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租房？我也要去??！”聞妮嘴里含著一口蔬菜，急急地發表意見；“能多睡十幾分鐘呢！”

    “才多睡十幾分鐘？”聞曦失笑；“你起的太晚了！”

    “別鬧了，”程木子端著碗低著頭，面色不善；“你才高一，怎么可以自己出去租房??？住家里不好嗎？一日三餐誰給你做？”

    “早飯我一直在外面買，午飯晚飯我可以吃食堂，”聞曦回答。

    “對啊對啊，2中食堂還可以！”聞妮跟著應和。

    “吃你的飯！”程木子一拍桌子，聞妮趕緊撅著嘴低下頭，表情很不甘心。

    “食堂能叫飯？沒有rou還貴，不能去！”

    “可……咱家也不是天天吃rou啊……”聞曦艱難的嘟囔著。

    現在是晚飯時間，一家三口圍著三菜一湯，2個素菜帶一點rou，湯就是最普通的西紅柿雞蛋湯，另一盤菜是剩菜，沒有熱。聞曦在這個家生活了這么久，什么都習慣了，唯獨對于涼的剩菜下不去口，所以這頓飯對他來說只是兩菜一湯，現在他16歲，正在瘋狂長身體的他開始覺得吃不飽了。

    “那也比外面的強啊，外面都是地溝油，病死的rou，爛菜葉子，你吃那些就健康嗎？還是你想吃零食？mama的話你怎么就不聽呢？非覺得外面好??？”程木子越說越生氣，甚至很快就到了氣急敗壞的程度。

    聞曦不再看她，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飯。他感覺得出，最近程木子的工作出現問題，收入縮水了，這不止體現在飯桌上，還有她逐漸失控的情緒，聞妮性格叛逆強勢，跟她硬碰硬只能兩敗俱傷，聞曦性格內斂大方，則成了她最好的發泄對象，今天又提了租房這件事，完全撞在槍口上，程木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連綿不絕的嘮叨和埋怨，從吃飯就開始，吃完飯洗碗也在說，洗完碗聞曦要寫作業了還不停。聞妮有自己的房間，進屋關門這個世界就與她無關，聞曦卻只能坐在飯廳角落的書桌上，忍著程木子無盡的抱怨看書，程木子并沒有因為兒子的沉默而住口，瞧他要看書，就開始說他學習的問題，指責他沒能考上2中實驗班，這讓聞曦有些動氣，他自認為學習上沒讓程木子cao過心，現在她莫名指責自己實在是太不知足。

    聞曦一忍再忍，終于忍不住了，他本就煩悶困倦，身心既需要休息也需要發泄，而程木子這邊又不停歇的開槍，于是一向乖巧聽話的聞曦，這么久以來第一次頂撞了她。

    聞妮一直在屋里沒出去，聽著外面的聲音不對，趕緊推門出來做和事佬，夾在程木子和聞曦中間，勸完這個勸那個。心里還暗搓搓的開心，終于也輪到你們鬧矛盾了哈哈哈哈。

    這一地雞毛最后以程木子的哭泣結束，她萬分委屈的回到主臥，聞妮自然是跟著去安慰，聞曦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本想寫作業，可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耳朵里也全是程木子撕心裂肺的哭，心里煩躁的什么都干不下去。

    這是怎么了？初中明明好好地，可一上高中，問題蜂擁而至，這才多久？才一個月，以后的每天都要這樣下去嗎？

    聞曦深吸一口氣，卻感到了窒息，他這一個月以來已經感覺到很多次了。

    聞曦；【失落】

    聞曦輕輕嘆口氣，給趙政嘉裕發了個小表情，而少見的，趙政嘉裕居然沒有秒回。

    聞曦拿著書本發呆，他此刻忽然很想趙政嘉裕，不為別的，自己的苦惱也只能跟他說，也只有他能聽懂，汪立琦自從開學就跟失蹤了一樣，發微信也沒什么動靜，本想問問他月考結果怎么樣，可昨天問的到現在也沒回復，偶爾課間看見他，也是眉頭緊皺的模樣；盛楠成績有所下滑，排名表一出來就哭了，放了學默不作聲提前離開，聞曦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走的。

    每個人都在變，除了趙政嘉裕，他還是那么脫線活潑，好像2中的壓力并沒有對他產生什么影響，這讓聞曦感到些許安心。甚至他還無師自通的學會關心別人，租個那么大的三室兩廳就為了他們娘倆住著舒服？鬼才信。

    他就是為了我！

    聞曦捧著自己的臉，有些害羞，現在這些簡單的小伎倆他完全能撐住，只希望趙政嘉裕慢點長大，或者多放點心思在學習上，不然說好的一年后……可能聞曦就要想方設法的食言了。

    陪你到黎明；？？？

    陪你到黎明；咋了你？

    微信來了！

    聞曦拍拍自己單薄的胸/脯，專心致志的回微信。

    聞曦；沒事，不大開心

    陪你到黎明；??？租房的事說了嗎？

    聞曦；沒成功【哭泣】

    陪你到黎明；？？？？

    陪你到黎明；為什么？？？

    陪你到黎明；挺好的事兒啊，嫌貴嗎？那不要你掏錢呢？

    陪你到黎明；為什么??！

    陪你到黎明；你怎么跟阿姨說的？

    聞曦；就說我想出去住，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陪你到黎明；這樣，你去申請住校，然后住我那，住校比租房便宜吧

    聞曦；哎……

    陪你到黎明，阿姨在旁邊嗎？我跟她說！

    陪你到黎明；你困得眼睛都要瞎了，她心疼那點錢有屁用？攢錢治眼睛？

    聞曦；家里最近困難，而且她對我其實有依賴心理，之前住院的事讓她不想我走遠吧

    陪你到黎明；……

    陪你到黎明；那怎么辦啊，你不來我白租那么大了

    陪你到黎明；我還讓我媽一周就來三次

    聞曦；為什么？？？

    陪你到黎明；emmmmm……

    聞曦；=　=

    陪你到黎明；那怎么辦……

    聞曦嘆口氣，是啊，怎么辦，他好困好累，作業都寫不下去了，扭頭沖主臥望了一眼，程木子倒是不哭了，但是隔著門他能感覺到一股殺氣……

    聞曦；我中午過去補覺好了

    陪你到黎明；不是我說啊，你是個男孩，該自己做決定，你看我爸媽本來想車接車送的，但我堅持租房，他們不還是聽我的？

    聞曦；你是不知道沒錢的難

    聞曦；沒錢又要自尊，難上加難

    陪你到黎明；沒錢還要什么自尊？？這不更賺不來錢嗎？

    陪你到黎明；我爸說了，先做孫子再做老子，不吃孫子的苦，哪來老子的福？

    陪你到黎明；這就是我的座右銘！

    聞曦；所以你花大價錢租了三室兩廳是吃哪門子的孫子苦……？

    陪你到黎明；……

    陪你到黎明；【美女搖頭】你不懂

    跟趙政嘉裕斷斷續續聊了半個晚上，雖然什么問題都沒解決，但他心情好了很多，再看課本也沒那么困了，只是今晚聊的太多，他忙到了半夜2點半才寫完全部作業。

    等他把最后一科的作業上傳釘釘，幾乎已經想象到第二天葉老師的表情。

    “還沒睡？”

    “?。?？”聞曦被這輕輕的一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披頭散發的程木子，看她穿著睡衣，應該是起夜。

    “我馬上睡，”聞曦怕她又要借題發揮，趕緊收拾課本。

    “你這么晚睡，明天幾點起??？”程木子聲音沙啞的問。

    “5點半?！?/br>
    “這么早？不能晚點嗎？”

    “我一直都這個時間，”聞曦憔悴的笑了一下。

    程木子沒說話，只默默注視著聞曦，她眼神復雜，既有心疼也有不甘。

    “你堅持下，年底mama換工作，”程木子開口道；“到時候你再住校?！?/br>
    “我自己也可以?！?/br>
    “什么？”

    “我說，我自己也可以賺錢?！?/br>
    “你怎么賺錢？你每天這么晚回來是出去打工了??？”程木子一想到兒子可能出去工作，說教的心又要上來了。

    “不是不是，”聞曦發現了這點，趕緊解釋；“我替別人寫作業，寫一份幾十塊錢，都很簡單?！?/br>
    “??？那也不夠啊，這房子一個月要幾千塊錢啊?！?/br>
    “幾百就可以，我是和朋友合租，我只租一個小屋子，他mama每天都在，花不了我幾個錢?！?/br>
    程木子一聽對方mama也在，心放下一半來；“有大人啊，你怎么不早說？”

    聞曦聽了失笑，我倒是想早說，你給我機會嗎？

    程木子本想借機跟聞曦談談心，可一扭頭看到鐘表，都快3點了，算了，明天再說。

    聞曦等程木子回屋，便一頭躺在床上，本想跟趙政嘉裕道聲晚安，結果一挨枕頭，就捏著手機睡著了，一覺睡到大天亮。

    于是很不意外的，聞曦遲到了。

    等他慌里慌張的跑到教室門口時，葉老師正在黑板上講解公式。

    聞曦氣喘吁吁，額頭冒汗，背后還有個大書包，他狼狽的沖葉老師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剛想邁腿進教室，被葉老師一個粉筆頭制止了。

    “班主任的課遲到了15分鐘？！你眼里還有沒有學習，有沒有這個班級??？昨天剛夸了你今天就驕傲了？出去站著！”

    聞曦一臉難以置信，他嘴唇微張愣在原地，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可葉老師看他，全班同學也在看著他，絲毫沒有通融的余地。

    “愣著干什么！把門帶上！”葉老師高聲發出最后的通牒，權威毋庸置疑。

    聞曦頭臉脹紅，有些無地自容，窘迫的退出去，把教室門帶上。

    將沉重的書包放在腳邊，聞曦背靠冰涼的墻壁，感覺酸疼的肩膀有所緩解，左右張望了一圈，發現空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他一個人，剩下的就是朗朗書聲。

    4班是英語課，全班都在毫無情感的讀著半懂不懂得英文課文，6班是歷史課，歷史老師帶有b市口音，講著著絲綢之路的歷史意義。

    這樣熱鬧的聲音把聞曦襯托的像個冷寂的星球，一個球孤單又失落的圍著軌道自轉。

    看著斜前方的廁所，聞曦想起來初中的一次遲到，他跟趙政嘉裕一起遲到了，二人被學生會成員追趕到廁所里，一起躲到了同一個單間中，多了一節課還是半節課來著，總之躲了很久，然后聞曦拗不過自己的良心，回教室了。

    后來的事情記不清了，總之雷老師應該沒說什么，至少沒有罰他站。

    聞曦彎下腰，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灰撲撲的球鞋，也許國內的精英學校真的不適合自己。

    “哎，哎哎?！?/br>
    聞曦抬起頭，不知什么時候，面前站了個男生，他校服敞開，露出里面的黑T恤，校服褲腳收了口，扎在高幫球鞋里面。

    “你是聞曦？”男生半笑不笑的問他，一雙丹鳳眼往上挑著，看人自帶三分傲慢；“你哭了？”

    聞曦在腦中飛快地掃了一遍，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我沒哭，我是聞曦?！?/br>
    “嘖，”男生換了個角度看聞曦，末了不大滿意的搖搖頭；“沒視頻里那么好看啊?！?/br>
    聞曦白了他一眼，把臉扭向一邊，不想與他說話。

    可這個男生明顯想跟他說話，并且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伸手在聞曦腦袋上推了一下，他語氣不善道；“跟你說話呢，有沒有素質，你家里沒人教??！”

    聞曦冷不丁的被推了一把，憤恨的瞪回去；“你干什么！”

    男生沒理他，而是沖著聞曦的書包踢了一腳；“遲到了？罰站呢？”

    “關你什么事！你誰阿！”聞曦徹底生氣了；“你有沒有素質??？”

    男生看聞曦生氣，反而攻擊性沒那么強了；“宋先達，你不知道我？”

    聞曦瞪著他；“我知道你有什么用！”

    說完，聞曦就閉嘴了，他忽然想起來，好像……微信有個好友申請，名字叫做……先達？

    “想起來了嗎，我還有你微信呢，”宋先達看出了聞曦所想。

    “加我微信的人多了，我哪記得你是哪個?！?/br>
    “擦，別把我跟舔狗混為一談，看視頻上吹上天，真人啥也不是，”宋先達不屑的一撇嘴。

    “視頻又不是我拍的，誰拍的你去找誰?！?/br>
    “我他嗎哪知道誰拍的，我就知道拍的是你，”宋先達嘴上不依不饒的，一句接一句的說，就是不肯走。

    聞曦看出來了，這人估計也是被老師罰站的，他膽子比較大，自己滿走廊的瞎溜達，看見同樣罰站的自己，他就忍不住過來撩閑。

    “抽不抽，”宋先達忽然亮了下褲兜里的香煙，完了沖廁所的方向一偏頭。

    聞曦搖搖頭。

    “學傻了，”宋先達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也是巧了，5班的門開了。

    “你哪個班的??？怎么在學校抽煙??！”葉老師本來想說聞曦幾句，就把他放進教室，誰知剛出來，就看見一個倔頭倔腦的男生站在門口，嘴里還叼著煙??？

    宋先達愣了一下，不慌不忙的收起煙，轉身就往樓梯口走，姿態豪橫，任憑葉老師在他背后吼的破了音。

    聞曦又看出來，老師對這種混不吝的問題學生一點辦法沒有，甚至還有點顧忌，只敢站在原地喊，并不敢上前拽他去教導處。

    “你認識他??？”葉老師將目標轉移到聞曦身上。

    “不認識，”聞曦趕緊否認。

    葉老師看看他，不知道信沒信，只讓開一條路督促；“趕緊進去，下次不許遲到了！”

    聞曦點點頭，拎起書包溜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