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我早就不戴耳釘了,男老師戴耳釘容易招人指點?!眴淘粕汲堕_裴豐年環在他腰上的手:“別碰我!” 裴豐年松開喬云杉,轉身也去找衣服來穿:“我送你的卡地亞呢?丟了?” 喬云杉頓了一下,說:“嗯,扔掉了?!?/br> 裴豐年背對著喬云杉穿褲子,他深嘆一口氣:“可惜了,那對耳釘很難買?!?/br> 喬云杉從裴豐年的教工宿舍離開的時候已經大半夜,他走到車邊也沒忙著打開車門,只是靠著車點了一顆煙。他想,和裴豐年這一次的見面還真是倒胃口,到頭來自己事沒辦成,還白讓cao了一會兒。 他把煙蒂狠狠扔在地上,又狠狠碾踩了幾下,把煙蒂當做裴豐年來對待心里也沒好受多少,反而是越想越氣,喬云杉恨不得立刻掉頭回到裴豐年家把那老公狗給揍一頓。 下午有記者去了學校,摸進他的辦公室,問他是否認為自己應該對崔印恬的死負責,喬云杉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疼。他不能說“無可奉告”,好像這么一說就在昭告天下他和崔印恬真的有些什么,崔印恬的死的確是他造成的。于是喬云杉客客氣氣地對記者下逐客令,記者不依不撓,鬧到最后是保安把記者轟走,而湊在辦公室門口看熱鬧的學生已經添油加醋把這事給傳開了。 “喬老師到底和學姐崔印恬有沒有過一段愛情”這件事在學生中永遠是個迷也是個不會過時的話題,尤其是當崔印恬離世后,喬云杉和崔印恬的關系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在學生中間,喬云杉一直被稱為“男神”——他長得好看,且樂意把自己的好看進行再度美化。喬云杉身上的每一處都是他展示自己的心機——金邊細框眼鏡、挽到手肘的襯衫袖、精致低調的袖扣、價值不菲的腕表、筆直的西裝褲和锃亮的皮鞋。他打扮得一絲不茍,因為內心總是存了要勾引誰的心思——無論是學生還是同事,抑或是路上素昧謀面的陌生人,只要有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便能高興滿足。喬云杉sao,他悶著sao,也明著sao。 既然sao了,就免不了惹一身腥。從喬云杉到這個學校當老師以來,想上他床的女生不在少數。女孩子要么圖他的外表,要么圖個保送研究生的名額,但喬云杉拒絕了每一個人——他只和學生搞點無傷大雅的曖昧,不和學生談愛情。除了學生,愛慕喬云杉樣貌的老師也有一些,老師和學生比起來簡直直白得令人發指,他們向喬云杉發出交配信號,喬云杉便根據心情選擇接受與否。但喬云杉也不和老師們談愛情,他只和他們zuoai。 經歷過裴豐年后,喬云杉覺得“愛情”這東西糟糕透頂,它總是讓人活在不切實際的幻想里。因此某幾個和喬云杉上過床的老師開始期待來自喬云杉的愛情時,喬云杉立刻抽身而退。 而崔印恬是出現在喬云杉人生中的一個小小意外。喬云杉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崔印恬沒有遇上他,那么她應當過著平淡恬靜的生活,雖然平淡無奇,但至少能活著。 崔印恬和設計系的其他女孩不一樣,她的美不張揚也沒有攻擊性,因此喬云杉并沒有在第一眼注意到她。喬云杉第一次認認真真欣賞崔印恬的時候是他帶著三個學生參加比賽,。崔印恬作為小組組長每天晚上和喬云杉討論方案到深夜,他們一起做思維導圖、頭腦風暴,把草稿紙鋪了一地,跪在上面一個一個選擇合適的元素;他們一起去博物館、美術館看展,崔印恬拿著小筆記本邊看邊記,幾個展看下來本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喬云杉翻看過那個本子,看了兩眼還給崔印恬,他笑得露了牙齒:“印恬,你這個筆記也就你自己能看懂?!?/br> 崔印恬也笑得露出牙齒:“我能看懂就夠了呀!” 那時候喬云杉沒能發現崔印恬臉上的酒窩,那是她甜美的玄機,喬云杉是很久以后在她的遺照上發現這個玄機的。 那個比賽崔印恬和組員們拿了一等獎,這個結果喬云杉并不覺得意外,但崔印恬卻喜出望外,她在網上查到獲獎信息后第一次激動得大聲說了話,她說:“老師!老師!我們得一等獎了!”喬云杉看出來,那時候的崔印恬甚至是想要跳起來抱他的。 喬云杉知道崔印恬不可能主動擁抱他,所以他張開雙臂給了崔印恬一個擁抱。也許是從這個擁抱開始,或者是從那幾個不眠不休一起奮斗的夜晚開始,崔印恬看向喬云杉的帶著尊敬崇拜的眼神里夾雜了一些愛慕,慢慢地那些愛慕越來越多,在崔印恬休學前,她的眼里就只有喬云杉了。 在崔印恬休學之前就已經有關于她和喬云杉的流言。喬云杉不知道學生是怎么傳的,流言到了他的耳朵里大約已經被加工了百八十次。曾和喬云杉有過一兩次肌膚之親的女同事私下悄悄問喬云杉是不是真的睡了學生,她還問喬云杉睡女學生的感覺到底怎么樣。喬云杉眨巴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女同事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他那時候想,這個世界可真是沒有一個正常人——除了崔印恬,她也許是喬云杉身邊最單純的一個人。喬云杉笑笑,說:“怎么可能,你們在想什么?!眴淘粕紝嵲诓荒馨选八边@個詞和崔印恬連在一起,他選擇了委婉的方式解釋,然而女同事半信不信。 老師們不大相信喬云杉和崔印恬一點關系都沒有,學生們也不愿意相信。他們總認為,就算喬云杉沒睡崔印恬,那曖昧總是有的,畢竟喬云杉帶著崔印恬去看了那么多展;還有學生說,看見學姐和喬老師放假了都要一起去圖書館約會。喬云杉想,在這些人眼里,一旦認定他和崔印恬有超出師生的關系,那么他們倆做什么都成了“約會”。 哪有去圖書館約會的說法! 喬云杉在院長面前就是這么為自己辯解的,他苦笑著說:“我真的和她沒什么,都是正常的師生互動,和她去圖書館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準備論文方向了,我想著帶她去找文獻她能少走些彎路。崔印恬是個好學生,沒有哪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生。再說了,誰會在圖書館約會!” 喬云杉在領導面前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凈,儼然是流言的受害者。他把許多真相都藏了起來,院長不需要知道很多次他帶崔印恬看完展后又去吃了晚飯,夜里十點多把崔印恬送回家;他也不需要知道喬云杉曾把崔印恬嘴角邊根本不存在的臟東西擦掉;他更不需要知道喬云杉給了崔印恬一個秘密的昵稱,他叫她“小燕子”——“小兔子”太狎昵,“小貓咪”太猥瑣,“小豬豬”各方面都太不合適。 院長從來都是向著喬云杉的,喬云杉的解釋合情合理,挑不出破綻,院長說:“喬老師,我相信你和崔印恬的確沒什么,但人言可畏,這段時間還是要注意一下?!?/br> 喬云杉乖乖聽了院長的話,雖然他享受崔印恬的崇拜,但他更不想惹上麻煩:他已經發現崔印恬對他的迷戀日益加深。喬云杉在心里暗罵自己愚蠢,竟然還是讓學生對自己動了真情。 這件事后來叫裴豐年也知道了,裴豐年和藝術設計學院的院長是老朋友,喬云杉的動靜他只要想知道便能摸得一清二楚。裴豐年也罵喬云杉愚蠢,當時他正在干喬云杉,他把喬云杉的雙手綁在了床頭,給喬云杉的嘴里塞了個口球,喬云杉想蹬他,他就抓住喬云杉的腳腕,裴豐年說:“云杉,當了幾年老師了,這點道理還不懂嗎?你以為你是孔雀開屏嗎?你那點虛榮心要膨脹到什么地步才愿意收收?你可真是……愚蠢透頂!”裴豐年嘴上是個恨鐵不成鋼的長輩樣子,下半身卻在做著最下流和背德的事。喬云杉已經懶得給他白眼,喬云杉想,我哪能壞得過你呢! 喬云杉開始刻意避嫌。崔印恬向來聰明和敏感,在感情這件事上也是如此,她輕易捕捉到喬云杉的退縮,于是她在不久后不告而別,徹徹底底地失蹤了。 因此,在記者提出的“是否認為自己應該對崔印恬的死負責”的這個問題上,喬云杉自然是問心有愧。他去找裴豐年便是因為這件事,他沒想到崔印恬失蹤兩年、遺體在外省被找到、警方判定她的死亡原因系自殺后竟然還有記者能找上他來,試圖從他這里挖出些“師生戀”的猛料。 喬云杉扔掉第三顆煙蒂,抬頭看了看裴豐年房間的窗戶,那里一片漆黑,裴豐年也許已經進入甜蜜夢鄉。喬云杉鉆進車里,使勁關上車門,砰的一聲響在夜里分外明顯。裴豐年在漆黑的房間里靠窗而坐,目送他的外甥離開。 裴豐年下午便知道了記者找到喬云杉的事——他那位院長朋友第一時間給他通風報信了。裴豐年也知道喬云杉會來找他,但他不想主動提起,他要喬云杉乖乖地求他。 夜晚的風冷颼颼,鉆進車窗里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如妖魔鬼怪的嚎叫,喬云杉在空無一人的大馬路上飛奔,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奔向地獄。 其實不用找裴豐年他也知道這事要怎么處理——一口咬定和自己無關。畢竟崔印恬兩年前失蹤,自殺發生在失蹤后的一年半以后,她可以因為太多事情而想不開,誰說一定是要為情所困。喬云杉更擔心自己的前途因此而受到影響——“師生戀”這個名聲可不大好聽,他不能被毀在上面。喬云杉想讓裴豐年給他牽線認識一下副校長,若是攀上了副校長的關系,便沒什么人會在背后嚼舌根,即使嚼了對他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喬云杉一向自信自己的社交能力,何況這位副校長是個女性,喬云杉認為對女性散發魅力可比對男性散發魅力要容易太多。只是裴豐年死死卡在他和副校長中間,無論如何也不愿意介紹喬云杉和她認識。 喬云杉心里憋著一口悶氣,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他還是得去求裴豐年,若是單靠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和副校長講上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