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書棣在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星期六的下午，果然見到了一批同學。

    這些同學基本跟聞曦同歲，無論男孩女孩都是滿臉稚氣，還有幾個穿校服戴?；?，除了領頭的那個疑似班長女生比較落落大方，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拘謹，而且他們似乎對這個忽然醒來的同學很好奇，都瞪大了眼睛盯著俞書棣看，仿佛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綻。

    俞書棣本就心虛，對著這樣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

    中年女人很高興，笑得眼角細紋拉的老長，跑進跑出的給同學們搬凳子拿水果，同學們大部分不懂得謙讓，除了班長推脫客氣了一番，其他人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同學們坐好以后，班長跟個小大人一樣開始詢問聞曦的近況，表現的很關切，要他不要著急去學校，好好休息養身體，等恢復好了再回到班級體中，還說他昏迷的這半個月，班主任總提到他，同時還拿他做反面教材，要同學們不許去河邊湖邊玩耍，這話說完，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班長說的對，然后繼續邊吃水果邊盯著俞書棣看。

    班長發表完見解，從書包里掏出一厚沓子筆記本和書，很鄭重的端到俞書棣面前；“聞曦，這是這半個月的數學語文英語物理化學地理歷史生物的筆記，我看你狀態還挺好的，趁著現在你好好在家補習別落下功課，尤其是生物地理這兩門要會考，你可要著重看看?！?/br>
    俞書棣木愣愣的眨眨眼，僵硬的接過這些筆記本和書。

    他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看這些東西是什么時候了……翻開數學筆記，俞書棣勉強能念出里面的數字，但設計到什么最簡分式取值范圍，俞書棣就一臉蒙逼了；放下數學看物理，他稍微舒服了點，初二應該是剛開始學物理，一切都是最基礎的，他還能認出力學公式；再看英語他就放松了許多，他在國外生活了3年，別說英語，法語他都會；地理和歷史他都簡單翻閱了一下，死記硬背的東西不足為懼。

    總的來說，初中的文化課給他幾天時間，他相信自己是可以解決的。

    “怎么樣，都還記得嗎？”中年女人發現了俞書棣豐富的微表情，料想到他遇到了困難。

    俞書棣看了她一眼，小聲道；“還好……”

    “哪里不會呀，我現在可以教教你，”一個馬尾辮女孩自告奮勇站出來。

    “我……沒關系，我可以看書溫習一下，”俞書棣翻出數學書，里面掉出一張卷子，卷面分數近乎滿分，姓名一欄寫著汪立琦。

    “汪汪為什么沒來來著？”馬尾辮女孩撿起卷子，扭頭問班長；“我記得聞曦出事那天他心情可差了，今天說聞曦醒了，他怎么就沒來呢？”

    “不知道，他專門把自己的筆記給我，讓我交給聞曦呢，他自己結結巴巴說不來?！?/br>
    中年女人趁機問俞書棣，滿臉期待的問；“汪立琦你記得嗎？”

    俞書棣自然是搖頭，他看了看這幾個筆記本，果然，字跡都是一樣的工整，姓名欄全寫著汪立琦，看樣子是個學霸。

    “??？你不記得汪立琦？他還當過你的同桌呢，你失憶啦？”一個長得像猴的男生忍不住問。

    “是啊，醫生說應該是什么……應激反應，就是刺激太大受打擊了，就暫時性失憶了，連我都不認識了……”說著，中年女人就要哭，班長趕緊安慰，而其他人也露出了驚訝好奇的表情，齊刷刷的沖俞書棣行注目禮。

    俞書棣再次承受赤裸裸的探究目光，便下意識地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這一笑不要緊，同學們的表情更詭異了，忍不住開始七嘴八舌的評論。

    “我就說，聞曦看見我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原來韓劇里拍的是真的！人真的能失憶！”

    “聞曦聞曦！你認識我嗎？你記得班主任嗎？”

    “你記得你自己嗎？”

    俞書棣靠坐在床上，無奈的沖他們搖頭。

    這個結果讓這幫孩子陷入興奮，開始搶著跟他自我介紹，自我介紹的同時，旁邊調皮的同學就跟著起哄說外號，還有跟俞書棣八卦的，說這個xxx同學和剛才的ooo同學其實在搞對象，被說的女生羞得面紅耳赤跟他打鬧，被說的男生咧著嘴傻笑，被旁邊同學推的一晃一晃，好像還挺知足。

    一時間屋里全是年輕的笑聲，青春洋溢的快樂感染了每一個人，抑郁許久的中年女人舒展出輕松地笑容，她是徹底的放心了，雖然兒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他還活著，還能說笑，而且很快就要投入到校園生活中，他們又要回到原來為學習，為賺錢cao心的煩惱中，多么幸福的煩惱。

    經過這次同學見面，俞書棣了解，這個女班長叫朱雨詩，馬尾女孩是數學課代表叫楊怡雨嘉，那個給他筆記本的汪立琦是學習委員，班主任姓雷。

    同時他還注意到，這個聞曦跟同學們的關系很淡薄，沒有人真的關心他的情況，更多是獵奇心，和出于班干部的責任心而已，

    這場熱熱鬧鬧的同學見面會在護士的驅趕下結束了，臨走時朱雨詩提議，大家給俞書棣留下聯系方式，幫他病后更好的回歸班集體，同學們紛紛贊同，然而中年女人拿出聞曦的手機后犯難了，他手機密碼誰也不知道。

    “生日！試試生日！”楊怡雨嘉提議。

    中年女人依言輸入，失敗。

    “試試學號！我知道聞曦的學號！”朱雨詩提議。

    中年女人再次輸入，還是失敗……

    大家大眼瞪小眼，沒主意了。

    “你想起來什么了嗎？”中年女人試探著問俞書棣。

    俞書棣苦笑一聲，無奈的看向她，意思是你覺得呢……？

    最后大家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姓名寫在了紙條上才離開，中年女人覺得俞書棣狀態不錯，就送他們去坐電梯，留下俞書棣一人在病床上躺著。

    俞書棣拿起數學筆記本，正在他回憶自己的初中數學知識時，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招呼也不打一聲，一把將他手里的本奪走。

    動作太快，俞書棣都沒反應過來，雙手還保持著拿書的姿勢。

    奪走他書的是個穿著運動服的高個子男孩，跟剛才那些同學一樣的年紀，不同的是，在他稚氣的臉上，鼻子眼睛的輪廓已經初見冷峻的雛形。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俞書棣，單眼皮中的輕蔑毫無遮攔，他一揚下巴，張口道；“歪！”

    “??？”俞書棣懷疑他怪叫了一聲。

    “你失憶了？”高個子男生隨手將筆記本扔在俞書棣的病床上，雙手叉進褲兜。

    “嗯……”俞書棣點頭，同時努力回憶高個子男生的臉，他記得好像聞曦的同學合影里有這樣一個人。

    “那你記得我嗎？”高個子男生聲音有一點點啞，似乎是在變聲期。

    “不記得，”俞書棣沒有被他無禮的態度激怒，在他眼里，這個男生就是個小孩，他不跟小孩置氣。

    高個子男生看他態度不卑不亢，有點意外，他慢慢走到俞書棣床前，垂著眼皮看著他，俞書棣不明就里，也抬頭與他對視，忽然，高個子男生的手快速從褲兜里拔出來，直揮向俞書棣的臉。

    俞書棣條件反射的向后躲了下，而男生的手也急剎車在他的臉邊，揮出的風吹在俞書棣的皮膚上，讓他感覺毛毛的。

    “你干什么？”俞書棣皺起眉，這小孩怎么匪里匪氣的。

    高個子男生看了俞書棣的反應，翹起一邊嘴角笑；“喲，你真忘了？不是裝的？”

    “我倒是想裝！”

    “那你是裝了還是沒裝？”

    “沒裝！”

    高個子男生哼了一聲，伸出一只手指著俞書棣的鼻尖，半威脅半警告道；“最好別讓我發現你騙人?！?/br>
    “不然呢？”俞書棣反問。

    “不然放學你別走！”

    俞書棣噗嗤一聲笑出來，高個子男生的眉毛立刻豎起來，拔高聲音質問；“你笑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俞書棣問。

    “我問你笑什么！”高個子男生很執著，似乎威嚴不容挑釁。

    “我笑你可愛，”俞書棣歪著頭回答。他的語氣太自然了，笑容也很坦蕩，這讓高個子男生一時語塞，看著俞書棣不知道說什么。

    “你叫什么？”俞書棣再次問。

    高個子男生明顯有點別扭，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趙政嘉裕?！?/br>
    俞書棣愣了一下，接著一點頭；“沒印象?！?/br>
    “那你……出事前一天的事也不記得了？”趙政嘉裕遲疑著問。

    “一點印象也沒有，你為什么問我這個，你知道什么嗎？”俞書棣追問。

    “不知道不知道，”趙政嘉裕連連搖頭；“你的事我哪知道，變態！”

    “變態？”俞書棣被他說懵了，好好地怎么說他變態呢？

    趙政嘉裕似乎覺得自己多說多錯，尷尬的咳嗽幾聲，嘟囔著走了，臨走時俞書棣問他跟自己是不是同班同學，他轉動眼珠拋出一句；“咱倆是同桌！”

    同桌？

    俞書棣目測他比自己高，現在的學校排座位都不按照個子排了嗎？或者是按照成績排的？

    不過這個趙政嘉?？瓷先サ鮾豪僧敺死锓藲獾?，不像個好學生，尤其是剛才假裝要打他的舉動，感覺聞曦一定受到過他的霸凌，而且他怎么這么執著于失憶不失憶的問題？難道聞曦落水的意外跟他有關？

    俞書棣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現在的學生都這么……嗎？

    下午送走學生，又來了幾個人，其中就有聞曦的jiejie聞妮。

    聞妮剪著短發，看上去17、8歲，應該還在上高中。

    聞妮看見靠坐在病床上的俞書棣，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過去摟著俞書棣就嚎，那勁頭，跟他們mama有一像。

    俞書棣被勒的難受，又因為無法跟她共情有些尷尬，只能任她抱著發泄情緒，等聞妮哭夠了，俞書棣肩膀的衣服也濕透了。

    “你……你感覺怎么樣，頭疼不疼？”聞妮聽說了失憶的事，抽抽搭搭的問。

    “不疼，我感覺挺好的，”俞書棣回答。

    說完，姐弟倆陷入了一陣沉默，俞書棣相信聞妮感覺到了他的疏離。

    “給你，我帶來了這個，”聞妮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迷你平板電腦；“你在里面寫日記，你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么?！?/br>
    日記！

    俞書棣心里生出了一絲罪惡感……他還不知道自己會以聞曦的身份在這里待多久，如果只是臨時，那偷窺人家隱私怪不好的……可如果自己就此住下一直到老了，那不看的話……

    俞書棣很糾結接過平板電腦，發現也需要密碼。

    聞妮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替他輸入了四位密碼。

    “這個密碼是什么意思？”俞書棣問。

    “好像是誰的生日?！?/br>
    “你不認識？會不會是爸爸的？”

    聞妮搖頭；“只有你自己知道?！?/br>
    俞書棣把這個密碼輸入自己的手機，意外的，居然解鎖了。

    看來這個人對聞曦很重要，但是很神秘的，除了聞曦，誰都不知道他是誰。

    俞書棣懷疑這個人是學校里的人，說不定是聞曦暗戀的某人，暗戀恐怕是這世界上最隱秘的事情，當事人僅有一人。

    很快，俞書棣的猜想被證實了。

    聞曦的日記斷斷續續的寫了一年，開始幾篇看得出，他似乎是為了應付差事，每天記了幾筆流水賬，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就沒了，到后面他逐漸說的多了，開始在日記里吐槽，家里面說mama嘮叨，jiejie霸道，在家里待著很煩，手機好幾年沒換了真想要個新的，學校里事情更多，他說朱雨詩虛偽，功利心強，黑板報啊班會啊都搶著干，其實這些都是宣傳委員的活兒；說一個叫盛楠的女生暗戀某個男生天下皆知，雷老師也知道，而這個叫盛楠的女生就是今天來看望他還被大家起哄的那個害羞女生；還說趙政嘉裕太討厭太霸道，把他的作業搶去抄，害得他沒趕上交作業的時間被化學老師說；又說班里要調座位，他不能跟汪立琦繼續做同桌了……

    俞書棣看的十分投入，通過這本日記梳理清楚了班里同學的關系脈絡，而漸漸地，他發現這個日記出現了愛情的苗頭，后面出現了一個“他”。

    聞曦每天都要念叨這個“他”幾句，說“他”跟自己說了幾句話，比昨天多一句，很高興，又說今天作業多，自己跟“他”說話，“他”很敷衍，搞得聞曦悶悶不樂，接著描述“他”打籃球，個子越來越高了，女生都為“他”尖叫，自己看在眼里，又高興又難受，而“他”跟自己的關系也忽近忽遠，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了幾句，有時候一節課都說不停，簡直煎熬死了。

    俞書棣看得很投入，也跟著煎熬起來。他沒有暗戀過誰，與他的軟硬條件來說，只有別人暗戀他的份兒，但他知道戀愛中人的神經纖細，心上人的一顰一笑就像根魚線，近乎無形卻又異常結實，死死地吊著另一個人的五臟六腑，社會人的話還好，可以有工作朋友旅游轉移視線，辦公室戀情的話大不了辭職，但是學生就難了，他們被迫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數年，這種痛苦的感覺無處排解，只能默默消化，反映在表面上，就是叛逆孤僻和焦躁，而聞曦更慘的是，他還卑微。

    看得出，這個“他”很優秀，似乎是大家的關注焦點，聞曦明顯自愧不如，不敢跟他站在一起，只敢以同學的身份與他對話，每天患得患失，而對方似乎大大咧咧完全不知道，正大踏步的往海王的方向發展，當然，“他”的魚塘里肯定不包括聞曦。

    日記的最后，深受折磨的聞曦決定破釜沉舟，他要告白！他無法忍受“他”的若即若離了，就算被拒絕也沒關系，斷了念想未必是件壞事。

    俞書棣跟看一樣，前面看的萬分憋屈，恨不能替他做了決定，現在終于劇情達到一個高/潮，要告白了，后面的劇情完全預測不到，然而一翻頁，后面沒了，告白便是聞曦的最后一篇日記。

    看看日期，俞書棣隱約記得……聞曦就是那天溺水的……

    想到這，俞書棣心中生出了不好的猜想，聞曦告白失敗，被直男的“他”欺負，一把推進了水里，或者告白失敗，聞曦受不了打擊于是跳河自殺，可是只是失敗而已不至于自殺吧，難道“他”說了什么刺激人的難聽話？

    俞書棣越想越不對勁兒，覺得這個“他”很有問題，就是導致聞曦溺水的關鍵，而一想到這個人就在班里……俞書棣結合今天同學們看望他的只言片語，心想，這個“他”不會是汪立琦吧……？

    想到這，俞書棣拿起床頭的筆記本來回翻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方正規矩的字跡越看越順眼，他幾乎僅憑筆記就在腦中勾勒出一個戴眼鏡的好學生形象。

    不對，腦內做什么！他既然這么喜歡這個人，肯定手機里面有照片！

    俞書棣瞬間八卦附體，拿著手機就開始翻，然而結果卻令他失望，照片里雖然有不少同學，但沒有哪個像是偷拍，也沒有哪個被偏袒，仿佛聞曦是個強迫癥患者，每個同學的照片數都是均等的。

    不過照片里有個人給他印象深刻，那就是趙政嘉裕，每次想起這個名字，俞書棣都想笑，現在都流行叫四個字嗎……

    趙政嘉裕鏡頭感挺強，他不像別的男女生，面對鏡頭不是緊繃害羞，就是假裝不在意，他似乎很享受注視，整個人肢體舒展放松，青春又自信，滿臉的桀驁不馴，簡直可以預見他長大后風流不羈的模樣，就是有點中二……

    看著看著，俞書棣注意到趙政嘉裕的凳子地下有個籃球，他記得聞曦的日記提起過“他”打籃球很帥。

    再翻看別人的照片，這一堆陌生少年里，只有趙政嘉裕一個人跟籃球掛鉤。

    這……如果表白對象真的是趙政嘉裕，那聞曦自殺的概率應該挺高……

    俞書棣像是個偵探，對著日記，筆記，手機一頓研究，樂在其中，完全忘記了一開始偷窺他人的罪惡感，直到中年女人端著熱騰騰的晚飯回來。

    “小曦啊，告訴你個好消息，醫生說你快能回家啦，”中年女人從今天下午同學來探視開始，就一直滿面笑容，整個人比前一天精神煥發許多。

    聞妮躺在一邊的床上玩手機，隨口說道；“看了一下午一晚上日記，又想到什么嗎？”

    俞書棣放下平板電腦，有些警惕地問；“你看了我的日記嗎？”

    聞妮的手機中傳出英雄死前的慘叫聲，她不自然的眨眨眼睛；“沒有?！?/br>
    “mama呢？”俞書棣轉向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用同樣的頻率眨眨眼；“沒看?！?/br>
    俞書棣看看她倆，心里明白了。

    聞妮忽然笑了出來，俞書棣疑惑的望過去，聞妮把手機放下，她眼睛還有點泛紅，是之前哭的厲害還沒緩過來；“習慣真是可怕，你警惕的樣子一點沒變?！?/br>
    中年女人聽完也跟著笑了，同時慈愛的摸摸俞書棣的手；“不要太有壓力，永遠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反正你是mama的孩子，mama永遠愛你?！?/br>
    這話一出，俞書棣心里一陣難受，他以吃晚飯為由，避開她的目光。

    不同的軀殼給他不同的人生體驗，今天的同學探視和日記，讓俞書棣沉浸入聞曦的生活細節，甚至對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可在母愛的面前，他又忍不住回憶起俞書棣的短暫人生，他想念之前的mama和jiejie，還有爸爸哥哥，只是后者永遠見不到了，前者還不知情況，她們肯定也以為自己死了，誰能想到自己陰錯陽差的活在別人的體內，就算自己沖到他們面前，也只會嚇壞他們，更何況自己不能隨意透露身份，那個俞南承……

    想到這，俞書棣痛苦的嘆了口氣，中年女人見了立刻緊張起來，拉著他問長問短，生怕他再有什么閃失。

    俞書棣看著她，心想如果自己再堅持原本的身份，堅持要回去，她恐怕也會傷透心，他只是個可憐的單身母親，俞書棣不想傷害她。

    俞書棣沒滋沒味的吃著油膩膩的家常菜，默默地在心里消化這一切。

    等他吃干凈晚飯，也下了個決定，要他這樣不聞不問的直接走了，他不甘心，他知道按照日期算，自己頭七還沒過，他想趁著自己這個新身份，去打探下柳蔓和俞夢純的消息，想方設法給他們個信號，告訴他們自己現在安好，只是為了安全起見不能見面，然后暫時以聞曦的身份生活下去。

    因為俞書棣覺得，老天能莫名其妙的讓他重生，誰知道會不會莫名其妙的讓他又死掉，他想利用這段時間，好好陪陪聞曦的家人，畢竟自己披著人家的皮，有這個義務，而且就算他堅持自己是俞書棣也沒用，俞書棣的人生已經徹底崩塌，他就像個被拋棄的孤兒，除了文滿沒人能收留，或者敢收留他，因為俞南承還在。

    只要他還有一天對自己有執念，自己就一天不安全，自己就算重獲新生，依然要躲著他走，俞書棣都不能把他怎么樣，聞曦更是撼動不了他的分毫，所以總結下來，他目前只能成為聞曦。

    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還會與俞書棣的人生相遇，但在此之前，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