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攻一二的場合
4. 提起這與馳麟決裂的機緣,就不得不說主顧要陳何找的那寶物,是一靈珠,凡人得到它則能醫白骨化死生,不必修仙也能得長生,修仙之人得到它便能大漲修為,此靈珠還能修補被斬斷的靈脈和殘缺的神識。 主顧知曉他選定用楚云臺這張皮潛入仙門也沒說別的,只在他背后的肌膚上刺下一附有靈力的紋案,告知陳何若有急事,便不斷撫摸這處紋路,自己便會感知到,可以隔空傳音。 而若在方圓五十米內感應到靈珠的存在,這處紋路也會發熱發燙,提醒陳何,同樣,這靈紋也能幫助陳何躲避靈識的探查,加上他本就擅長夜行和隱藏身形,這樣就算是修仙者也難察覺陳何的行蹤。 陳何本身并無任何靈力,在仙門行事并不算占優勢,可正也是因為他沒有靈力,主顧才選上他。 楚云臺的靈根極為特殊,靈力也格外純粹,若是體內本就有靈力之人冒充楚云臺,仙門的人只要稍加試探便知曉。 現在全仙門的人都知道楚云臺是個靈力盡廢的可憐蟲,對他又憐又惜,反倒方便陳何行事。 * 到青遙門已經幾月有余,陳何將青遙門上上下都摸索了遍,每一處普通弟子的住所,藏經閣,庫房,煉丹房,演武大廳,后山上的山林洞xue懸崖峭壁,甚至廚房和仆役的住所他都去夜探過,可仍舊一無所獲。 唯一沒去的就剩下除馳麟外他另外兩個名義上的師侄的別院了,一方面是因為被馳麟纏得抽不開身,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兩個師侄可不是省油的燈,雖說有他現在有了可以屏蔽靈識探查的金手指,但是還是小心行事為好,不要冒然闖入,最好是和這兩人有所交情之后再借機拜訪。 不對....除此之外,剩下還有一處沒有探查。 后山懸崖下有一處瀑布,匯成一處不大不小的湖泊,若是按照五十米的距離來算,站在岸邊的確感受不到靈珠的波動,也許寶物藏在水底。 陳何往日里便聽說過可將寶物置于水底作為陣眼,水面便會波瀾不興,猶如一汪死水。 這日他順著棧道下了懸崖,馳麟依舊要跟著,拿他沒辦法。 * 經過這三個月的接觸,他發現馳麟就是個缺心眼的毛頭小子,沒什么心機,不過有一堆臭毛病。 比如他似乎有皮膚饑渴癥和接觸癖,如果半刻不能挨到活人的溫熱身子,他就要發脾氣。 開始那段日子,馳麟總是找一些借口揩油,比如小師叔你的領子沒弄好,小師叔你臉上有東西,小師叔你的頭發亂了。 這些拙劣的借口陳何聽了幾次就再也不信了,不讓他上手,這小子就直接玩偷襲。 陳何在石頭上靜坐,他直接用冰涼的手貼上陳何的脖子,裝乖賣慘,說手太冷了,想讓小師叔幫自己暖暖,不用脖子暖,用肚子暖也行。 陳何壓根不想搭理他,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小子就是故意用山泉水沖過手,把手弄得冰涼之后才來找自己的。陳何乃習武之人,氣血正足,自然是四季體熱,也不怕冰,但耐不住天天有只小畜生煩他,像只張牙舞爪玩毛線團的小貓,或者想要被人夸“哇狗狗真乖,狗狗居然是條狗欸好厲害”的小狗。 氣血雖沒受損,肝火倒上來了。 后來陳何干脆一察覺到背后有人撲來就緊繃著神經,趁這小子撲過來的時候偏過身子,讓馳麟摔個狗吃屎,有次他直接摔進陳何院落的浴池里了,這小子還在那不足一人高的浴池里賴著不起來,傻乎乎地樂。 陳何覺得這小孩大概的確是腦子壞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殊不知馳麟是覺得小師叔居然不拒絕自己和他共用一個浴池,那豈不是四舍五入就等于同意他們共??? 明著找借口揩油被拒絕,暗地里偷襲也沒門,馳麟只好搞起了曖昧不明的游擊戰,比如此時此刻,陳何和馳麟正擠在通向懸崖底部的狹窄棧道里,向下行進。 左右雖窄,但前后并不窄,馳麟非得像個掛件一樣貼著陳何走,陳何走在他前面。 陳何身形本就不嬌小,轉身都困難,不方面回頭警告馳麟,也不敢用力推他,萬一這小子掉下棧道摔死了,他這單任務也別想做成了。 得了軟骨病一般的馳麟似乎是自遇見師叔起就變得站也站不直,總是嬉皮笑臉地守在師叔身后,坐也坐不正,總要偏著頭偷看他師叔兩眼,看看師叔在做什么,現在走路也不肯好好走了。 棧道是用木板制成的,經過常年的風吹日曬已經遭到腐蝕,踩上去并不穩定,再加上后面有個搗蛋鬼不好好走路,讓陳何的行進變得更為艱難。 好在他是練家子,還未出師之前每日扎馬步都得兩個時辰起,下肢力量十分強,身體的平衡感也非尋常人可比,要是真正的楚云臺來走這段路,估計早就被風吹到懸崖底下去了,這條人命還得算在馳麟身上。 馳麟在背后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動不動就往陳何后背貼,還時不時發出裝腔作勢的驚呼,以凸顯路的驚險和自己內心的害怕。 陳何耳朵都快磨出繭來了,明白這廝是又犯過家家的癮了,最后主動蹲下/身來,那人便輕盈靈巧地跳上去,絲毫看不出之前害怕的樣子,只有詭計得逞的無聲jian笑。 狹窄破舊的棧道上,沉默的男人背著一個俏麗的少年向下行,事實上這樣的場景幾個月內在青遙門的各大角落里已經上演過不止五次。 每一次都是以陳何的妥協和無奈結束,他不是不想拒絕,實在是因為想出一勞永逸的拒絕法子比起滿足這小孩兒一些無傷大雅的,扮家家似的要求更難。 這十七歲的少年還沒有長成真正的男人,這張面龐可愛又可恨,已經能看出俊美非凡的英俊輪廓,稚氣和青澀卻也未完全褪去,笑起來還有顆虎牙。 這少年有種混亂無序而不穩定的特質,他可以是父母膝下承歡,滿嘴討喜話語的孝順子孫,也可以是斗毆時面不改色打斷對方一條腿還嫌臟了自己手的殘忍紈绔,可以是縱馬京城一身錦袍引得無數人側目的風光少年,可以是以戲弄青遙門的其他弟子和婢女小廝為樂的幼稚無賴,可以是世家子弟中才學長相皆最出眾的太子伴讀,預定的肱骨之臣,也可以是給他點甜頭就樂得牙不見眼的小貓小狗。 他是善變的多面的喜怒無常的,他可以惡劣,驕縱,乖張,用最天真無邪的神情做盡殘忍下流的事,他也可以乖巧,討好,黏人,伏低做小只為換得別人的歡心。 他想要對誰無禮,想要誰對他好,都要看他的心情。 因為直覺青睞陳何,所以他才會做出那些依戀依賴的行為,興奮地過了頭也好,害羞地紅了耳朵也好,心跳快地停不下來也好,都是因為他覺得新奇,他覺得好玩,他覺得有趣,他愿意偽裝成小貓小狗換取親近陳何的機會,也照樣可以在興趣消失的瞬間就轉頭不認人。 馳麟以前也養過毛絨絨的貴重珍稀小寵,一開始稀罕得不得了,小寵來到新的環境不愿意吃東西,他耐著心學小寵叫,放下/身段偽裝小寵的同類,匍匐著身子假裝在搶小寵的食物吃,還吃得很香,小寵這才被哄得進了食。 沒過半個月,這只命途多舛的毛絨絨小寵就又被易主,馳麟用它換來了一只蛐蛐屆的常勝將軍,依舊是寶貝的不得了,這樣的喜新厭舊周而復始。 即使他片刻享受做小狗小貓的天真感覺,也無法改變他的本質。 這個少年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他的三觀和五官都沒真正的最終定型,喜怒無常,天真爛漫又殘忍自私。 說到底,他是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是森嚴的等級制最主要的受益者群體,如果沒有把其他人當作平等的身份,把他人當作小貓小狗,只是逗弄逗弄而已,還需要講什么始亂終棄的道德嗎?而自己伏低做小,收起獠牙與利爪,裝乖巧小寵,和他人玩依戀與服從的角色扮演游戲,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馳麟的世界里,除了被強行送上山門這件事是他唯一不能做主的恥辱之外,其他事,他想怎樣就怎樣,他想擺出什么樣的姿態,高傲或謙卑,冷硬或示弱,對他而言都是游戲的一個模式。 他唯一學不會的就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淪陷在這個一切都極具欺騙性的少年無心所布下的陷阱里,以為這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俊美少年真的是好脾氣愛撒嬌的黏人小貓小狗,被這可愛又可恨的男人騙得團團轉,殊不知他無邪面具下的冷血獠牙蠢蠢欲動。 可惜這個對象是陳何,是塊靈智未開的臭石頭,他只是個不知道男人還能和男人產生多余的感情沖動的普通刺客,是個把背上的身后小孩當作燙手山芋的無奈大人。 * 終于到了懸崖的底部,不知是因為四面被山擋住還是什么別的緣故,湖面確實沒有一絲波瀾,而平靜之下往往隱藏著秘密。 馳麟這小子不情不愿地被陳何從背上甩下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似乎在表示他對于這場過家家的游戲中陳何的服務很滿意,下次還想再來一次。 陳何環繞著湖泊行走,這片湖兩岸之間起碼有兩三百米的距離,岸邊是松軟的沙土,被雨水浸濕之后更加不牢固,一踩就陷下去一泥坑,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打滑,掉入水里去。 小尾巴在后面一會兒拽拽陳何的頭發,一會兒又把身子緊貼著陳何走,陳何正滿腹心事地思量著種種,走得越來越慢,馳麟似乎有些不滿,在后面推了推陳何。 這力道像小貓撓人,在往常根本推不動陳何這樣的練家子。 陳何正愁著怎么把馳麟甩開,他想獨自下水探查,見馳麟在后面推自己,他干脆停下來不走了。 馳麟現在就想玩你追我趕的尾隨游戲,前面的人停著不動了,他頓時不高興,推陳何的力道加大了些。 陳何順勢假裝被推得沒站穩,直直得掉進湖里。 要是現場有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陳何這個假摔動作也太明顯了,但馳麟顯然是被驚住了,他覺得自己也沒用多大力,怎么就把人推下去了。 陳何掉在水里假裝掙扎撲騰了幾下,不太會水的樣子,馳麟這才收起那副游戲人間的態度,有些慌張地也跳進水里,想救陳何起來。 他只揪住陳何的衣袍一角,想把小師叔往自己身邊拽,沒想到小師叔陷得越來越深,現在大半個身子都沒入了湖中。 會水的人都知道,水是有浮力的,你若在水中不動,最后會自動浮上來,掙扎得越厲害,就越浮不起來,馳麟現在腦子全亂了,小師叔不會水,自己又根本拽不動他,這湖水好像還有蹊蹺,會自動把人往湖心的方向吸。 陳何一頓亂撲騰,游得離馳麟越來越遠,猛然扎入水中,整個身子完全沒入水底之下,只留馳麟一個人在水面上,又驚又恐,發現小師叔被湖吞了。 落水的人絕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被湖吞噬,但陳何是個職業刺客,不少任務都需要潛行到水面之下埋伏,憋氣半個時辰也是家常便飯。 馳麟那張向來不可一世的臉上終于流露出幾分脆弱與迷茫,他還沒從剛才的事中回過神來,他只是想和小師叔玩游戲,沒想到把人玩不見了。 他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慌了神,惶恐地大喊著小師叔的名字,這和著泥沙的湖水并不清澈,他水性雖好,卻無法像陳何那樣在水下清楚地視物。 馳麟臉色慘白,渾身上下濕了個透,像只狼狽的落湯雞,也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眼淚還是水珠,哪還有平時那股矜驕的樣,他繞著湖游了一圈又一圈,如同找不到家的孩童一樣無助地嘶喊,卻得不到回答。 他心想,完了,小師叔莫不是被我害死了。 這個天真又惡劣的小孩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他意識到小師叔不像他以前豢養的那些小寵一般,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小寵的命還抵不過他一把扇子的錢。 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在這兒聲嘶力竭,追悔莫及,殊不知陳何早就在湖底探查了一遭,游到對面就上了岸,擰干了外袍上的水,清清爽爽地走另一條道爬上了懸崖,回到師門洗熱水澡去了。 他走的時候這小子還在原地一邊哭一邊找人呢。 陳何心想,再見咯,小孩兒,恕不奉陪。 * 陳何一回去就洗了個熱水澡,然后閉門休息,沒了這個小孩兒的打擾,他渾身上下都暢快了。 他一邊用毛巾擦干頭發,一邊想:今天他在水底游了個遍,身后的紋路也沒有感應,說明那靈珠也不在湖里,難不成真的在另外兩個師侄那兒? 好不容易甩脫馳麟,陳何的心情看起來格外不錯,連中衣都未穿,赤裸的胸膛隨意袒露著,水珠隨下巴一路向下滾落,流經顫動的喉結,飽滿的胸膛,精瘦的腹肌,最后沒入到腿間的黑色叢林中,一雙有力的長腿肆意地分開,他靠著墻半坐在床上,思索著下一步要采取什么行動,怎樣才能和另外兩個師侄搞好關系。 這來之不易的獨處時光卻也沒能維持多久,外面很快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陳何不喜點燈,此時天夜已黑,屋內未有亮光,再加上靈識無法探查到他,一時之間,屋外的人都以為住所里沒有人,直接破門而入。 陳何只好迅速將中衣穿上,春裝本就衣料輕薄,仙門人又格外偏愛云紗織成的衣服,他方才洗過澡身上的水還沒擦干,皮膚上的濕意和水汽很快就將布料浸得有些透有些潤,細看還能看出胸膛和腰腹的輪廓,不過陳何并未注意到這些。 一行人舉著提燈闖進了屋內,看見陳何居然完好無損地在榻上休息,還只著了中衣。 人群中一些弟子瞪圓了眼睛,原因是馳麟這廝淋成了落湯雞,慌慌張張地回到師門,話都不會說了,一邊哭一邊說他不小心把師叔推下水,師叔恐怕是被淹死了。一行人隨馳麟繼續下水去撈人,一行人則來到了小師叔的處所查看。 可是小師叔明明毫發無傷地在自己房內待著,難道是馳麟這小子癔癥發了?也許這次馳麟又是在戲弄他們,畢竟馳麟以前干過的缺德事太多了,他就喜歡看把別人耍的團團轉的樣子。 人群眾另一些弟子則挪開了視線,原因是羞紅了臉,覺得不好意思。 美人剛剛沐浴完,那張清麗冷艷的臉上還帶著些紅暈,皮膚像剝了殼的雞蛋透著粉,比起平日里那副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樣,此時此刻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美人的秾麗秀密的頭發隨意地散落在胸前,至于胸膛之下的風景,哪怕是隔著衣料他們也不敢直視..不敢逾距,不忍褻瀆美人,高嶺之花永遠只可遠觀而不能近觀褻玩。 陳何被他們這么大陣仗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的臥底身份被發現了,他們要緝拿自己算賬呢。 還好,離陳何最近的那人回神最快,遣散了其余竊竊私語的弟子,頓時這擁擠的屋子便又空蕩起來,只余下陳何和另一個人。 此人便是當今掌門的二弟子,也就是馳麟的二師兄,名為殷玉。 人如其名,殷玉正是應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溫潤如玉,端方君子,見了誰都掛著那翩翩有禮如春風和煦的笑容,無論是年逾花甲的看門大爺,還是調皮搗蛋的三歲小兒。因此全仙門有不少妙齡少女都心系著這位完美的夢中情郎。 陳何是很反感和這種人打交道的,馳麟雖愛胡攪蠻纏,但好在年紀小,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只要順了他的意給他口糖吃,這小子便能乖乖聽話,而殷玉這種心思猜不透的人,用精致偽裝的溫和來包裝自己,實際上背地里心眼多得很。 沒有人能時時刻刻臉上掛著笑,見誰都笑的人大多是笑面虎,他見殷玉第一面就知道,此人溫和之下藏著疏離,陳何混跡江湖多年,什么樣的人都見過,最怕的就是這種陰陽人。 他不愿與殷玉打交道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殷玉不像馳麟那個蠢蛋好糊弄,人家可聰明的很。 殷玉為人得體周到,做事能干細致,是青遙門真正的一把手,掌門閉關以后,山門上大大小小的事務實際上都是他在cao持,大事如典祭,接待外賓,迎小師叔回山,小事細到仙門每個月的吃穿用度。他年齡也并不大,估摸著也才二十五六,和陳何相近,卻已經能擔此大任。 至于他那個大師兄祁寒,一心投入在修仙里,是個武癡,他那個不成器的小師弟馳麟就更不用說了。說是殷玉一個人撐起了整個仙門也不為過,又當爹又當媽。 這樣圓滑機靈的人,陳何還真不敢在他面前多言,生怕暴露了自己,所以能避開殷玉就盡量避開,可現在處境不同了,到了搜尋寶物的關鍵環節,硬著頭皮也要上,他是有職業修養的刺客,和其他師侄打好關系就是他現在最緊急的任務。 * 殷玉手中提著燈盞,長身玉立于陳何的榻邊,那張溫潤白/皙的俊臉上寫滿了擔憂,褐棕色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陳何。 “小師叔,方才有人說你溺水了,大家聽后心急如焚,這才慌不擇路地冒然闖進來,希望沒有嚇到你?!?/br> 陳何狀似虛弱地咳了兩聲,還捏著拳頭掩在唇邊,實在是因為他不知如何應付此人,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殷玉見陳何不說話,身子微微前傾,離陳何更近了些,發尾都差點拂上陳何的眼角,清新的皂角香味將陳何籠罩起來,陳何面上表情不變,放在被子里的手背卻青筋暴起。 殷玉的語氣極為恭敬,面色也溫和,隔著得體又不失后輩對長輩關切的距離,佇立在陳何身旁,垂下眼睫,不敢直視長輩的臉。 其實他這個視角恰好能順著陳何寬松的中衣衣領向下看到若隱若現的風景。 陳何因為緊張,肌rou都繃了起來,他一只手在床上,一只手掩在唇前,胸肌便被擠出一條明顯的溝壑。 陳何還有個不為人知的怪毛病,就是一興奮激動,乳/頭就會立起來,現在有些潤有些透的中衣下,兩枚茱萸便顫顫巍巍立了起來,隔著薄薄的布料看上去,形狀清晰。 殷玉這會兒卻全然忘記了非禮勿視,看得目不轉睛,似是覺得十分新奇,長長的睫毛撲閃,像蝴蝶飛行,從陳何那個角度看過去,倒是顯得安分乖巧,分明是一個尊師敬長的好后生。 陳何以前也并不在意這些,他雖未經情事,但自認為自己這么一個高大健壯的八尺男兒,最后的歸宿也應當是娶個美嬌娘歸家,男人的乳/頭會立起來雖然不常見但也無傷大雅,畢竟那處也沒有別的用途。 他現在只想讓殷玉離自己遠點,便開口打發道:“師侄,我是不慎落入湖中,但好在命大福大,撿了條命回來,方才回來之后便準備沐浴休息了,并無大礙?!?/br> 殷玉低笑一聲,“是么,那師叔便好生休息,養好身體?!?/br> 說罷還彎下腰,幫陳何蓋好被子,囑咐小師叔不要著涼。 那股皂角香氣鋪天蓋地得襲來,殷玉溫熱的指尖無意間摩梭過陳何的肩頭。 忍住,忍住,想到主顧交的定金和還沒付的尾款,陳何捏著拳頭才克制住暴起的沖動。 陳何真是恨死仙門人動不動就上手摸別人這一點了,不是說仙門人最重禮數么,怎么個個這么沒分寸?在江湖上,關系不到位,就擅自摸人家,說不定一只手都得被砍下來,尤其是他們這種時時刻刻命都系在刀尖上不能有半刻放松的刺客,未經允許的觸碰是致命的信號。 走之前,殷玉將房內的暖爐點著,又將窗扉打開,給茶壺里倒滿了水,放在了陳何床邊方便陳何夜里喝水,甚至把陳何房內原本被踢翻的桌椅和亂擺放的盆栽給擺的井井有條——毫無疑問這是馳麟之前的杰作。 毫無疑問,殷玉很貼心,他惦念著小師叔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落了水,夜里畏寒,所以燃起了暖爐,又怕小師叔悶著了,便打開窗戶通風。 “小師叔,師侄我明日再來探望你?!?/br> 陳何在被窩里悶得像個鴕鳥,從頭到腳都裹在被子里,似乎是睡著了,沒有回答。 其實他只是不想和殷玉說話,也不喜歡被殷玉盯著,干脆像鴕鳥一樣埋在被子里。 這么一個大個子男人把自己裹成春卷,只因為不愿和人交談,看起來著實有幾分滑稽。 殷玉一走他就跳下床把暖爐給滅了,什么破東西,熱死他了,拿起茶壺猛灌一口。 終于把這尊菩薩給送走了。 * 陳何這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作為楚云臺,被迎回山那日。 青遙門的掌門在閉關,大師伯二師伯都云游去了,名義上地位最高的就是掌門的兩位親傳弟子。 馳麟雖也是親傳弟子,但他甚至都沒見過幾次當今掌門,因為他被收為親傳弟子之后沒多久掌門便閉關了,是以他在仙門虛度光陰,不好好練功,是個半吊子,整日里就是嬉戲玩鬧,其他人都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其他兩位弟子可不是這樣的廢物。 楚云臺歸山之日,正是這兩位好師侄來接待的他,師兄名為祁寒,師弟名為殷玉。 兩人皆是眉目精致,鼻梁高聳,唇薄臉小,脖頸修長,單論姿色分不出高下,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兩人的氣質倒是和名字十分相稱,一人如寒山高不可攀,一人如玉謙卑溫潤。 祁寒的瞳色偏淺灰色,與人對視時眼神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悲,唇角總是抿成一條直線,如寒山孤遠,仙鶴般孤傲。 殷玉的瞳色偏褐棕色,那雙眼總是寫滿笑意,真誠又無害,不吝嗇贈與他人溫情與體貼,如春風拂面,楊柳勾人。 陳何在普通成人男子中已經算是十分高大了,佇立在人群中十分顯眼,而他并不喜歡他人的注視,是以總是戴面紗斗笠出街。 這兩人的身量卻是比他還要高挑一些,陳何被兩人夾在中間,祁寒在右,殷玉在左。 殷玉熱切地與他寒暄,介紹著這十年來青遙門的種種變化,將小師叔引至住所處,妥帖地為他安排各項入住的事宜。 祁寒雖一言不發,卻也耐著性子盡到了晚輩的責任,陪了他們一路。 他們身后還有不少弟子跟隨著,想要一覽小師叔那驚為天人的風姿,卻不敢走的太近,于是乎這三個高大男子身后跟了一串一串的小尾巴,大多還是女修。 陳何一邊回應著殷玉對他的囑咐,一邊留意著后面烏泱泱人群的動態。 做刺客,眼觀八方耳聽六路是本能,上崗第一天他就開始收集情報了。 他的耳朵極靈敏,聽見后面的小姑娘說:“小師叔和殷師兄好配啊,溫潤美人配清麗美人?!?/br> “你懂什么,受受戀是沒有前途的。我看小師叔和祁師兄才更配,冰山雪蓮配高嶺之花最絕?!?/br>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兩個都不主動的人湊在一起怎么會性福?!?/br> ... 陳何本是想打聽下情報,沒想到卻聽到這些,而且他偏偏一時半會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沒聽懂這些小姑娘說的是什么意思,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 善于察言觀色的殷玉注意到這一點,心想也許師叔不喜歡被太多人跟著,便停頓片刻,拉住祁寒的袖子,湊近與祁寒耳語。 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兩個美男子長身玉立,又湊得那么近,從后面的視角看上去,就像兩人臉貼著臉。 也不知殷玉和祁寒說了什么,祁寒轉過身去,面色不太愉悅地看著那些跟班們,他不太愛說話,只用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對著別人,就足以讓對方想要退卻。 這張臉雖然俊俏的很,但耐不住寒氣凜冽,那群女修被這樣的眼神盯著立馬就有些心虛,打著哈哈各自散去了。 “你們就別瞎拉郎了吧,官配不拆不逆?!?/br> “就是就是,祁師兄和殷師兄是一對,這事兒還有人不知道嗎?!?/br> 陳何心里一驚,眉心一跳,這些小姑娘說的什么拉郎,官配,受受戀,他都沒聽懂什么意思,唯一聽懂的就是最后一句——祁師兄和殷師兄是一對兒。 好家伙,初來青遙門第一天,雖然沒找到關于寶物的線索,但卻知道了掌門弟子之間的辛秘,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好男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了,但他遇見的好男色者大多是好養小倌孌童的達官貴人,還有不少死在他手上,他知道有人天生就喜歡睡男人,但在今天之前,他還從沒想過男人和男人能在感情上產生什么火花。 好吧,雖然他不贊同也不理解,但他不會歧視這兩人的。 * 陳何在半夜被驚醒,正夢到初入山門的回憶,就有人著急地敲門,擾了他這清夢。