威脅一般的可怖語氣到了最后卻近乎哀求一樣的哀鳴。 塞西爾看著自己手里被塞入的熟悉的黑晶石匣,上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居然沾上了一滴眼淚。 原本被干涸的血漬所包裹著的黑晶石,一點點地被濕潤,重新露出了下面熠熠的晶石原色。 - 蜷縮在床角的閔西一點點地看著天幕暗沉,直到現在閣樓里黑漆漆的近乎伸手不見五指了。 因為害怕點燈了會被發現,因而連煤油燈都沒有亮起。 除了身邊的小系統以外,這邊寂靜得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而且連小系統都莫名下線了許久。 就在這時,原本緊閉著的木門卻傳來了推門的聲響。 “塞西爾?是你回來了嗎……” 閔西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了,再加上身體實在狀況有些糟糕,只能看見有人進來了,天窗里的月色卻不足以叫自己看得清。 “唔——” 然而就在下一刻,自己就落入了一個熟悉到不可思議的懷抱里,甚至連埋在脖頸間的鼻息都是那么的熟悉到了骨髓里。 十多年的陪伴,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忘記的。 哪怕你覺得自己并不在意,但很多時候身體的本能卻已經給出了答案。 “……是閔淵?” 瞬間猜到了答案,只是閔西有些不可置信。 這家伙現在不應該和穆琳在領地里面,怎么會扔掉那邊的事情跑到這兒? 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起了懷里人的臉龐,卻意外摸到了一手濕熱的淚水。 這是哭了? 閔西愣怔地感受著手心里的淚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哥是騙子,以后再也不會相信哥了?!?/br> “答應讓我陪在身邊一輩子,卻一個人偷偷地離開?!?/br> 帶著嘶啞哭腔的聲音從男人胸腔里悶悶地傳來,卻讓閔西徹底無措了起來。 “反正哥這輩子哪兒都別想逃?!?/br> “無論逃到哪里,哥的命也都要是我的……” 閔西眸子微微顫動著剛想要出聲,就被語無倫次的男人按倒在懷里,狠狠咬上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