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認識謝至那年，我十四歲。初見他時，我以為他是哪里來的妖精，明明渾身帶著妖氣，卻美麗而脆弱。他看著我，似乎早已絕望。

    他不同于別的男人，可能真的是從哪里來的妖精吧。那天我牽著雪球，落荒而逃。

    因為這件事，回去后，我生了長大病，養了許久，卻怎么也不見好。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想著，死之前，怎么也要再見那人一面。

    我帶著病，偷偷打聽那個人的名字，經過我的描述，府里的丫鬟小翠告訴我，那是六少爺謝至，字如卿，極有才華，名滿大宋，他寫的詩被文人sao客爭搶捧讀，隨手寫的文章被下人偷偷拿去買，在市面上賣成高價，足足千金。

    我聽著，肺中郁結，一直咳嗽，心里卻是歡喜的。盡管他早已高處不勝寒，我卻想，他該有大好的前程。

    小翠告訴我，六少爺便住在春苑。

    我回去后，又吃了幾天的藥，實在是想再見他。

    于是，在十五那晚，便偷偷的去他院里看他。

    我以為會見不到他，卻看到了令我窒息崩潰地場面。

    他本該一身傲骨，受盡天下人崇拜，卻被那些人壓在身下，用盡手段折磨，生生折斷他一身的傲骨……

    謝至眼里是沒有光的，他任人侵犯，面目呆滯，腿被開的很大，他的雙生哥哥一起進入他的身體……而他們的兄長，受人敬仰的大將軍，坐在亭子里，看著眼前的yin亂……

    我看著侵犯謝至的七個人，手扣在樹干上，指腹緊緊摳著樹皮，指甲生生被磨的出了血。我死命地看著眼前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眼睛生疼，我多想將他們通通殺死，將謝至解救出來?？晌摇?/br>
    可我不過是謝府低賤的馬奴……

    此時此刻，我痛恨我的無能為力。更痛苦謝至受到如此苦難，他的心里，該有多么的崩潰啊。

    我突然想到了謝沉香，或許她便是突破口。謝沉香在我認識謝至前，便一直試圖接近我，要我做她的郎君，只是我從未答應。

    那天起，我便開始和謝沉香走的進了，我雖然跟在謝沉香身邊，卻時時刻刻關注著謝至。

    謝沉香過著比謝至幸?？鞓返纳?，她臉上的笑容多么明媚，謝至的遭遇便有多么的悲慘。

    我不恨謝沉香單純無憂，我不恨她過的比謝至幸?！液薜檬恰龓椭切┤?，一次次傷害謝至，來換取她平靜的生活。

    謝沉香告訴我，若想謝家安穩，那么謝至必須要奉獻出他的身體，讓謝家的人團結起來，這樣謝家才會強大。

    我不懂，為什么世上有這樣可笑的理由……

    十月廿三。

    那天，謝家人都出府了。

    獨獨留了謝至一個人在府上，我聽謝沉香說，這天是要去謝家祖墳祭祖的。

    我偷偷去了春苑，我很想謝至，我想見一見他。

    謝至似乎病了，穿著白色的長衫，散著滿頭青絲，滿目悲涼的趴在亭子里的欄桿上，潭里的金魚游到他的倒影那里，謝至伸長手，有些無力的要去觸碰潭水。

    魚群被驚嚇到四散，謝至眼角沁出淚水，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我多想將他抱在懷里，告訴他，謝至，別哭，有我在呢，我會幫你。

    謝至總會時不時去后院馬場，他去那里洗身子，我便在遠處一棵榆樹后面偷偷看他。

    謝至愈發的痛苦，有時候潛在水里，時間長的我都要以為他溺死在里面，就在我按捺不住要去就他的時候，謝至從水里站了起來。

    他帶著一身的誰，帶著滿身的誘惑上了岸，謝至愈發的好看，像極了山林中的妖精。

    又過了幾個月，謝沉香生辰，我突然想，我從來沒有送過謝至禮物。

    我便去了大宋最大的銀樓，我用了我所有的工錢，讓老板幫我打一個鏡花銀簪。

    老板說，“鏡花水月一場空，不是什么好意頭，小公子要不換一個吧？”

    我心里苦澀。

    誰不想要個好意頭，我也想啊。只是我對謝至的情感，怎不如這鏡花水月，一場空呢？

    我將銀簪放在了謝至在后院水潭的必經之路，果不其然，謝至將簪子拾了起來。

    他仔細打量銀簪許久，我看著燈籠光下，他眉眼皆帶著對銀簪的喜愛，這是我第一見到謝至笑，因為一個粗鄙的銀簪，他便如獲至寶一般，那樣小心翼翼，又滿心歡喜地戴在束發上。

    我捂著嘴，哭了。

    我心里除了難過，便只有對謝至的心疼了。

    我發現，謝至討厭我，甚至總要置我于死地。

    只是每到生死關頭，他總會收手，眼里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我心里有一絲絲期盼，他會不會也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謝至喜歡穿紅衣，但我卻很少見他穿。

    那天，我見到他，穿著紅衣，衣服上繡著仙鶴，玉帶香囊，腳著牛皮玉低靴，頭發用金絲銀制精致魚冠束著，他的魚冠上，還插著鏡花銀簪，大半青絲還在腰后散著，額上束著紅色金鑲玉抹額……

    謝至個子很高，我還須得仰視他。

    那天，謝至似乎很高興，我也甚是喜悅，因為謝至開心，我便開心。

    若他難過，我也會隨他一起難過……

    我和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講話，我怎么也忘記不了。

    他偷偷塞信于我，要我晚上去后院馬場的潭水那里。

    我如約而至，謝至穿著紅衣，這是他最喜愛的顏色，他便穿著這身衣服。

    他問我，“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離開這里?！敝x至的眼睛映著天上的明月，那么的明亮。

    我像是著了魔，他伸出了手，我堅定地握著他，帶著他跑到馬場，我們沒有驚動任何人，我偷偷牽出我的馬，我抱著他上了馬。

    我們從后山跑走了。

    謝至說，我們到吐蕃去。

    他問我：你不怕我騙了你，將你殺了嗎？

    我抱著他，緊緊地，我告訴他，我不怕。

    我很高興，謝至愿意跟我一起走。

    我問他，謝至，你喜歡我嗎。

    謝至道：喜歡。

    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喜歡上的我，但我卻滿心地歡愉。

    我們一路馬不停蹄，不走管道走小路，一路躲躲閃閃，喬裝打扮，多活追兇通緝，終于蒙混過關，到了吐蕃。

    我和謝至在吐蕃安頓了下來，謝至開了一家小酒鋪，什么酒都釀，小鎮里的人都愛來我們家買酒喝。

    三年后，謝至為我生了一個孩子。

    謝至比我學問大的多，為孩子取了個名字，叫謝改歲。

    我和謝至在吐蕃生活了一輩子，往日種種，情仇愛恨，不過云煙。

    而謝家，早在我和謝至來吐蕃的第二年，便被大宋新帝下令誅九族，謝家人被責令五馬分尸。

    謝至戴了我送他的簪子一輩子，我也給他買過其他的，他偏偏喜歡這支。

    他告訴我，“九郎，鏡花水月雖然一場空，但愛卻一直被照在鏡子，水里面的。就像有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卻能感受到。雖然好像是歪理……九郎，我的意思是，我愛你?！?/br>
    我抱著謝至，臉埋在他的肩頭。

    謝至，謝至啊……

    是我的謝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