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聞曦參加了兩個同學會，一個是初中的，一個是高中的，都是在飯店聚餐。

    高中因為大家離開的時間還不太久，氣氛更加熱烈，同學之間的差距也不太大，互相興奮地打聽考上的大學和專業，一起回憶高中的種種，那些沒日沒夜學習的日子，想起來都很感慨，也都覺得還好當時自己努力奮斗，才有了現在的輕松生活。

    聞曦在高中沒什么朋友，更何況在高三的時候還按照年級排名來了個大換班，除了高三有個女生跟自己表白還印象深刻，其他人之于他跟陌生人一樣。

    班主任岳老師倒是印象深刻，她一出場，全班鼓掌歡呼，熱情的讓她臉紅，她自己也沒什么變化，依舊一頭大波浪，法式連衣裙。

    總的來說，老師和同學都沒什么太大變化，自始至終都很生疏。

    初中同學會就好很多，別的不提，單是有趙政嘉裕陪著，就不像高中聚會那么孤單。初中同學離開的時間長，開始見面都有些矜持，不過酒過三巡，場就熱起來了，互相拉扯著詢問近況，大吐苦水。

    跟高中不同的是，這個初中并不是重點，中考以后同學間的差距就拉開了，有像聞曦汪立琦趙政嘉裕這樣考上外地好大學的，也有像侯磊盛楠這樣考到附近直轄市的，還有很多曾經趙政嘉裕的哥們兒那樣，畢業后去了中專，在別人還在備戰高考時就出去打工，個別幾個還早早結婚生子，同樣20出頭的年紀，已經露出30歲男人的油膩感。

    聞曦跟他們不熟悉，就跟盛楠侯磊這些人吃飯，趙政嘉裕跟他們稱兄道弟，還一起合影打鬧，跟初中時一樣煩，不過被他們一對比，趙政嘉裕的笑臉格外神采奕奕，簡直像侄子輩的年輕人，其他人都是油膩大叔。

    聞曦吃著涼菜，心想紅花也要綠葉襯，這么看，趙政嘉?？梢詂位出道了。

    “可惜了，汪立琦沒來，不然咱們五個就齊了，”盛楠略帶遺憾地說。

    “他最近干什么呢？他不休暑假嗎？”聞曦問。

    “我聽說他在忙交換生的材料，哎，學神跟咱們不一樣，”盛楠感慨；“其實想想1中也不錯，早知道去1中了，2中的學習氛圍還是太壓抑了?！?/br>
    “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過好當下，”侯磊給盛楠倒了杯飲料。

    “朱雨詩也在a市實習回不來，”聞曦懶懶的跟他倆閑話家常，正說著，那群男生的聲音大了起來，聞曦等人轉過頭去，看見趙政嘉裕捂著口鼻往外走。

    “怎么了？”聞曦跟上去。

    “流鼻血了，”一個胖胖的男生說，臉上帶著油光，可能剛才玩的高興，臉上還有點笑意。

    聞曦跟著出去了，在飯店的衛生間看到了洗鼻子的趙政嘉裕。

    “怎么流鼻血了？你們鬧的時候打到鼻子了？”聞曦拽了一長條衛生紙遞給他。

    “沒有，”趙政嘉裕洗干凈臉，揪了一截紙團成團塞進鼻孔里，暫時堵住了鼻血；“前兩天也流鼻血了，應該是上火?！?/br>
    “你吃什么了上火？”聞曦看他鼻孔下面露出的一小節白色衛生紙，慢慢暈染上粉紅色，血還在流。

    “不知道，最近在改善飲食，”趙政嘉?？瓷先ネ耆辉谝?。

    “是鼻粘膜受損嗎？去醫院看看吧?！?/br>
    “哎呀沒事，流個鼻血還去醫院，我沒那么脆弱，大熱天流鼻血不是很正常嗎，”趙政嘉裕擦干凈手，拉著聞曦回到包間。

    包間里，老同學們看趙政嘉?；貋砹?，立刻招呼他過去坐，簡單詢問過鼻子的問題，就繼續喝酒吵嚷。

    “我好煩這幫人啊，吵死了，”盛楠嫌棄的瞇著眼睛，看著跟趙政嘉裕坐一桌的人；“low到一起去了……哦，我不是說你家趙政嘉裕，我說的是其他人……趙政嘉裕怎么還能跟他們聊一起呢?！?/br>
    “你少說兩句吧，”侯磊一拍盛楠肩膀。

    聞曦不在意他們，只是心不在焉的總往趙政嘉裕那邊看，心里有些惴惴的。

    幾天后，聞曦在家無聊，約趙政嘉裕出去玩。家里面，聞妮是越來越正經，整日學英語，背馬哲，連句閑話也沒有，早起晚睡比高考還要勤奮，程木子心疼她學的刻苦，甚至不許聞曦大聲說話，就怕打擾她，搞的聞曦手機都全天靜音。

    聞曦；我想出去放風……

    陪你到黎明；去哪??？

    聞曦；去周邊逛逛吧，反正還半個月開學了，在不出去玩就沒時間了

    陪你到黎明；什么時候？

    聞曦；嗯……看你方便了

    聞曦；家里學習氣氛太濃……待不下去了要

    陪你到黎明；后天吧，我跟爸媽說說

    聞曦；明天你有事嗎？

    陪你到黎明；去醫院看看鼻子

    聞曦；你終于決定去醫院了??？

    聞曦；還流鼻血呢？

    陪你到黎明；嗯……我媽說這是白血病前兆=　=

    陪你到黎明；我不跟她啰嗦了，去一次醫院就當堵住她的嘴……

    聞曦；我陪你一去吧！

    陪你到黎明；不用，耳鼻喉科人不多，我去去就回來

    聞曦；好吧……那你記得告訴我結果

    陪你到黎明；嗯

    抱著手機，聞曦心里亂亂的，想了半天沒頭緒，他打開手機搜索常流鼻血的病因，幾分鐘后他坐不住了，小臉嚇得有些蒼白，那搜索結果里沒一個好的，不是白血病就是鼻癌，最次也是鼻隔膜斷裂，換別人他還能嗤之以鼻，罵一句莆田系，可對象換成趙政嘉裕，他就擔驚受怕起來，總想著萬一呢……

    聞曦在擔心中度過了一天，待到下午時得到了趙政嘉裕的回信，他是直接打電話過來的。

    “沒事！”趙政嘉裕的聲音在那邊笑呵呵的，嘴里還吧唧吧唧的吃著東西；“就是鼻粘膜出點問題，已經買完藥了?！?/br>
    聞曦聽了松口氣，總算是放心了。

    “你鼻粘膜怎么出問題了？挖鼻子挖的？”

    “哈哈哈放屁，我從不干這不雅觀的事，”趙政嘉裕聽上去心情很好，估計在確診以前，他也有些害怕；“那咱們明天出去逛逛？”

    “好啊，”聞曦來了精神，聲音沒控制住，大了點，程木子聽見立刻從主臥跑出來，很嚴肅的對著聞曦噓。

    聞曦趕緊捂住自己嘴，認輸般的點頭。

    可惜聞曦盤算得很好，等到第二天要出去玩的時候，卻出了事。

    聞曦相中了c市周邊的一處景點，距離不遠，開車大約2個多小時，過去以后住三天再回來，趙政嘉裕不挑，他只要是和聞曦在一起就很開心，有美景更好。

    趙政嘉裕本想開車，可是他還沒考駕照，趙mama死活不給車鑰匙，二人便合計了一下，決定坐旅游巴士過去。

    “不能開車真不方便……”二人來到車站等車，趙政嘉裕被趙mama塞了個大背包；“這要開車都不用我背著?！?/br>
    “算了，這路上紅綠燈那么多，萬一給你攔下來，無證駕駛哦～～”

    “嗯……”趙政嘉裕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熱死我了……”

    “沒事，山里涼快，再忍忍，”聞曦拿出紙巾給他擦汗；“鼻粘膜的那個藥你帶了嗎？”

    “帶了，不帶不讓我出來，就說了沒事，你們一個兩個嚇得……”趙政嘉裕揉了下鼻子，就覺得鼻腔奇癢難忍，半仰起頭張開嘴，他醞釀著一個大噴嚏。

    聞曦看他這架勢趕緊閃開點距離，怕被他噴到。

    “阿————嚏??！”趙政嘉裕這個噴嚏果然很大，打的都彎下了腰，還打出了一團……血霧！

    聞曦直接傻了，旁邊的人看見發出驚叫，說這小伙子怎么吐血了??？

    趙政嘉裕打完噴嚏就沒站直，保持著半彎腰的姿勢，誰都看不清他的臉，就看見殷紅的血點，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砸在地上，比眼淚都洶涌。

    “趙政嘉裕?。?！”聞曦趕緊上前扶他，同時幫他把沉重的背包拽下來，緩解他的壓力。

    “唔……唔……”趙政嘉裕身體開始發抖，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他用手摸了把自己的臉，竟是滿手的血，他和聞曦都嚇呆了。

    “坐下來！你坐下來，”聞曦慌亂的攙扶著他坐到地上，同時要他抬起頭查看傷勢，可沒等聞曦托起他的下巴，就覺得他身體一軟，死沉死沉的壓到了自己身上。

    “趙政嘉裕??！趙政嘉裕?。?！你……你怎么了！”聞曦驚慌失措，怎么叫他都不回應，只有血液順著趙政嘉裕的臉流到自己身上，聞曦慌忙捂住他的臉想給他止血，卻摸不到任何傷口，只有溫熱的血液跟溪流一樣不斷越過他的手背，沒一會兒，聞曦也滿手血了。

    怎么這么多血??？為什么打個噴嚏會這么多血？

    這時旅游巴士入站了，周圍看熱鬧的人立刻涌上去擠，幾個性急的還撞到了聞曦的肩膀。

    聞曦無助的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滿手血的抱住趙政嘉裕，他看了看四周不停邁動的雙腿，這才反應過來要打120，但因為太慌亂，他還撥錯了號碼，打成了110，好在接線員在聽到他語無倫次的描述后，替他撥打了120。

    差不多3分鐘后，120就把趙政嘉裕抬上了救護車，聞曦也跟著坐上去。

    “醫生，他他……他怎么了？”聞曦抖著嘴唇，連說話都要連不上。

    “這……不是很清楚，口鼻吐血的可能性有很多，”帶著口罩的醫生實話實說，還給趙政嘉裕扎上了吊瓶。

    聞曦看著吊瓶，上面寫的字都是中國字，可組合在一起他就一個也不認識了，他想問下這是干什么的，可不知怎么又不敢開口，只能看著臉上堵著紗布，雙眼緊閉的趙政嘉裕。

    剛才他還好好地站在路邊抱怨熱，怎么忽然的……他就大出血暈過去了呢……他昨天剛去過醫院啊，不是沒事嗎！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呢……

    聞曦脫力般的坐在救護車的硬座上，六神無主的望著眼前的醫護人員圍著趙政嘉裕忙，低頭看看自己布滿干涸血液的手掌，聞曦的視線起了一層霧，景物都散了光，變得朦朧扭曲。

    他抽噎著閉上眼，蓄滿的淚水被擠出眼眶，落在自己手掌上，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