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么想，真給對方上藥的時候，李容還是強裝鎮定地讓自己視線別往別處看。

    本來是打算沐浴的，但天氣太冷，再加上申世秋還是覺得別扭，就改成了擦身，這樣他就不需要李容來幫忙了，只留下眼巴巴的李容隔著屏風看。

    李容屏息著拆開申世秋胸口圍著的白布，他手已經夠穩了，但在看到那個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傷口真的很深，再加上昨晚上的藥已經吸收得差不多了，所以更突顯傷口的嚴重，外翻的紅rou還凝著血，有些邊緣已經變黑開始結痂。

    申世秋不經意間瞄到李容眼眶紅紅地給他上藥，心中微動，他張了張口，微啞的嗓音在李容頭頂響起:

    “喂，你怎么不問問我怎么傷的??？”他試圖將話題放松些，讓對方注意力不在傷有多嚴重上。

    李容被他問得一頓，又繼續上藥:“原本想問的，后來想想就算了，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br>
    想想就算了？誰讓你算了的。

    申世秋頓時冷了臉，桃花眼向下斜睨著李容:“怎么？我的事情你不是最好奇了嗎？現在玩什么欲擒故縱？”

    正進行到包裹步驟的李容聽到這話，疑惑地抬頭，他什么時候玩欲擒故縱了？

    這一抬頭兩人都有點愣住了，氣氛蔓延著隱隱約約的曖昧。畢竟現在的姿勢略微有點一人在下一人在上的感覺，不必說其中一個還光著半邊身子了。

    申世秋的視線從對方頭頂到微紅的眼角，再慢慢下滑到豐厚的下唇，由于室內供暖充足，像李容這樣的體質，嘴唇一直都是紅嘟嘟的，看起來還帶著些誘人味道。

    李容偷偷吞了口口水，他怔愣的眼神沒能從申世秋臉上移開，因為傷了的原因，對方好像更白了，身上還帶著似有若無的孱弱氣息，但這樣反而呈現出一種易碎般銳利的俊美。

    兩人的距離隨著眼神的交纏越靠越近，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靠坐著的那位慢慢含住了他剛才盯了許久的豐厚，溫柔地啃咬它，發出了輕微的口水滋滋的聲音。

    鼻息交融間，戰況從溫柔舔舐變成全面侵略，橫行霸道的濕軟交纏讓李容漸漸呼吸不暢，但對方還在用舌尖狠掃他口中，甚至一只手也無師自通地在李容的腰上來回摩挲。

    情迷意亂之際，李容被口水嗆到，才打斷了這濕呢的纏綿。

    申世秋像突然清醒過來一樣，推開了李容。

    兩人都不敢看彼此，申世秋尷尬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說嫌棄對方的是他自己，可親得最起勁兒的也是他。

    “咳……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br>
    申世秋盡量掩飾自己的情緒，說完這句話后也假裝隨意地看了看李容的反應。

    “丑八怪”現在臉上兩片紅暈，被口水嗆到而冒出水汽的眼睛亮晶晶的，黑溜溜的小眼珠襯得水亮亮又紅嘟嘟的嘴唇更誘人。

    明明一副五大三粗的樣子，但神情卻總是能吸引人的目光，怪不得那徐山寧看上了他。一想到這里申世秋就來氣！

    申世秋尷尬、審視的目光頓時變得惡狠狠地盯著李容，看對方能說什么出來。

    “我不出去，我決定了，我要貼身照顧你！”

    說完李容特別嚴肅地站起來去吹滅了燭火，還自覺地蹬上了床，睡到了最里面，因為他害怕自己睡覺不老實，萬一碰到申世秋的傷口，那就不是照顧了。

    申世秋看著周圍一切霎時變得一片漆黑，便被李容這一行為撼得眉頭都跳了跳，他詫異地像是第一次認識李容一樣，轉頭過去看著在黑暗中躺在他旁邊的人。

    他本想出口質問的，卻突然轉念一想，輕笑出聲，語氣挑逗:

    “我現在受著傷，你主動送上來也沒用啊?！?/br>
    申世秋故意引導曖昧的方向，他發現逗老實人是真的有趣。

    李容聽到這話后小眼睛猛地眨了眨，反應過來就羞怯得不行，他磕磕巴巴地反駁:

    “不是的……我我我只是為了更方便照顧你，你現在受傷……肯定不能，不是！不受傷、我也、我……”

    發現自己好像越講越亂，就干脆閉了嘴。李容臉熱得不行，就快要燒起來了一樣。

    “噗嗤——”申世秋沒想到這個對話會變那么有趣，不用想也知道那木頭此刻肯定火熱得厲害，他在這邊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倒是讓兩人氛圍熱度保持。

    申世秋這時就突然很好奇李容到底對自己是什么想法的，就佯裝瀟灑地問起:

    “喂，你從嫁過來到現在，我對你那么差，你為什么還要那么照顧我？”

    隨著這個問題的提起，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的沉靜，隱約只有心跳聲在響起。

    氣氛安靜得好像申世秋不會聽到答案了。

    終于李容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你是我的救贖……不只是指你把我從李莊解脫出來這件事，我們小時候見過，不知道世秋你還記不記得，但我記得很深……”

    申世秋沒想到李容竟會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沒想到自己對于李容來說，是那么地好……

    他突然害怕了對方這樣認真又熱烈的情。

    “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想跟別人一樣喚你世秋……能夠嫁給你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我希望你能夠慢慢接受我……接受我與一般哥兒的不同，接受我這個人，接受我的愛?！?/br>
    李容暗自在心里加上了一句:我相信會有這么一天的。

    申世秋被他堅定熱愛的口吻震撼到，他內心現在極其復雜。

    按照他的性格，在聽到這番話之后，在摒除了一切以往可能發生的反應之外。

    申世秋猶疑了，他難為情地發現自己現在內心歡愉大過一切，是一種從心頭流下的甜，而這種甜的給予者就是眼前這個大膽又不知羞赧的哥兒，一個他一直嫌棄的哥兒。

    “睡覺吧?！崩钊莶蝗躺晔狼餅殡y，也害怕自己聽到接受不了的話，就主動給臺階下了。

    申世秋聽到旁邊的人蹭了蹭被子的沙沙聲，能想象到這人一臉舒服的閉著眼睛準備入睡的憨厚模樣，隨后他也轉了身過去，不過這次，他沒有再背對李容。

    一夜無夢的李容起了個大早，他偷偷看了眼還睡得很香的申世秋，露出一抹傻笑，整個房間都莫名洋溢著溫馨的氣息。

    李容細細地照顧了申世秋幾天，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從李容吐露心聲那天起，一直到現在兩人都給人一種蜜里調油的小夫妻既視感，這場景讓小蘭喜聞樂見。

    少夫人終于拿下少爺了！她喜滋滋地為少夫人感到高興，從少夫人嫁進申府她就知道少夫人喜歡少爺，

    可好景不長，李容沒想到痛苦來得這么快。

    兩人聯合一起瞞過了家里兩位長輩之后，也過了個好年，本來守夜當晚還想賴在本家的，可經不過申母的揶揄與撮合，兩人拜了年之后就回了自己家了。

    隔天李容剛在廚房做好紅米羹準備端過去給申世秋的時候被小蘭告知沈白月來訪，此刻兩人正在庭院謝水亭。

    李容聽到沈白月三字就眉頭一跳，莫名心慌起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他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別多想，就臉色如常地端著紅米羹去了謝水亭。

    他邊走邊看了看托盤上放著的兩碗紅米羹，神情復雜。

    畢竟來者是客，李容最后還是又返回頭去盛了兩碗紅米羹過來。

    沈白月這樣一個身家外貌都跟申世秋很配的男子，這讓什么都沒有的李容更卑微了，他想不通沈白月為何不跟家里坦白他喜歡申世秋這件事情，這里風氣開放，男子與男子成婚也是正常的現象。

    如果沈白月早早就跟申世秋表白心意，那即便申世秋只當他是朋友，也會接受的吧……

    再怎么樣，也好過他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走向，那就沒他李容什么事了。想到這里他心頭又是一陣悲哀。

    雖說這段時日他能感覺到申世秋與他越走越近了，可到了晚上他還是被拒絕，就算不是離得遠遠的，那也沒有很近，起碼讓李容感覺一點都不親密，作為妻子一直到現在都沒給夫家舔個一兒半女的已經說不過去了，連床都不給爬的，那哪里能夠……

    李容癟癟嘴，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帶了些哥兒的嬌憨，與他強悍的外表形成的反差更是有趣，讓人不禁想多逗弄他，好發現他更多可愛的神情。

    他拿著托盤經過西廂房拐了個彎兒后就隱約聽到些許聲音了，李容疑惑這聲音聽起來怎么好像不是很愉快??？

    他放慢了腳步，本著不想過多打擾的想法——

    “世秋哥！如果當初你沒有娶那個丑八怪多好，那樣我現在也不會……”李容聽到沈白月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喊。

    “別說了，你快回去吧?！币坏览滟穆曇舸驍鄬Ψ降脑?，“我只當你今日喝醉糊涂了?！?/br>
    “不要！我不要再做沈家的乖兒子了，世秋……你都為我受傷了，你是不是心里也是有我的，只是也礙于申家的控制，所以才不說的？”

    李容聽到這里心頭一驚，他已經來到兩人身后，只是那兩個人還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世秋的傷原來是這么來的？！

    “世秋，你還沒有碰過那個丑八怪吧？既如此，不如早休了他，讓他可以再尋個好人家不是嗎？”

    沈白月一臉殷切，眼睛迷迷瞪瞪地盯著申世秋。

    “不行?！钡@個要求遭到申世秋無情的拒絕。

    李容的心隨著兩人的對話起起落落的，呼吸輕得自己都快感受不到了。

    沈白月憤怒地不解:“為什么？！你不是一直看不上他嗎？不休了他，留著做甚？”

    申世秋微撇過頭:“是，我是看不上他，但……”他頓了頓，不知要怎么回答，煩躁地低吼:“總之還不是時候?！?/br>
    沈白月眼睛一亮，他抓著申世秋的手說:“好好，我知道了，只要你不喜歡他便是，你留著他是因為申姨姨想要抱孫子的愿望嗎？”

    “我當然不會喜歡他了，皮膚那么黑，眼睛小嘴唇還厚，一點美感都沒有……”申世秋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于否認些什么，只是嘴巴不著調地胡亂說。

    沈白月甜甜一笑，他只管對方這是在承認他的說法了，便心癢難耐地撲過去，想親親他心儀已久的人。

    “咚咚”兩聲物件悶聲落地，李容再也受不住了，他看著前面抱在一起的兩人，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紅米羹掉下后，他也沒有再看一眼，轉身就跑走了。

    而對面聽到響聲的兩人這才發現李容，申世秋臉色驟然變白，他皺起眉頭推開了沈白月，就朝著李容追過去。

    “呵！”沈白月踉踉蹌蹌地站穩身子，“李容李敏，就憑你們……”

    他神情陰鷙，絲毫沒有剛才的純情孱弱感。

    ?

    李容渾渾噩噩地跑回房里關上了門，連小蘭的叫聲也沒聽到。

    他蹲在地上抱著頭，平凡的臉上神情呆滯，臉色灰白，久久才終于一聲哀嚎回了神，接著就是沒有聲息的悲泣。

    李容嘴巴大張，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臉色由于心里極度痛苦從灰白漲成了紫紅，他沒有一點哭聲，但眼淚一直在流，從眼眶涌出，流到那張人人都說丑的臉上，淌到大張的嘴里，滴到光滑的地板上，在干凈的地上碎成四濺的水珠，跟他的心一樣——

    碎得七零八落，自以為的真心也不過是那低賤的水漬，你以為你是掉落給人家的水晶瑪瑙，其實不過是臟了他的地，遲早被無情地踩在腳下踐踏，直到它深埋于地下，再也不見蹤跡……

    李容覺得自己是活該的，他本就不該奢望這些不屬于他的東西，原來他真的那么丑啊……丑到人人嫌棄，夫君喊惡的份上……

    到頭來只不過還是因為他是個哥兒！能生育，能給他傳宗接代，只是他也做不到啊，畢竟他都主動爬床了，人家還是嫌棄，指不定半夜犯惡心呢！

    李容又哭又笑，嘴一會大張地揚起，一會又是絕望地低吟，肩膀因情緒帶動而劇烈抖動起來。

    外面有人在敲門，在聽不到門里面任何聲音后就走了。

    等外面的人走后，李容慢慢地躺在地上，把自己緊緊抱住，似乎這樣才能證明世上還有人不嫌棄他。

    極度缺失安全感的他從自己的擁抱中汲取溫暖。

    安靜的房間很久很久才傳來一聲輕微地如同小獸般的哀泣抽噎，從門縫傳來外面時不時的呼呼風聲，聽到風聲響動，地上的人也跟著動了，更加緊地抱住了自己。

    他再也不奢求那天跨完火盆后牽著他的手帶來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