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到中午飯點了，叢千華問我想吃什么，我頭昏腦脹地搖頭不想吃。

    沒胃口，嘴疼，頭也疼，我想周存了。

    我乘電梯直奔高層，身邊的人看我的眼光怪異又好奇。

    我也看著電梯里的反射出來的自己，左臉又紅又腫，因為墊著藥棉而高高鼓起，頭發散亂，眼神陰翳又無神。

    之前我總是罵別人活鬼，今天輪到我自己了，怪不得別人看笑話。

    我拉著臉快走幾步來到周存的病房，正好只是他一個人在。

    周存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新聞吃飯，一轉眼看見我進來，筷子就停了。

    他云淡風輕的臉瞬間結了一層漿。

    他沒比我好到哪去，一身病的纏著繃帶，一邊吃一邊端著手。

    可他媽就這個樣子，也還是很俊俏。

    他瞥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口飯，“你怎么了”

    我沒說話，嘴里疼。

    我幾乎是撲過去把他抱了個滿懷，但是沒敢用力。

    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側著身坐在他床邊。

    他只有一只手能動，沒推開我。

    愣了半刻后問我，“發生什么了?”

    我在他肩膀上搖頭，張不開嘴。

    他歪過頭，語氣沒什么異常，“我還沒吃完飯，你松開”

    我無奈，只能磨蹭了一會才松開手。

    我在他面前，他看得我臉仔細了，皺起眉頭，“你打架了?”

    我咬著牙搖腦袋。

    他看我嘴閉得死，自己也不討沒趣，全當一邊的我犯病。

    他握起筷子，繼續穩當地吃飯。

    前幾天被他砸壞的電視重新換了一個，聽著聲音好像更清亮了。

    周存坐在床上看電視，我坐在他床邊看他。

    他最后還是忍不住了。

    “吃飯了?”

    我在他身邊搖頭。

    他舔舔嘴唇，把筷子撂下，“飯給你吃吧”

    我搖頭。

    周存摸不著頭緒，滿臉寫著‘你又要作什么妖’。

    我熬了大半天實在熬不住，低下頭把一嘴的棉花吐了，一塊一塊的酒精棉，粘帶了小口血。

    我小聲地說，“我不能親你了”

    周存沒料到我開口就是這句，驚訝地張著嘴。

    然后臊得臉有點紅，隔著好久沒zuoai，也就好久沒看見他害羞的樣子。

    他這一周多頭發都長長了，以前只是比板寸稍長一點，現在都軟軟的往前趴了。

    顯得清雋又乖巧。

    “你來就是說這個?”他把小桌往床尾一推。

    “叢敬打我，因為胡玥孩子沒了”和叢敬對線的時候我明明沒什么怕的，可現在突然就覺得莫名委屈，聲調很低。

    “胡玥?”他抓著字眼。

    “一個跳舞的，我今天讓把孩子做了”我還是有點口齒不清，分不清滴口水還是血，晃晃蕩蕩地在嘴邊，漣漣的。

    “你的孩子?”周存叉著肩膀，問得語氣不善。

    我搖頭，“叢敬的”

    周存嘆了一口氣，“為什么”

    問完后，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

    “好像是沒為什么，反正你一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像是沒來由的，又像是故意說的。

    很難得，周存今天說了這么多話。

    他這病房坐北朝南的很好，中午的陽光就大片的灑在他的身上和臉上。

    可能是秋天吧，照的人還有點金晃晃的，鍍了層虹光似的。

    使得他譏諷的笑都顯得特別好看，打動人心。

    我的嘴唇上可能有血，混著口水，周存應該會嫌臟，可是我控制不住想要親他。

    趁他分神的功夫，我吧唧一口親在他的左臉上，和我想的不一樣一樣，嘬出個水印，沒有血。

    湊過去的時候，甚至看見了他臉上快透明的細小絨毛。

    周存捂著自己的臉，連幾分的譏諷都石化了。

    恨不得氣急敗壞地把我轟出去，“滾滾滾”

    他抓起枕頭又要扔，我及時地按住他，“再扔可又裂了”

    他打開我的手，一直用袖子一直蹭臉，磨得一圈紅。

    我憋笑憋的左臉一剜一剜得疼，眼看著比兩個小時前腫得還高。

    叢敬這個老不死的，可真狠。

    周存看上去張牙舞爪的，但看上去也沒多生氣。

    周存就是周存，不是什么天上的孔繁星，也不是地上的胡玥，他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我從第一眼看中他，就知道我想愛他，能得到的才叫愛，得不到的愛也不能分享給別人，痛苦和快樂都得屬于大家。

    我最后是如愿以償地摸到周存的頭發才離開，被分了一個沒有好氣的白眼。

    我回到叢千華的診室坐了好一會，她才回來。

    拎著一盒粥放在桌上，一邊打熱水一邊說，“吃吧，你慢慢吃還是可以不那么疼的”

    “胡玥咋樣了”我打開便餐袋子，聞著香氣突然覺得有點餓。

    她把熱水放在我面前，脫了風衣在門口掛好，“人流做得挺干凈，在病房躺著呢”

    我用勺子舀了一小點，一邊罵自己矯情一邊忍不住動作放輕，放在舌頭中間沒嚼就咽下去了。

    “哦，沒說什么?”我看著粥里的蝦rou，勺子在里面懟了懟。

    “剛開始哭，哭完了就要和你爸分手，不瘋也不鬧，就說是不想談了”叢千華撣撣衣服，一頓忙活才坐在了我對面。

    我沒吱聲，挑起眉毛吹著粥，表示我對這個做法很滿意。

    她端起架子板著臉，椅子后面一靠，和叢敬就有八分像，“你和周存的事你還沒說明白”

    “都說差不多了”我放下勺子，也靠在她的大轉椅上。

    “你爸好賴不計還和女人過日子，到你這就成了個大小子，你存心和你爸對著干呢?”

    我仔細擺弄桌上的鏡子，帶著十分正經意味地說，“周存是我看上的，沒別的”

    “你認真的?”她又問。

    我點頭。

    我看她的眼神里沒有諷刺，反倒是有點無奈，她拿我沒辦法。

    粥喝得差不多，也坐了太長時間，我站起來到窗邊活動。

    “姑，有些事你就別管了，你管不了”

    叢千華沉默著不知在想什么。

    叢敬罵我是禍害，他在我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恨不得讓他活個百八十歲，成個活王八，所有的傻逼事都給他，然后我帶著周存去云游四海，過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